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临近新年的缘故,路上的车特别多,光是堵车就花了一个多钟头。我坐在莫修文的车上心急如焚,不时地看表看手机。我真是个不孝女,几个月来甚至没有过来探望过老爸。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疗养院不知dào
多孤独。等到他现在出事了,才后悔莫及。如果他老人家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说我妈在天之灵都不会放过我,就是我自己也会恨死自己。
赶到疗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大门口还是老赵叔守着,见了我,急急忙忙地扔了手里的饭碗迎出来,大声道:“许姑娘,你可来啦。李院长给你打了一上午电话没通,都快把他给急死了。”
我心里头原本就着急,被他这么一说,两条腿马上就软了,不由自主地往下倒。还是莫修文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里拉,一边走还一边厉声说道:“许攸,你就这么点出息。你爸还没死呢,给我精神点!”
我被他连拉带拽地拖进病房,一进门就看见病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老爸,眼睛一酸,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嚎啕大哭起来。
我看着病床上憔悴苍老的这个人,心痛得无法呼吸。十年时间,不过十年,就让他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成了床上这个白发苍苍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老者。我想起年幼时在他怀中调皮撒娇的时光,他大笑的爽朗。我考试得五十分的时候他也不生气,我和别人打架打得老师来告状的时候他也不跟我发火,就跟我说道理,说完了就问我。“明白了吗?”“以后不要再犯了。”可是,他忽然就成了这样。
我总觉得想做梦一样。从他出事,到我妈过世,我总觉得这都是虚幻的,都是假的,觉得是他们在跟我闹着玩儿。我总是梦想着有一天他能忽然清醒过来,亮着嗓子叫我的名字,他笑着对我说:“攸攸,你这样不对。”或者是,“不错,不错,我女儿真本事。”
可是现在,如果他人都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希望,我还有什么念想。要是以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要怎么活下去。这些年来支撑着我的不就是有一天能接他回家,伺候终老的念头么。
“你这孩子,怎么哭成这样。你爸还没死呢?”
熟悉而亲切的嗓音让我抬起头来,一身白衣的李叔叔站在我面前,用手里的病例拍我的肩膀。“你爸一个人摸出去,结果掉进了池子里,冻到了,看起来挺严重,其实没大碍。我给你打电话不通,怕你出事儿,才打到你莫叔叔家里。是他们家老二接的吧!你也知dào
,修武那孩子一向大惊小怪的。啧啧,你羞不羞,这么大了,还哭成这样。”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才稍稍安定,抹了把脸,止住眼泪,十分地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问道:“那我爸什么时候能醒啊?”
“你来之前就醒过,吃了点东西又睡了。他感冒了,犯困。你别在这里吵他,来来,去我办公室说话。”他说罢回头朝莫修文看了看,笑道:“这是莫家老大吧,不错,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要是我家有丫头,非要赖定你不可。你怎么跟这丫头一块儿来的,以前不都是拽着修武吗?怎么,你们两个——?”
李叔叔一向爱开玩笑,我早就已经习惯了。那会儿莫修武跟我一块儿来的时候,他还笑过我们两个是一对儿呢,现在又轮到莫修文了。只是,我跟他总不像莫修武那样自在,所以被李叔叔这么一打趣,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澄清道:“李叔叔,您别开玩笑了。我有男朋友的。”
李叔叔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在一旁微笑不语的莫修文,高深莫测地笑。
李叔叔是我爸的朋友,他和莫伯伯以及我爸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我爸出事后,他就把他安排在疗养院里住着,一住就是这么多年。我爸身体一直不好,时不时地打针吃药,一年光是医药费就得几万,要不是他和莫伯伯帮衬着,我根本过不下去。所以,对他我一直都是感激而尊敬的。
他请我们喝咖啡,现磨的哥伦比亚咖啡,浓香扑鼻,和街头咖啡厅的不可相提并论。我怕苦,每次都要放很多糖和牛奶,他就每次都要嘲笑我不懂得品尝。
我觉得他今天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虽然仍旧是同样亲切的笑容,但热气腾腾的咖啡后,那双深沉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东西不一样。
“你爸最近好了一些。”他缓缓搅动杯中的小勺,又将它拿出来搁在杯盏上,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好像能想起一些事了。前几天,他还叫出了我的名字。”
“真的吗?”我霍地站起身,又惊又喜。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身边的人,甚至是我自己,接二连三的出事。我几乎已经习惯了随时听到各种最坏的消息。今天过来的时候,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接受噩耗的准bèi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惊喜。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转身就要冲出门去看他,却又被李叔叔叫住。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他一边摇头一边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一惊一乍的,像个小孩子。先坐下,我还话叮嘱你。”
他表情特严肃,我不敢造次,乖乖地坐回座位,回头朝莫修文无奈地笑。
“你知dào
你爸当年的那件事儿吧?”
他的问题让我心中一惊。几天前刘警官他们才提过,今天他又提起,还真是巧合。我静下心来不再插嘴,静静地听他说话。
“你爸当年是被人害的,我们谁都知dào。可惜啊,就是不知dào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当年他病得莫名其妙,我和你莫伯伯就觉得,八成是他掌握了什么重yào
资料,才被人害成这样。这些年他一直在疗养院里住着,别人都不清楚,加上他脑子又不清不楚,所以还算相安无事。怕就怕他现在一好,外面那些人听到了消息,要来找他的麻烦。我仔细一想,这事儿吧,你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最起码,也等他大好了再说。到时候他是翻案,还是怎么样,都由他自己决定。”
我是知dào
那些人的手段的。当年我爸还是副市长都能被害成这样,更何况现在。要是他们再来找麻烦,只怕真的是连命都保不住。我宁愿这案子不翻了,也要让他老人家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正想着,手机响了,上头闪烁的是周远的头像。
忽然想起那天警察的话,无缘地心中一动,说不出是什么想法从我脑中一闪而过。
“喂,”我轻轻唤了一声。
“你爸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严重吗?我忘了开手机,一直没瞧见你发的短信,刚才回家才看到纸条。现在正往你那里赶呢。”
我能听出周远紧张而焦虑的情绪,想说什么,但张开嘴却没说出口。然后,低声道:“嗯,没大事儿,感冒了,有点发烧。都这么晚了,你不用过来了,明儿还得上班呢。”
“我在开车,不跟你说了,两个小时后就能到。”他果duàn
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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