第二章 丐者赠书
吴红在厕所逮到了正在撒尿的宁有种。
宁有种撒个谎:“要考试了,太紧张了。”
“上午考语文,你紧张什么?语文你最擅长的不是么?”吴红尿完,扶着小弟弟使劲地甩了甩。
“可是下午考数……”话未说完,宁有种惊叫一声,伸手赶紧抹了一把脸,气愤地冲吴红嚷道:“你特么甩我脸上了!成心的吧你!”
“啥?”吴红不解。
“还能有啥?尿!”
吴红愣了两秒,旋即开怀大笑,边笑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从厕所出来,两人分别进了各自的考场。考试前很紧张,真正坐到考场上,做起题来,就不那么紧张了。
……
两天半的考试很快结束,就跟做梦一样地过去了。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这样,开始做的时候,觉得很难,或者很漫长,当事情结束之后,却又仿佛一场梦一样。
宁有种觉得自己发挥得还是不错的,希望能有个好成绩吧!
回到宿舍,吴红正在收拾东西,见了宁有种,道:“我都忘记问你了,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你是选的A吗?”
宁有种摇摇头:“虽然答案我都不确定,但是我还是选择了B,我觉得现实跟梦,还是现实靠谱一点,现实中好歹我认真审了题,梦里我连题目都没看清呢!”
吴红说:“呵呵,我就说,不过我选的是D,也有很多人选C。”
“哎,都过去了!”宁有种叹了口气。
“是啊!这个暑假,玩他个天昏地暗哈哈哈,今晚先去网吧通个宵。”吴红道,“你什么打算呢?”
宁有种说:“暂时还没打算,在家睡觉呗!”
正说间,吴红他爹来了,将吴红的铺盖行李麻利背上了身。两人跟宁有种打了声招呼,便先走了。宁有种一人,继续等着老爹来帮他搬行李。
宿舍一片狼藉,书本饮料瓶旧衣服堆了满地。
宁有种正自出神,一人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却是楼下的舍管大爷,这老头平日凶咧咧的,老爱骂人,一骂人,三枚黑黄的大龅牙就呲出嘴巴,看着蛮恶心的。宁有种他们平时都很讨厌这老头。
这老头大概今日捡了不少漏,心情大好,难得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他笑嘻嘻地捡着宁有种宿舍的瓶子,抬头见了宁有种,主动搭起话来:“等你爸爸呀?”
“是啊!”宁有种随口答道。
“考完试了?”
“是啊!”
“呵呵。”老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大牙。
“是啊……呵呵。”宁有种报以尴尬的微笑。
“再见。”老头捡完了瓶子,还热情地跟宁有种道了声再见。
“再见!”宁有种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只是这一声“再见”讲完,他心里隐隐的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如果把学校比作监牢的话,那这老头就是他们的狱警。
谁见过哪个刑满释放人员,跟狱警说再见的吗?
操!
糟糕!
完蛋了!
宁有种心中暗叫不好。
自打跟那老头说了声再见之后,宁有种那高考之后的兴奋感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内心的忐忑煎熬,总感觉,会真的跟那老头再见——那不就意味着高考失败无缘重点,意味着得回去高复去了吗?
不!不!不!
宁有种忍不住仰天长啸。
正巧隔壁班的一位老师走过宿舍门口,听见里面凄惨的叫喊,赶紧探了脑袋进来看:“哟,这不是有种同学吗?怎么了?”
“高考太难了,太难了!我不会做!”
“哎呀!考完了就过去了,就不要想太多了,回家去,好好放松放松哈!”
但愿,真是我想多了……宁有种自我安慰道。
暑假正式开始了。但是在录取通知书正式下发到手上之前,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上面的石头是落不了地的。
村里的同龄人早在上完初中的时候就外出打工去了,只有宁有种一人还在努力读书,为考取一所重点大学而奋斗,可以说,他就是全村的希望。
所以,他更加不能落榜!
夏日清晨的风是最凉爽的,宁有种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的老式藤椅上,正百无聊赖间,远远望见公路上走来一个长发凌乱胡须拉碴的男人,看起来,应该是个乞丐。
唉!倘若是送信的该多好啊!
宁有种从躺椅上站起来,跑进屋里,大声嚷嚷道:“爸妈,公路上有个乞丐,要不要把院门关起来?”
爸妈还未答话呢!那乞丐也是神速,脑袋已出现在了院墙根下,走近了,才发现这乞丐五六十岁的年纪,虽然须发凌乱满头大汗,但衣着尚算整齐,显得跟其他邋遢的乞丐不太一样,最奇怪的是这大夏天的,这乞丐背上还背着两卷大棉被,确切地说,是没有被套的棉芯。
“你好,能讨口吃的吗?”老乞丐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
“呃……”宁有种犹豫起来,毕竟以前的乞丐一进门都是伸手要钱的,像这样真正要饭的,倒令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呢!
他看向爸妈,爸妈点了点头,宁有种便去厨房,端了一碗热米饭一盘冷茄子。
老乞丐拿出一只破旧的大号铝饭盒,示意宁有种将饭菜倒进去。
老乞丐拒绝了爸妈邀请他进屋坐下的好意,选择蹲在门边,津津有味地吃起饭来,爸妈同他攀谈了几句,这老男人哽咽着说,自己来自遥远的西部,是被村霸赶出来的,村霸霸占了他家房子……说着说着,男人眼睛都红了。
宁有种正自唏嘘不已,老乞丐对他举起空了的饭盒。
“还……还要吗?”
“水……”
“哦!”宁有种便去倒了一杯水,老乞丐正准备伸手来接杯子的时候,宁有种忽然鬼使神差,将一杯水,都倒进了他的饭盒里。
水上漂起几粒米饭和一些油花。老乞丐看起来有些尴尬,但还是举起饭盒,将水一饮而尽。
“小兄弟,谢谢你!”老乞丐说着,从棉芯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本破旧的线装书,递给宁有种,“送你!”
其实宁有种刚开始是有些嫌弃老乞丐,怕他脏兮兮的有跳蚤,但是那杯水一倒进他的饭盒,看见水面上漂着的饭粒油花,宁有种也马上就后悔了,希望没有伤到这乞丐的自尊心,毕竟只要饭不要钱的真乞丐,还是很值得尊重的。
但这书,宁有种也是万万不能要也不敢要的。
但乞丐不容他拒绝,将书往宁有种手上一塞,转身离去了……待宁有种回过神来,抓着书追出去,哪还有丐者的踪影……
宁有种攥着老乞丐送的书,站在路口,呆呆地看向远处地平线。
太阳已升得很高,蝉大声聒噪起来。
书的封面已破旧地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不知道是《如来神掌》,还是《九阴真经》?抑或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