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百年归凡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陆番收敛了修为,化作了平凡人,用手拨动轮椅的轮子,进入了南江城。
  他在城中徐行,于街道中徐行。
  比起静谧的湖心岛,作为南郡第一大城的南江城,有着无与伦比的烟火气。
  这些年大玄神朝管辖下,凡人与修行人几乎完全隔开,凡人虽然知晓这世间有修行人,但是却很少接触到。
  因而,凡人的生活,简单而朴素。
  陆番本打算从南江城开始,走遍五凰大地。
  但是,这一次入南江城,他却心有所感,在南江城中定居了下来,他花凡人的金银,购买下了一间铺子。
  这是一间尘封了很久的铺子,有了些年岁,铺子前主人是一位老翁,职业雕刻木匠,屋内还堆砌着不少雕刻的小物件。
  陆番从商人手中买了这铺子后,稍作整理,倒是也没有将这些木雕扔了。
  以凡人身份生活在南江城中,体味红尘人间。
  陆番从出现在五凰开始,起点就极高,对于人间中的一切,尚未有任何的体味。
  如今,倒是可以静下心。
  元磁天中,杀阵仍旧在运转。
  绝天阵,乃是天阶杀阵,而且,陆番以身下千刃椅为阵眼,使得杀阵的杀伐力量更加的恐怖。
  所以杀阵激活,这次前来的上界大军,必将全军覆没。
  陆番没有去探查。
  甚至,杀阵都没有散去。
  天门消失。
  而元磁天中的区域,杀阵仍旧滚滚,仿佛形成了一片禁域。
  偶尔间,有元磁天修士视线扫过,可以看到杀阵内血海浮沉,尸骸在鲜血中滚滚。
  吓的这些修士,仓皇逃窜。
  杀阵内可还有活人?
  无人得知,因为,没有人敢进入探查。
  或许有,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没有。
  上界征伐大军,陷于杀阵内,这个消息,惊动了下三重天。
  很快,这个消息便传回了上界。
  云族和道族大骇。
  派遣了强者特意下界,来到了杀阵之外。
  可怕的杀阵,仍旧迸发着恐怖的气机,内部有交错纵横的杀机。
  “这乃绝世凶阵,至少得十年才能散去凶威。”
  上界的强者凝重。
  他们猜测阵内或许有活人,可是,却不敢妄自做出定论。
  很快,上界派遣的探查人员回归,将消息传回了二族中。
  道族和云族的强者震怒。
  云族的强者请动圣祖出动,欲要破杀阵。
  轰隆隆!
  元磁天色变,恐怖的气机弥漫苍穹。
  有遮天蔽日的虚影浮现,那是云族圣祖,他再度出现。
  以大手段,仿佛逆转乾坤。
  圣祖目光闪烁,看到了许多,他看到了绝世杀阵运转,天门之上的凶兽复苏的画面。
  一位位上界征伐修士惨死,血流漂橹,画面残酷。
  圣祖不为所动。
  他的眼眸闪烁精芒,仿佛望穿了杀阵,欲要看穿天门。
  轰隆隆!
  圣祖的气机释放。
  唯有飞升者方能引动的天门,竟是在杀阵中浮现。
  嘎吱嘎吱……
  天门仿佛被巨大力量给推开,露出了门后的世界。
  圣祖璀璨的目光直视,仿佛要望穿这天门后的飞升地。
  圣祖看到了一出漆黑山岳,看到了背对着的背影。
  蓦地,圣祖毛骨悚然。
  作为云族圣祖,活过漫长岁月。
  他甚至亲眼见过这位大帝的背影。
  他犹自记得那些年,他只不过是云族中的一个小喽啰,仰望着大帝背影……
  云族圣祖收回了目光。
  对这杀阵也不敢妄动,这杀阵,很有可能与大帝有关。
  圣祖退走,回到了上界。
  笼罩在压抑中的元磁天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上界修士哗然,连圣祖都不愿动手破阵?
