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狼狈为奸
骊嫱带着奚齐以世子的规格坐着辇车,率众臣和姬妾到郊外祭坛,与以往一样,建起帷帐,安排幕次,按官职品阶陆续上坛行祭礼。小奚齐按着母亲的教导,焚香祝祷,跪拜行礼,举止到也得体,同在一旁助祭的太傅荀息看了十分欣慰。
到了晚飨时分,大宗人将祭祀天帝的祭肉烤熟后,先赐给奚齐和骊嫱,余下的再分给众姬妾和朝臣公卿。众人用过晚膳,各自回到幕次中歇息,待第二日一早再行祭拜。
骊嫱看着下人们整理好床铺,服侍奚齐洗漱完毕,上床就寝后,才出来到隔壁的营帐中,命弋尾将优师唤来。
骊嫱等了半个时辰,优师才慢慢地踱进帐来,行了礼,在门口垂手站着。骊嫱将左右人等都打发下去,唤优师近前来坐,优师却只是站着不动。
骊嫱叹道:“乐师大人果真是难请的很,我原本准备了一壶好酒,想和大人对烛共饮,不想大人并不领情,恐怕辜负的不只是一壶好酒,还有今晚的明月清风。”
优师拱拱手道:“夫人深受主公宠信,带领小公子和群臣拜祭上帝,职任非轻,微臣奏乐献舞,职份虽低却也不敢简慢,夫人与微臣各司其职,本无十分相干,何况这么晚了,夫人还召微臣前来,微臣恐僭越了仪规去,踌躇之下思虑再三,所以来得晚了,还请夫人见谅。”
骊嫱斜睨优师道:“当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优师大人也和本夫人说起规仪来了,却不知道你留在我这里的这块汗巾子是谁僭了谁的规仪啊?”
优师立即泄了气,一脸颓唐之色,骊嫱语气一转,嫣然道:“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主公撤了大司乐的职,却没有用你,而是另立他的族弟当大司乐,不是主公不想用你,只是大司乐一家在国中树大根深,在朝中朋党众多,他们多次向主公进言举荐,主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将来等我的奚齐当了国君,我可不管他什么韩家、赵家,太傅国公的,必定将你立为大司乐。”
优师叹道:“夫人太抬举微臣了,微臣本是四处飘零之人,蒙主公和夫人抬爱,在宫中侍奉,无非靠些淫巧之技罢了。主公若有一日不在了,微臣也无意在宫中逗留,余生继续浪迹天涯而已。”
骊嫱眼波流转,柔声道:“你这又是何苦?我问你,那日主公与我在后庭中宴饮,命你在旁奏乐,主公酒后略有失态,与我调笑了几句,你怎么就把琴弦给断了?”
优师连连摇头,“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此时外面风起,将门帘吹开一角,骊嫱顺势吹灭了油灯,又一挥衣袖,将油灯打翻在地,霎时帐内一片漆黑。
骊嫱假意“哎呦”一声,优师忙过来帮着摸索地上的油灯,骊嫱一把抓住优师的衣袖,倚身上去,轻声道:“你眼虽不瞎,心里却糊涂得很,可知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姐妹俩不过顺着他的意,陪他再玩闹些日子而已,外面看着热闹,其实是当不了真的。如此耗将下去,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这宫里还不是我和你的?”
优师闻见骊嫱身上异香萦绕,耳边又有发丝熨贴,柔声呓语,早就心旌神摇,伸手揽住骊嫱的腰肢,只觉触手所及一片细腻温凉,原来骊嫱已把外袍脱下,只剩了里面的一件肚兜。
夜色撩人,两人都只觉欲火烧身,遂脱了衣衫翻云覆雨起来,这一场**,直如干柴烈火一般,难以言叙。
事毕后两人披了衣袍坐起,骊嫱靠在优师的肩膀上,喘息未定,优师道:“他比起我来如何?”
骊嫱轻笑着,咬着优师的耳朵道:“他若是狼,你就是虎,他若是虎,也不过是只病虎,哪里能和你这个猎手比威风?”
优师听了甚为惬意,两人又狎怩了一阵。此时外面的月亮已升到中天,月华皎皎,洒下一片白腻的月光,将帐幕内也照得透亮起来。
优师正色道:“如今远未到大功告成之时,申生虽然失宠,但依旧坐拥世子的位分,你需在晋候还明白之际,早日让奚齐实至名归才好。”
“主公已答应我废了申生,改立奚齐为世子,只是眼下还嫌仓促,需再等些日子。”
优师冷笑:“除非申生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否则世子之位怎能说废就废,而申生行事谨慎规矩,只怕小过错都不容易寻出一个,你如何能找出这么大的罪名来?”
