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十一
  我艰难地从包里找出钥匙,却怎么也对不准锁孔。
  门口的风很大,呼呼地吹得我直打喷嚏,眼泪鼻涕齐刷刷地往下掉。一不小心,钥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赶紧蹲下身子去摸。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探手是冰凉的地面和咯手的沙粒,我的手指在慌乱间抓住了一双手。大叫一声,我挥起手里的包朝那人狠狠砸去。
  “是我。”黑暗中,周远的声音传过来。微弱的手机屏幕光下,他的脸一点点呈现在我面前。
  我松了一口气,软绵绵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问他,“你来做什么?”
  他没看我,借着手机的光亮专注地在四周摸索,一会儿,高兴地抬起头来,手里握着我的钥匙,像孩子一样笑起来,道:“找到了。”
  我接过,朝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靠着我坐下,过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攸攸,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幽深而明亮的双眸在漆黑的夜里熠熠生辉,带着期盼的神采,亮得让我不敢逼视。
  我霍地站起身,转身要走。他猛地伸手将我拉住,狠狠地环进他的怀中。
  “你放手,周远。”我努力地用一种平淡而冷静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的脸上显出痛苦而坚决的神色,一字字说道:“我一直在找你,攸攸,我一直在找你,你知不知dào?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我忽然很想笑。深深地吸气,又“哈”地一声吐出来,冷笑道:“周远你到底知不知dào
  自己有多荒唐多可笑,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啊,你现在有本事有地位了,一句话我就得做牛做马,上蹿下跳,多么了不起。所以你说重新开始我就得受宠若惊是不是?我们完了,早就已经结束了,请你不要再自以为是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狠狠地想要甩开他的束缚,可是却挣扎不开。他的手臂就像手铐将我牢牢地锁在他的怀中,一如我们曾经的拥bào
  ,无法挣脱。
  “你看着我,”他的眼睛比这黑夜还要深邃,仿佛能看透我隐藏最深的心。我不敢看他,低头,别过脸。
  “许攸,你看着我说话!你明明知dào
  我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故yì
  曲解。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多么可笑。十年过去,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怎么可能还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许攸。我和周远,就算中途没有这么多变故,我们两个人早已渐行渐远。他有他的世界,而我,则远远地在他的世界之外。
  我说:“周远,你以为我怎么了?我们分开了十年,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周远和许攸了。当初你离开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不是吗?”
  “攸攸——”
  “不要再跟我说什么爱与不爱的鬼话,我告sù
  你我不信。你一句话就想把过去十年的一切全部勾销,多可笑。你知dào
  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一走十年不见音讯,我还傻兮兮地给你写信,一百零三封,却从来没有过任何回应。我伤心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爸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妈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迫辍学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冤枉入狱求救无门的时候你在哪里?周远,你知不知dào
  我有多恨你!”
  我回到房里才发xiàn
  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到底怎么从他怀中逃出,怎么回到自己房间,却丝毫不记得。洗完澡出来,正接到莫修文的电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得掐掉,发短信告sù
  他一切都好。
  一夜无眠。凌晨时才模模糊糊地闭上眼,一会儿又被闹钟吵醒。全身酸痛,提不起一丝力qì。又眯了一会儿,才闭着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领导打电话请假,还没把请假的话说完,就被那边厉声打断。
  无奈只得挣扎着起床,换上学校配备的制服,对着镜子里苍白憔悴的人拢了拢头发,出门。
  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学校,这里早已是一片喧嚣。半空中悬浮着无数艳丽的气球,拉着长长的条幅,上头写着各种祝hè的话语。大门口是一排乐队,尚未进校门就听见震天的敲锣打鼓声。
  学校领导都站在大路尽头的教学楼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意,殷勤地接待着来访的客人。见到我慌慌张张地赶来,办公室主任脸色很不好kàn
  ,只是碍于当前的境况,终究没有发作,狠狠剜了我一眼后,让我去校门口接人。
  离我和周远秘书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我终究还不算迟到。先把衣服整一整,努力地作出精神抖擞的表情来。我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软弱无能的样子。
  天气很晴朗。上午的太阳已经很刺眼,照在身上,热得难受。空气又湿又热,充溢着鞭炮和硝烟的味道,浑浊而粘稠。每呼吸一次,都好像要费尽lì
  qì。
  我站在校门口,耳边一片喧闹。乐队的锣鼓声,广播轰隆的音乐声,四周嘈杂的说话声,喧闹而无序,就像一根接着一根的大棒对着我的脑门狠狠地砸。
  我看见周远银灰色的小车朝这厢缓缓开来,他在副驾驶的位子静静地看着我,看不清表情。
  抬脚,只觉四周天昏地暗,随后,世界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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