  这杀阵,定然有着连圣祖都忌惮的大恐怖……
  所以,元磁天中的杀阵就存留了下来,等待杀阵自动消散。
  ……
  五凰大陆。
  陆番本来还担心上界圣族以力破阵,却是没有想到,那圣祖直接被吓退了。
  笑了笑,不再理会元磁天中的事情。
  南江城,地处南郡,江南多烟雨。
  陆番接手了铺子之后,没有立刻开店,他活着悠闲,每日都在店外,泡茶,观望着长街风雨变化。
  陆番一开始,气质很缥缈,虽然收敛了气息,宛若凡人,可是多年身处高位的气机是无法消除。
  巷弄里的邻里都不太敢接近陆番,只以为陆番是哪个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公子。
  陆番就这样过了数个月,找商人收购了棋盘,摆几张桌子,搭上棋盘,整理了一下铺子后,一个普普通通的棋堂就开业了。
  凡人的岁月如一碗山泉清水,平平淡淡中,却又流淌着几许沁入心田的甘甜。
  陆番的棋堂,人很少,可以说,基本没有什么人来。
  不过,他也不急,一点一滴的收敛身上的气机,彻底的转变为凡人。
  原本邻里尚且觉得陆番的气息有几分高高在上,宛若京都某些将军的公子,又似是那尊贵的皇子。
  可是,后来,随着时间流逝,邻里发现,这位陆爷虽然人冷了些,可是与他们无异。
  偶尔,邻里间也会来窜门,聊聊天,嗑嗑瓜子。
  陆番也不拒绝,微笑着与这些邻里相处。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陆番仿佛忘记了自己炼气士的身份,渐渐融入了凡人的生活。
  棋堂的生意很一般,大多都是邻里间的几位臭棋篓子在互相对弈,时不时因为一步棋而争的面红耳赤,差点拳脚相向。
  陆番则是悠哉的在门口晒着暖阳,喝着热茶。
  偶尔巷弄中的几个店铺的掌柜会找陆番聊天,看陆番那门可罗雀的棋堂,就教几招商业之道。
  陆番听后,笑了笑,没说什么。
  跟邻里相处久了,巷弄里的孩童们便会经常环绕在陆番的身边。
  陆番身上不知不觉,缥缈气息消失无踪,彻底化作了一个平凡人,让孩童们也都胆敢接近。
  孩童们天性好奇,缠着陆番教导棋艺。
  陆番倒也不拒绝,教导孩童们下棋,倒是也乐在其中。
  时间飞逝。
  巷弄中的孩子们长大了,都奔波于生计,很少来寻陆番下棋。
  偶尔有人来,也满是被生活压垮的疲惫。
  只不过是来找陆番闲聊,却也不再下棋,下棋……那是斯文人才能玩的起的。
  “真羡慕陆叔,十几年了都没有变化,怕是我等老了,陆叔都不老。”
  一位长大的孩童看这陆番,笑道。
  话语虽无意,但是却让陆番微微怔住,若有所思。
  这一次后,陆番开始控制自身,会随着岁月而变老,与寻常凡人无异。
  巷弄里,有曾经的孩童长大了,娶妻生子,也有老人生机走到了尽头死亡。
  陆番坐在棋堂前,望着这一切,生老病死,就像是一场轮回。
  不过,不管如何。
  陆番的棋堂依旧照常开着。
  风雨无阻。
  随着棋堂开着的时间越来越长,积累的顾客倒也多了不少了。
  南江城毕竟是南郡第一大城,不少儒生对棋道颇有研究,而且,因为传说中的白玉京之主热爱下棋,所以带动的,大玄神朝的下棋之风颇为浓郁,诞生了不少棋道国手。
  偶尔间,陆番的棋堂竟也会满员。
  陆番平时喝喝茶,也多了个爱好,就是看棋堂中的顾客们下棋,听着他们的闲聊。
  当然,陆番平时也会与顾客们下下棋。
  不过,迄今为止,陆番都不曾输过一局棋。
  这个消息传出后。
  陆番棋堂的名声,倒是越传越甚。
  凡人的岁月,就如匆匆流水,一去不复返。
  夜深。
  棋堂中,幽幽烛火飘摇着。
  陆番端坐木轮椅上,如今的他已经初具老态,下巴有胡须垂落,脸上也有皱纹堆叠。
  在他的对面,一位年轻的棋客在绞尽脑汁要想通下一步棋的落子位置。
  周围围着一大堆的爱棋之人,大家禀住呼吸,观棋不语。
  “唉……陆老板的棋艺,小生佩服。”
  终于,那年轻的棋客苦笑一声,将拈起的棋子重新放回了棋盒中,道。
  陆番捋了捋须。
  “险胜一子。”
  “收工了收工了……夜已深,大家赶紧回去。”
  陆番道。
  周围的观棋者,与陆番道别后,谈论着棋局,纷纷离去。
  陆番手持烛灯,却是诧异的看着那与他对弈的年轻棋客。
  “怎么?你不走?”
  “天色已晚,若要下棋,明日再来。”
  陆番道。
  然而,让陆番诧异的是,那年轻的棋客,竟是跪伏在了陆番的面前。
  “陆老板,求您收我为徒!我愿跟随陆老板学棋!”
