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胭脂碎,云山崩
三百年前,如今的这片土地上诸侯林立列国纷争,诸子百家各执己见而不能一统,大泽西州神庙教廷见东胜神州纷乱内耗已久,便举百万护教骑兵东征。自此,东胜神州走上了一条充满传奇而悲壮的统一与自救的曲折之路中。
一寸山河一寸血,东胜神州的子民空前的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以御外侮。期间,诸子百家也放下了派别之争,他门都只听一个人的号令,这个人身着星月玄天服,外人不知其姓名,只知其自称太白剑客,背缚一柄黑色的断剑。
据说太白剑客凭一己之力折服了诸子百家的每一位掌门,十四年烽烟散尽,教廷的百万血肉之躯被尽数埋葬在了东方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山川与河流之中,这篇古老而悠久的土地迎来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统一的帝国——秦帝国。
秦以长安为都城,设凌烟阁以处理江湖纷争,兴兰台学宫以容百家之学,立黑冰台以监察百官,起枢密院统筹帝国军务。天启三年,即秦立国第三年,秦天子封禅东山遇刺身亡,帝国的西征计划就此搁浅。同年,太白剑客缚剑远走不知所踪。直到数十年后,再现衣着星月玄天服的剑客行走江湖。其自称青山剑宗太白剑客亲传弟子,一人一剑挑了山东六国的余烬,而后沿着胭脂江朔流而上,倾覆一十八水寨,自此大秦江湖再无人能危及帝国的统治,开启了数百年的繁荣与昌平,青山剑宗自此深深烙印在秦帝国江湖人的甚至国民的心中。
百年间,青山剑宗鲜有弟子涉足江湖,却每每在风云激荡之时能见其身影,且皆以星月玄天服示人。江湖人对其敬畏,大秦皇室与朝廷更是给予青山剑宗最高的敬意和推崇。也正因此,星月玄天服成为青山剑宗独有的服饰,其他任何人均禁止穿着,即使是皇室,有且仅有一套星月玄天服且被保存在凌烟阁非特殊时刻不能穿着。
凌烟阁中星月沉,太白剑意出青山,横绝万里凡尘路,敢向苍天竟自由。
过往云烟皆成过客,时过境迁的三百年仍未抹去青山的半寸锋芒,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魔宗大护法丹秋生。
“丹秋生愿试青山锋芒。”话音落下人便已至江心,二人各自站立两头。
白玉秀并未看他,而是继续望着时隐时现的云台山,道:“来战!”
丹秋生放下斗笠,完全露出他白皙如玉的脸,唇角微微翘起,仿佛丛林中的猎豹瞧见最为诱人的猎物一般,平静至极的表情实则掩盖了他眼底的愤怒和狂暴,当然还有一丝丝难以名状的兴奋感。
云台山上飘忽一道残影落下,一人站立江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本是极为尊敬青山剑宗的,更是对大道至简的太白剑意心怀崇敬,然,天下终究是大秦的,自然连江湖也不能例外,青山剑宗已然逍遥三百年了,也该够了!”
“这就是你们处心积虑诓走我师兄的理由?”白玉秀衣衫一振,自有剑意随风而生。
残影褪去,露出来者的本来面目,苍白的长发被高高束起,仿如玉柱一般直直耸立在天地之间,发白的旧衣衫竟无半点不规整,手握一柄铁尺方方正正,就如同秦帝国的律法一般规规矩矩直来直去。
老者抬起手中的铁尺,道:“玉安先生曾言,文人中一把尺,武人手中一把刀,尺以丈量规矩,刀以斩破诸恶,时过境迁,玉安先生自己却忘了何为规矩,行差踏错已逾数次,老夫劝他远去也是为了顾全青山与天下人数百年的情意。”
“呵呵。”白玉秀一指老者再一指丹丘生,道:“腐儒,外道,不足道也!说来说去终究还要看手上功夫,既然要我青山臣服,打不服还谈什么?岑文元,元丹丘尔等伪君子与真小人尽管来战!”
话音落下之时,白玉秀横提青枫,化作一道灰色的虚线直奔岑文元而去,舟尾的丹丘生同时动身却落了半拍,眼睁睁瞧着白玉秀从身前掠过。
天地有道,大象无形,青山剑意自然是人间第一,岑夫子眉须被罡风吹起,他横亘在胸前的铁尺能接下这一剑与否他自己也没底。江湖传言青山弟子三千,个个剑法超绝,而他却很清楚,青山只是青山而已,剑宗不过寥寥数人,白玉秀的名字他也只是听过那么一次却没甚在意。原以为青山可虑者仅张玉安一人,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大意了。
年逾古稀的稷下学宫首席夫子浸淫天地大道多年,自以为境界圆满可窥得大道之一二,如今在白玉秀的剑峰之前他不得不暂避锋芒一退再退。纵刺不成,白玉秀横剑斜撩,无形剑气化作风刃斩向仓皇退避的岑文元。铁尺稍稍一碰便折了七分颜色被灼烧的发红。无奈之下,岑文元弃掉铁尺拼着真气逆行折返身形向一侧坠去,堪堪躲过这惊天一剑。
捡得性命的岑文元心中满是惊骇,同样是参悟天地大道,为何差得青山剑宗这般遥远,刚刚那一剑彻底击溃了他多年坚守的道心,他明白即使在给他三十年他也无法逾越这之间的鸿沟。
白玉秀还待再补一剑却发现自己刚才与岑文元交锋时停滞片刻,被丹丘生追上,一柄长刀抹向自己的要害。横剑格开长刀的同时剑身向后一挂,呲喇一声削开了丹丘生的半身蓑笠污浊的黑血溅了半空。丹丘生吃痛一声尖啸逃离而去。
纵剑、斜撩,横剑、后挂,均是简单至极的手法,两剑四式重伤魔宗护法与学宫夫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每一剑的角度和力道都如同羚羊挂角般巅至毫厘,全然不似十五六岁的少女该有的修为。
丹丘生跌坐在胭脂江的南岸,也在此刻,远处的云台山竟然如玉山崩摧一般轰隆隆地倾塌而下,很明显,这是白玉秀斩出的那道无形剑气所致。岑夫子见状面如白纸,吓得魂飞天外,他头一次晓得人力可至这般地步。
身体颤抖着的丹丘生远远地喊道:“你到底是谁!”