“你的意思是……”
“这么多年申生这两字就等同于世子,在天下人眼中,申生在,世子就在,你若只是废掉申生,即使将他驱逐出晋国,国人终有一日会将他再迎回来,唯有将他从这个世上除掉,你的奚齐才能理所当然的成为世子,将来成为晋国的国君,就怕,你下不了这个决心。”
骊嫱咬牙道:“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下不了决心的,只要奚齐能坐上君位,多杀一个申生又如何?再说,我已经有了你,还留着申生干什么?”
优师遂向骊嫱这般那般地交待一番,骊嫱一一都记下了。第二日祭祀结束后,骊嫱带领众人回到宫里,晋诡诸身体已有好转,到外朝来接见了众臣,听说奚齐在祭祀时举止合礼,进退有节,心里高兴,将奚齐夸奖了一番。
前先都是骊姞在燕寝照顾晋诡诸,骊嫱回来后就让骊姞回章含宫歇着,由自己服侍晋诡诸,忙前忙后,不得一刻停歇。晋诡诸见姐妹两人轮流服侍,无不体贴入微,心中颇感欣慰,又想起自己连日来沉湎女色,宠幸后宫诸姬,姐妹俩却无一句怨言,不免又对姐妹俩感到愧疚。
这日晋诡诸睡到半夜,隐约听到有哭泣声,睁眼一看,见骊嫱斜倚在床边,拿被子捂着脸面,嘤嘤地啜泣着。
晋诡诸坐起,扶住骊嫱嬴弱的肩头,道:“睡得好好的,夫人这是怎么了?”
骊嫱道:“臣妾蒙主公错爱,身居后宫首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宠无限,膝下又有公子奚齐,深受主公器重,委以祭祀宗庙之重任,臣妾感激之至,今生还有何求。请主公收回先前的承诺,万勿再提立奚齐为世子一事。”
晋诡诸为骊嫱披上外袍,沉声道:“寡人说过的话怎可随便收回?莫非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主公对臣妾恩深情重,臣妾感激不尽。主公是贤明之君,臣妾怎可如那褒姒、妹喜之流,做乱国的祸水。”
晋诡诸怒道:“是谁又在宫中播撒谣言,妖言惑众,告诉寡人,寡人定当严惩不怠。”
“是流言也罢,是传言也好,传于悠悠众口,岂是靠严惩制止得了的。申生身居世子之位多年,甚得人心,不仅朝臣公卿归附其门下,国中民众更是视其为不二的储君,只待主公百年之后,由申生接掌晋国。如今主公要废掉申生,申生岂会坐以待毙,只怕不仅臣妾要落得个不世骂名,更将主公陷于危境之中。臣妾并不足惜,臣妾是担心主公的安危和晋国的存亡啊。”
“申生素来仁德,恐怕不会做出悖逆寡人的事吧?”
“臣妾听说,仁有对内、对外之分。对内爱护自己的亲人称为仁,对外爱护民众和社稷也称之为仁。古来那些商汤周武王之类,不都是被称为仁君吗,他们顺从民心而弑杀国君,虽有恶名在先,却因利于民众而获得拥戴,以至于将弑君杀亲的恶名都掩盖了,一味地歌功颂德起来。既然能获得权势,又能获取美名,天下谁能不被其所惑?主公想,好比纣王有个明白的儿子,知天下共愤其父的暴虐,将纣王先行弑杀,如此一来,既可保得国祚长久,宗庙社稷有人扫洒,又可掩盖其父的罪过,自己也可获得君王之位,不是也可称之为仁吗?这便是内仁与外仁的区别,主公若要废掉申生,申生最终会选择他的臣民,还是主公您,恐怕难以下定论,万望主公三思啊。”
晋诡诸浑身一凛,骊嫱的话冷冽如冰,却字字确实,敲击得人心头发颤,晋诡诸生平第一次六神无主起来,默然片刻后道:“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不如主公现在就将国君之位让给申生,申生心愿即成,想来不会再对主公苦苦相逼。”
“断然行不得,寡人之所以号令天下,威慑诸候,倚仗的不就是国君的权威吗?若轻易拱手让给他人,寡人余生何以自处?”
“主公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难道还能杀了申生不成?臣妾虽忧心如焚,也是胸无良策,还请主公早做决断才好。”
晋诡诸虽不再言语,躺在床上却再也难以入眠。骊嫱也是满腹心事,两人各怀鬼胎,捱到将近五更,晋诡诸起了床,骊嫱喊下人们进来服侍洗漱、更衣。晋诡诸自觉身重鼻塞,打发梁五去朝堂宣布今日免朝,骊嫱劝着晋诡诸喝了碗米羹,才服侍晋诡诸仍旧去床上歇着。
一连几日,骊嫱在旁察言观色,见晋诡诸神色不定,但并不再提那晚之事,知道他尚未拿定主意,便耐下性子,暂时隐忍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