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理医生的规矩
病人：伊婷
年龄：17岁
性别：女
职业：打工妹
病情描述：失眠、幻想、躁狂，可初步判断为表演性人格障碍。
备注：在访谈中，患者易情绪化，言语露骨泼辣。
“这就是今天要做心理治疗的病人么？”我问。闻到香香的咖啡味，知道助理安晴已站在我身后了。
“是的，医生，他从两周前就开始预约了。”安晴从身后绕过来，将咖啡杯放到我面前，并微笑看着我。
安晴是一个迷人的女孩，尤其白皙的脸上始终挂起一丝浅浅的笑，让面对她的所有男人都能融化掉。如果不是工作关系，我有一百个理由想跟她发展成为情人关系。
在心理治疗这一行，心理医生是不能跟自己的病人或助理产生任何感情纠葛的。这是因为自我的道德约束和自我情感、情绪的控制以及游刃有余的移情是判断一个医生好与坏的标准，甚至是保护自己的能力。
讲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下前不久轰动心理医学界的“吉教授”事件。
吉教授是心理学领域颇有名气的专家，他的著作《借你吉言》以及在治疗过程中采取的新方法获得心理学界不少同行的认可，同时他也治愈过很多病人。但他治疗的最后一个病人是失败的。
吉教授的最后一个病人姓姚，是一个名气不小的演员。在找到吉教授之前，她刚结束掉自己的婚姻，同时她又遇到了演绎生涯的低估，片约方解约了新合作的电影拍摄，广告方以有损产品形象为由，也与她宣布不再合作，而零星的各大电视台综艺真人秀的通告，也仅是叫她去串场，如此一来她便患上了忧郁症。这些都是新闻媒体在事后挖掘出来的报道。
吉教授在第一次约见姚时，就已确定了她忧郁症的病症，可他比媒体简单的将它归于姚情感事业受挫的原因更为细致，他判断为姚有家族忧郁症遗传史，近来的生活挫折只是激发病症的一个诱因。
这个判断是准确的，忧郁症是生物遗传、心理与社会环境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生物遗传占了主导，而社会环境中的应激因素只是诱因。姚的基因里已有忧郁症的种子，治疗她只能是从心理入手，通过心理医生的介入，引导她增强心理对社会环境因素的抗御能力，从而使忧郁症的种子进入沉睡状态。这是心理学界治疗忧郁症普遍采用的方法，因为目前还没有将忧郁症直接治疗痊愈的法子。
吉教授在前两个疗程对病情的判断以及治疗都是准确的，然而从第三个疗程开始，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打电话给我，向我求助。
那天晚上已是凌晨2点多的时候，一阵幽怨的手机铃声将我从美梦里吵醒，“是谁这么大半夜的打电话。”我看着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犹疑片刻，还是按了接通：“喂，你好！”
“喂，多岚医生，大半夜打电话过来打搅你的休息实在不好意思。”那边的声音低沉苍老。
“你——是……”这个声音我有些耳熟，是在某个场合听到过的，可实在拿不准。
“我是吉珲……”
我立刻抓紧话筒，肃穆起来，忙陪了个笑，说道：“吉教授您好，您能打电话给晚辈，我已荣欣之极。”他是行业里导师级别的人物，平时在他的讲座或者在学术论坛上才会有短暂的交流，除此之外我们会有一些学术上的邮件往来，可并没有互通电话的机会。
正当我为此惊讶不已时，吉教授却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以一个心理医生的直觉，感觉到对面正在搓着额头，陷入到痛苦的思绪里。我用试探的口吻唤醒他的沉默，说：“喂？吉教授？”
吉教授突然从深思里惊醒似的，声音有些发抖的说：“多岚医生，打搅你的休息实在不好意思。”
我知道他现在已处在某种混乱状态，所以我并没有揭穿他将这句话说了两遍，我说：“教授哪儿的话，您能给晚辈打电话已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那头的吉教授似乎梳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说：“我有个病人，需要你介入治疗。”
听了这话，我真的惊得跳起来，在心理学界一个医生请求另一个医生接收自己的病人，那是自己主动承认了他治疗方法的失败，尤其是这件事发生在大名鼎鼎的吉教授身上简直不可思议。我委婉地问道：“教授，您是在开玩笑吗？”
吉教授在那头很用力的说道：“我没有开完笑，不瞒你说，我与我的病人已超出了正常的医患关系，现在我能感觉到她身体里的病魔正在扰乱我的心神，我在慢慢的失去应有的理性，我无法再给她提供治疗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同时我也很惊讶：“你爱上了你的病人？”
吉教授：“她的名字叫姚蕴，是一个演员，她有家族遗传忧郁症史，她的父亲……”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奔主题，开始介绍他要我接手的患者病历。他了解到患者的信息很全面，甚至患者在小的时候某次小小的创伤都没有遗漏掉。我一边默默地听着他如瓦罐里倒核桃般的病历说明，一边暗赞他在谈话治疗上的造诣。