他自然知道白玉秀是青山剑宗的,此问当是问白玉秀在青山的地位,若是普通的青山弟子就有这般修为,那天下就是青山剑宗的了。
白玉秀停下身形,回望丹丘生,指尖微微一动,一道剑气直取丹丘生面门势在取其性命。岂料丹丘生竟然狡黠的笑道:“晚了!”
白玉秀刹那间警醒,明白有诈,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还停在胭脂江的江面之上,而且脚下的江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隆起,顷刻间已经没过自己的双膝。
横陈青枫于胸前,白玉秀晓得自己中计,但依旧全然无惧,对于生死她全然无惧,只是对于背叛她难以容忍。明知十年之约肯定暗藏危机,她依然选择了相信青枫剑的主人,相信他即使出走青山也不会背离大道。
然而,人心终究难测,以十年之约为契机,以青枫剑为引,置数万斤炸药于江底,再令岑文远与元丹丘牵制白玉秀,拖到炸药被引燃。
洪波涌起,江面崩裂开来便是喷射而出的火光与碎铁。白玉秀来不及逃脱,被冲击波裹挟至数丈之高,宛如沧海一扁舟被肆意拍打和冲击。
硝烟散尽时已是一刻钟后,江面出奇的安静,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咳咳一声,元丹丘拖着重伤且被淋得通透的身体自言自语道:“这下……该死了吧。”
“肯定死了!”岑文远涉过胭脂江,看着插在江岸上的青枫剑确定道:“这剑都折断了,她岂有不死之理?”
半截剑身不见带有剑柄的另一半,元丹丘激动道:“只要找到另一半残剑便能确定她到底死没死!”
“不错,那么你呢?”岑文远饶有深意的看向元丹丘,轻声问道:“三百年前神庙率百万众东征失败,返程途中被一人一剑斩的分裂成两派,一派向北而去有了今天的魔宗,说是光明与黑暗对立,可你们却同宗同源,究竟谁是光明谁是黑暗?你们魔宗就没打算归附神庙以了结数百年被追杀和围剿的命运?”
元丹丘眯着眼,忍着剧痛答道:“哈哈,稷下学宫打起了魔宗的主意?今日事毕,青山与朝廷必然对立,你还是先顾全自家吧!”
岑文远停下脚步,袖中的半截铁尺猝然间放下,他闭着眼睛自嘲道:“不劳费心,这阵痛大秦必须得承受得起。而后,我大秦必将剑指天下荡平人间!”
“前提是你得保证青山剑宗没有剑!没有像张玉安与白玉秀这样的剑!”元丹丘几乎叫嚣着喊道。
岑文远用衣袖扇了扇眼前的硝烟,笑道:“即便青山有剑,那也是我大秦天子的剑!”
自二十里外匆匆赶来的大秦羽林军军封锁了胭脂江两岸,所有人都像没有看见元丹丘一般,任由其在江边调息,即使他露出了自己胸口处魔宗特有的猩红色的月牙标志。
“果然够胆魄,哈哈哈,他日我神教或南下或西去都会试一试你们秦天子剑的锋芒。”元丹丘费力地调息半刻后起身告辞,剩下的事情已然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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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太白,云外剑宗。
太白山的尽头便是青山剑宗所在,薄雪覆盖下的四五间屋舍和亭台构成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四合院子。
院子正中间一刻银杏树参天而立,树不知多少年岁,足足有数人环抱之径。
云上,落日余晖,树下,锦衣独立。
一片黄叶坠下,恰恰落在锦衣男子的肩上,男子捻起落叶,抬头瞧了瞧望不见尽头的银杏树。
“人间将晚,天下已秋。”
“八剑投了朝廷,这事你知道?”另一个布衣男子抱着一把铁剑,走到树下问道:“然后你就这样让小师叔只身赴险?”
锦衣男子答道:“老师临走前只告诫我保住青山,侯他归来。不如此朝廷岂会善罢甘休?再者,小师叔天命造化,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左右?此番遭遇老师也早有预言,是她命里的劫数。”
布衣男子摇头,不同意道:“小师叔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说我心软也罢,反正我觉着老师若还在,必定不会由着小师叔受苦,毕竟,天下间可着星月玄天的就只剩下小师叔了。”
布衣男子见说不动,只得独自走开,临走时问道:“你就不担心小师叔回来一把火烧了你的別苑?”
“嗯?”锦衣男子似是想起了痛苦的往事,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答道:“反正已烧过数次,再烧一次也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