  年轻的棋客咬着牙,道。
  陆番哑然失笑,捋了捋胡须:“我这棋艺,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是乡野村夫的棋艺,有什么好学的,你要学,该寻那些棋艺精湛的国手。”
  年轻棋客摇了摇头,目光闪烁着精芒:“陆老板的棋艺高深莫测,勿论在下如何落子,陆老板落子间的间隔都分毫不差……甚至,在下至今与陆老板对弈至今,八局棋,每一局棋陆老板皆是赢在下一子。”
  “在下与陆老板的棋艺,差距太大。”
  陆番微微讶异,倒是没有想到,此人竟是看出了这些。
  “都是巧合罢了。”
  陆番摆了摆手,尔后,不容置疑,让年轻棋客离去。
  年轻棋客看着紧闭的门户,咬了咬牙,心有不甘。
  他回到了客栈,将今日棋局复盘,又取出了七份记录着棋局的棋谱。
  “我不会看走眼的……这位陆老板,定然是顶级国手之一!”
  翌日,年轻棋客离开了南江城,北上入帝都。
  虽然说,南江城的棋艺氛围不错,可是,比起帝京还是稍稍差了些。
  大玄神朝的国手们,大多都聚集在帝都。
  年轻的棋客小心翼翼的携带着这些棋谱背上,欲要以此作为敲门砖,拜入国手的门下。
  陆老板既然不教,那他只能另寻其道。
  时间辗转。
  话说这年轻棋客入了帝都,还真闯出了一些名堂,用与陆番对弈的八局棋,在吃了数次闭门羹之后,拜入了一位国手们下,学习棋艺。
  国手的眼界自然非凡,看出了这棋局中的不凡之处。
  转瞬,半年便过去了。
  南江城比起往日,蓦地热闹非凡了许多。
  大玄神朝,八大国手之一的澜沧国手,竟是来到了南江城,无数棋客慕名而来。
  甚至惊动了南江城的城主。
  这位澜沧国手先是去了唐府,拜访了传奇人物,唐老爷子后,就在万众瞩目下,竟是来到一条巷弄中,来到了一个破破旧旧的棋堂之前。
  “就是这儿?”
  澜沧国手负着手,对身侧的身影问道。
  身侧的身影,正是当初那年轻的棋客,如今沉稳了许多。
  他神色复杂,躬身道:“老师,正是此处,那八局棋的棋手便是隐居于此。”
  “你当初的棋艺虽弱,但是在年轻一辈中已数拔尖,能够每一局都赢你一子,若非巧合,此人棋艺定然是国手级。”
  “剩余七大国手,老夫倒是有几分好奇了。”
  澜沧国手笑了起来。
  目光熠熠,他入了棋堂。
  棋堂中哗然声顿时响彻而起,诸多棋客,纷纷起身,澜沧国手……
  谁人不知啊。
  陆番捋了捋胡须,与他对弈的隔壁街的猪肉铺老板,猛地站起身,面色赤红而激动。
  “是澜沧国手!”
  那年轻的棋客来到了陆番的面前,郑重的躬身。
  “陆老板,我又回来了。”
  棋客道。
  陆番淡淡的看着这位棋客,“咋的,回来砸场子?”
  “阁下莫要恼怒,这局棋……老夫替这位兄台下完。”
  澜沧国手走出来。
  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他对猪肉铺老板询问一番,猪肉铺老板哪会有异议。
  陆番眉宇一挑,“请。”
  澜沧国手眼眸顿时变得锋锐起来,他在陆番身上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息。
  年轻棋客给澜沧国手拉开了椅子。
  后者眼神已经落在了棋局上,尔后,挽袖,夹起棋子。
  啪!
  子落棋盘,声音似是炸响。
  周围的人,被吸引,竟是纷纷汇聚而来。
  陆番笑了起来,不急不缓的拈子,落下。
  你来我往,两人落子速度极快。
  然而,让周围观棋者震撼的是……
  澜沧国手很快,额头上竟是浮现出了细密的汗珠。
  年轻棋客更是嘴唇微微颤抖。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陆番,这陆老板是何方神圣?
  国手都下不过他?
  “老夫输了。”
  澜沧国手目光却是熠熠生辉:“陆老板,你我再来一局可好?”
  他接手猪肉铺老板的棋局,那狗屎一般的开局,蕴含几分导致他输棋的缘由。
  陆番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
  “行,再来一局。”
  陆番道。
  很快,棋盘清空。
  澜沧国手与陆番再度对弈,越来越多的棋客知道这消息后,纷纷赶赴而来。
  谁都不曾想到,南江城一个小巷中,竟然有这等强大的棋手。
  能够与国手交锋,甚至还胜之,这是何等人物啊!
