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耿国来使

  此时的惠安宫内,晋候正设宴款待耿国来使。晋候坐中间主席,耿姬携蕙姬,芮姬携九儿,分两侧相对而坐,耿使坐客席。
  一番寒喧后,晋候道:“不知贵使来我晋国,可是有要事?”
  耿国使臣拱手行礼道:“别无要事,我国国君说年节将近,献上一些薄礼,白璧五双,黄金一千镒,区区礼物,不成敬意。”
  “无功不受禄,贵国太多礼了,贵国上次不是刚献过年贡吗?”
  “我国国君一来为了感谢晋候多年来帮助耿国戊守边城,驱赶戎狄,二来今年乃我国君五十寿诞,国君日前收到耿夫人的贺礼后,十分想念胞妹,特谴外臣来探望问安。”
  耿使又从袖中掏出一方盒,道:“这是国君让我交给耿夫人的。”
  蛾儿过来接过方盒,交给耿姬,耿姬打开看时,见是一柄菱花纹兽头钮青铜镜。
  晋候道:“晋、耿两国同为姬姓兄弟之国,耿国有难,我晋国怎会袖手旁观?”
  这里芮姬见耿姬拿着铜镜,眼中泫然欲滴,不禁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耿姬忙拿袖子拭了拭泪,强展笑颜道:“想我自嫁入晋国,一晃快三十年了,虽时常思念故国,也只能暗中遥寄祝愿,只要听闻兄长安好,故土平安,我也就放心了。如今兄长已入半百之年,我这个老妇也老朽不堪,不禁一时悲从中来,让妹妹和主公见笑了。”
  芮姬道:“姐姐与耿君手足情深,如今耿君大寿,这是可喜之事,姐姐怎么也多愁善感起来了?想我刚进宫中时,不过是鱼丽宫的一个嫔人,和姐姐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姐姐老了,我也是青丝不再,所幸始终能陪伴在主公身边,不正是你我毕生所愿吗?”
  “妹妹说得是,是我糊涂了。唉,我是老了,该退居了。听说妹妹执掌后宫以来,宫人们德言敬谨,功容精进,宫内事务井井有条,真乃我晋国之福,国君之福。老身知道妹妹正为长公主的嫁妆一事发愁,钱财一时周转不开也是有的。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手头还有些积攒多年的闲钱,妹妹急用就先拿去吧!”
  芮姬忙道:“姐姐的钱我怎么能拿?姐姐平时俭朴惯了,省下的银子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近些年来,也没见姐姐做件新衣裳,都是缝缝补补将就着过的,让我心中愧疚万分。”
  耿姬突然起身,走到晋候席前,跪倒在地,语声哽咽道:“妾身一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惜谨守一生,未能给主公诞下一子,妾身有罪啊。如今卫姬在桑园禁足,公子无端无人照料,妾身曾经前去桑园探望过卫姬,卫姬想将无端过继给妾身为养子,妾身也正有此意,妾身愿将无端视为已出,倾其余生,将其培养成才,绝不使其有负我晋国先祖的英名,还请主公应允。”
  “寡人知道,这段时间一直是你在照顾无端,卫姬德音有佚,教子无方,让你来管教无端也好,你可不要让寡人失望。”
  耿姬谢过恩,起身回席,晋候举起酒杯,向耿使道:“今日贵使在此,寡人就借此酒向贵国国君祝寿,祝耿君万寿无疆,耿国国运昌隆。”
  耿使连忙起身,答谢道:“外臣代国君谢过晋候,真是不敢当,不敢当啊!”
  耿使一仰脖,饮尽杯中的酒,略一迟疑,道:“外臣来贵国的途中,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哦,说来听听。”
  “听说魏国和霍国暗中联络狄人,并私下会面,与其订立盟约。”
  晋候脸色一沉,“还有这等事,我国与魏、霍两国早就有约在先,一致抗击戎狄,他们竟敢率先出尔反尔,破坏盟誓?”
  “魏、霍两国与戎狄眉来眼去已非一日两日,两国不仅与戎人互通经商,听说还向赤狄王大行贿赂,让赤狄的部队不要侵伐魏霍两国。”
  “不要侵伐魏霍,难道让赤狄侵伐别国吗,当初周朝建立之初,武王就曾召天下诸候,立下誓约,共同对抗戎狄蛮夷,寡人也曾与他们歃过血,盟过誓,两人还口口声声天下姬姓,手足一家,这么快就把当初说的话给忘了?”