“……拜托多岚医生，拜托了。”吉教授似乎将头埋进了电话里，他的声音更加颤抖。
“没问题，吉教授这么信任晚辈，晚辈一定尽力治疗。”我还用客套话应付着，而心里在期待着一睹那个把吉教授搞得如此狼狈的女病人：“哼哼，我的理性可是在圈子里出了名的，我知道他们私下里都叫我微笑着的石头。”这也许是吉教授将姚蕴选择托付给我的理由。
但是这次托付之约并没有实现。
在跟吉教授通电话后的第二日，各大报纸、电视、网络的头条铺天盖地的是著名艺人姚蕴和他的心理医生双双跳楼身亡的消息。
我还记得当时看到这个震惊的消息后，我不小心手扔掉了手中的咖啡，还溅在了我的助理安晴乳白色的丝袜上。
这些媒体在对亡者进行完短暂的“表示同情”、“深表哀悼”等形式化的道德安慰后，这件本身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自杀事件，令嗜血的媒体们开始集体高潮了，他们疯狂挖掘死者背后的八卦，编造出很多版本的故事，当然这些故事无一例外都跟殉情有关，甚至有的网络媒体杜撰出“姚蕴和吉教授想尝试一下泰坦尼克号里的经典浪漫，在阳台上吹风时不慎掉下楼。”，“姚蕴患了忧郁症想跳楼，吉教授救人不成反被拉下去。”，“姚蕴陷入三角恋，奔溃自杀，吉教授痴情种，追随而去。”等等狗血剧情。
其实只有从事我们这一行的医生才知道，这是一次严重的医疗事故。后来有行业里的专家推测，吉教授很可能采取了一种极为冒险的治疗方法——镜子认知治疗，就是所谓的“镜中我”。
镜子认知治疗要求心理医生要有强大的心理自制能力，通过镜子来引导患者正面积极地认识自我，但它的危险在于要是患者负面情绪影响到医生治疗，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患者的病情变本加厉不说，医治的医生也会被镜子投射出的负影像击穿心理防线，和患者一起患病。
显然吉教授爱上姚之后，早已被对方体内的负面情绪所侵染，他在采取镜子认知治疗之前，已没有了任何的心里自控能力，再加上急于求成，发生这一悲剧的结果是在所难免的。
我从浅蓝色的糖罐里舀了一勺糖，浇在咖啡里，然后慢慢地搅化。
这时咖啡的香味也从杯里散开，整个办公室都充斥着这种令人兴奋的味道，我沉浸在这种气味以及这个几十年如一日的固定动作和重复时刻里，跟随着在便携式电脑屏幕上划动着手指的节奏，一口一口喝完咖啡。这是我每天给予自己独享人生的时间，包括助理安琴在没有特别紧急事情时，都会把我一天的工作安排在这杯咖啡之后进行。
然而今天……
我还没享受完今天的咖啡与人生，一阵咯登咯登的高跟鞋剥夺掉了这片刻的轻松，随之吱呀的一声响，一颗脑袋已从门缝里伸进来，嬉皮笑脸的对着我，问道：“你是心理医生吗？”与此同时，安琴从打开的门缝里慌慌张张挤进来，向我一个劲的道歉道：“不好意思医生，我让她稍等，她硬是闯了进来，我拦都拦不住。”这时门全都打开，一个高挑的女孩子推开安琴走了进来，她的鞋子足有10公分高，所以比安琴高出了一个头。她的超短裙直提到了腰眼上，笔直的两条嫩腿为了保持身子的平衡，绷的紧紧的。上身穿着一件胸前开着V字领口的黑色打底衫，两颗乳房争相挤在领口，像是时刻准备着蹦出来。
职业习惯要求我在任何时刻都要保持面带微笑，我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咖啡放下，对着冒失的女孩说道：“你好，我是这里的医生。”
女孩小碎步跑过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一串紧凑的音符，胸前的两颗小兔子在这串节奏里起落有秩。她在靠近我身边的椅子上毫不客气的落座，同时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道塞满了我的鼻腔。这种奇怪的味道，如果再配合来点昏暗的灯光，一定会让一个男人释放出点什么。
女孩抓住我的胳膊，一对被假睫毛、黑色眼线和蓝色美瞳镜片掩盖起来的漂亮眼睛吧嗒吧嗒看着我，嗲声嗲气地乞求说：“医生，我病了，求你救救我。”
我轻轻挣开她在我胳膊上的双手，保持着微笑，用心理治疗这行几乎每个医生都必备的知心姐姐般的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病了，我们一起努力，把你身体里的病魔赶出去，好不好？”
女孩似乎天生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她虽然打扮的风尘味十足，可从她隐藏起来的漂亮眼睛中还是能闪出孩子般单纯和清澈的光，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她对我的期待，以及对接下来进行治疗的期待。
一次心理治疗首先大多数是从简单的访谈开始，就是所谓的心理咨询，这个环节前期一般是由助理热线或面谈完成，然后写成病历呈交给医生，医生通过病历会了解到病人的基本信息，但为了保险和准确起见，医生在与病人见第一面时还会进行一次正式的咨询。
我比了个“α”的手势招呼安琴将女孩带离我的办公室，她知道要带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