  “晋候看,是不是给两国国君适时提个醒。”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劳烦贵使回去告诉耿君,魏霍两国那边请耿君多加留意,若有风吹草动需立刻来向寡人禀报。”
  耿使连声诺诺。
  这里正说着,东关五进来禀报说曾娘娘在门口有要事求见,晋候道:“哪个曾娘娘?”
  芮姬接口道:“就是现任玉蟾宫的主位,也就是卫姬的侄女。”
  “她来干什么,让她进来。”
  曾姬一进大殿,就向晋候跪下哭诉道:“主公,出大事了,骊嫱带了众多手下,正往樊雍宫去,说是要查抄宫禁。”
  耿姬失声道:“这事从何说起,骊嫱不过协助芮夫人料理后宫,如何有查抄宫禁的权力?”
  曾姬抹了抹眼泪,偷眼瞥了下芮姬,道:“主公,骊嫱虽然没有查抄宫禁的权力,可妾身听说,此举是得了芮夫人首肯的。”
  晋候转向芮姬,“这事你知道吗?”
  芮姬正容道:“启禀主公,骊嫱昨日确实向臣妾提过,说有宫人向她举报,卫姬在樊雍宫时,曾做下不少营私舞弊,有违宫规之事,骊姬让臣妾下令查抄樊雍宫,臣妾思虑再三,让她务必查证清楚,录得人证物证俱全,方可有所行动,不想她行事如此草率,莫非,骊嫱已拿到了确实的证据?”
  晋候问,“什么营私舞弊之事?”
  “大约是卫姬借公子无端过生日之际大肆收受宫人们的‘喜钱’,更甚的是,她将玉蟾宫里的器物拿到外头去变卖,所得的钱财中饱私囊……”
  芮姬看了耿姬一眼,咽下了后半句话。耿姬果然脸色发白,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不发一言。
  曾姬道:“芮夫人,你可千万不要相信骊嫱的一面之词。骊姬向来与卫姬不睦,此番定是想趁卫姬在桑园禁足之际,公报私仇,想栽赃陷害于她,卫夫人身为樊雍宫主位,吃穿用度不愁,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耿姬道:“主公,卫姬虽还在桑园受过,但她毕竟是公子无端的生母,骊姬怎么着也得顾及公子的颜面,如今她却不经请示主公就去查抄樊雍宫,实是不妥。”
  曾姬上前跪行两步道:“还请主公速速阻止骊姬前去樊雍宫,公子无端还在宫内,这个时辰也该上床就寝了,千万别因此受了惊吓才好。”
  耿姬吃惊道:“无端不是晚上跟你去玉蟾宫睡觉的吗,怎么会独自留在樊雍宫?”
  曾姬又是涕泪俱下,“卫姬不在的这段日子,无端白天跟在耿夫人身边受教,晚上妾身带他去玉蟾宫睡,初时妾身还哄得住他,后来他却是闹得越发凶了,日日吵着要找她娘亲,昨天非说他娘亲晚上就藏在樊雍宫,死活要去樊雍宫过夜,妾身拗他不过,只得让两个奶娘陪他一起过去。”
  耿姬斥道:“糊涂东西,孩子小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两个奶娘怎么会管得住他,万一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交待?”
  耿姬转向晋候道:“主公,事不宜迟,快把骊姬召回来吧!”
  芮姬向曾姬道:“骊嫱去了有多久?骊姞也一起去了吗?”
  “姐妹俩一起去了,妾身一听说这个消息,就立马赶来通报,前后不过一柱香的功夫。”
  芮姬向晋候道:“此刻她们应该已经开始动手,再派人过去怕是晚了。”
  晋候道:“既如此,咱们就一起去樊雍宫走走,看看骊姬能不能查出什么来?卫姬是清白的,还是受诬陷的,到时一看便知,东关五,去把车驾准备好。”
  梁五和东关五一对眼色,各自心领神会,东关五一路小跑着出去备车,一边打发人去给骊嫱报信。
  耿国使臣见晋候另有他事,便起身告退。晋候命人撤了筵席,同一众姬妾,同往樊雍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