  当天色微微暗下的时候。
  棋堂中的气氛莫名的诡异。
  陆番起身,捋了捋胡须,笑了笑。
  “不用再下了,你的棋艺不错,还有进步空间很大,多多努力吧。”
  说完,便将众人驱赶出去。
  棋堂陆老板的臭脾气,大家还是知道的,再不走,陆老板便要口吐芬芳了。
  所以,众人纷纷离去。
  年轻棋客搀扶着双目失神的澜沧国手走出了棋堂。
  澜沧国手却是陷入了一种魔怔中。
  隐隐约约间,似是有所悟。
  至此,澜沧国手便在南江城中住下了。
  而澜沧国手和陆老板的棋局,很快便传开了。
  南江城,唐府。
  唐显生躺在摇椅上,看着侍从递来的棋谱。
  对于如今这传的沸沸扬扬的棋谱,他还是颇为有些好奇。
  嗯?
  扫了一眼棋谱。
  唐显生老态龙钟的模样,都装不下去了。
  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躯。
  “这棋局……”
  唐显生眯起了眼,眼眸深处有惊疑不定。
  “那棋堂老板,可是位公子哥,翩翩如玉,潇洒似谪仙?”
  唐显生问道。
  侍从一脸懵逼。
  “老太爷,那棋堂老板,颇为老迈……可不是什么翩翩公子。”
  唐显生眯起了眼,难道是他猜错了。
  接下来的日子。
  南江城越发的热闹了。
  澜沧国手输棋,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出了南江城。
  帝京中的其他国手们闻言,倒是颇为惊讶。
  ……
  乾女宫。
  一张棋谱飘扬入宫。
  乾女宫宫主,女帝倪春秋,喜爱下棋,这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澜沧国手输棋的棋谱自然会出现在她面前。
  倪春秋显得有几分慵懒,这么多年来,她的棋艺也有国手水平了。
  然而,看了这棋谱之后,她红唇微张,眼眸刹那间,精芒四溢!
  隐隐约约间,这棋谱上有铺面而来的熟悉的气息!
  那令她窒息的气息。
  “是陆哥吗?”
  倪春秋抿着红唇,捏着棋谱,目光怔然。
  ……
  岁月刹那飞逝,转眼便是十几个春秋。
  陆番越发变得越发的老迈了,他不曾借助天地灵气冲刷肉身,与寻常凡人一样,肉身在岁月的力量下,开始枯槁。
  人老了,想的就多了。
  陆番时不时的会发呆,喝着茶,坐在化作平凡木轮椅的千刃椅上,望着云卷云舒。
  澜沧国手又来了,老迈的澜沧国手选择居住南江城,经常陆番的棋堂跑。
  周围人也早已经习惯。
  而陆番与澜沧国手对弈的情况,也逐渐不往外传,在世间的喧嚣,便也逐渐的沉寂了下去。
  “陆老板棋艺高深莫测,老朽佩服。”
  澜沧国手目光中闪烁尊敬,将棋子收纳入盒中后,便转身离去。
  陆番瞥了澜沧国手离去的背影一眼,笑了笑。
  捏着紫砂茶壶,滋溜一口茶。
  澜沧国手离去后,很快,便入了一处小院。
  院子中,摘种满了桃树,如今虽然是冬季,但是,桃花却开的灿烂。
  垂幕落下,纱布翻卷。
  隐隐有一道倩影在幕布后。
  悠悠琴音飘扬着。
  “澜沧先生,陆老板近日可好?”
  澜沧国手目光带着敬畏,看了一眼那垂帘后之人。
  他不敢有任何放肆之意,和亵渎心思。
  毕竟,那垂幕后之人……可是可怕无比的修行界的天人!
  天人,也就是仙人。
  天人可开天门,飞升仙界。
  而这位天人却不曾飞升,乃是人间修行的极致。
  “陆老板身体欠佳,但是棋艺更加高深了。”
  澜沧国手道。
  他感慨万千,这些年,他的棋艺精进无数,足以力压其他七大国手,问鼎。
  可是,他的棋艺越精湛,他就越发觉得陆老板的棋艺深不可测。
  “身体欠佳?”
  垂幕后传来了好听的声音,语气有几分急促。
  澜沧国手颔首。
  尔后,复盘之后,留下棋谱便离开了小院。
  垂幕掀开,倪春秋露出了容颜,她望着棋局,捻一朵桃花。
  “虽然不知道陆哥在做什么……”
  “但是,万万不能去惊扰了他。”
  倪春秋抿了抿红唇,侧坐在椅子上,盯着棋局,桃花花瓣纷飞,竟是笑了起来。
  另一边,唐显生也在观望着棋局,感慨良多。
  “此人……真的是陆少主吗?”
  ……
  春去夏来。
  岁月如梭般飞逝。
  元磁天中。
  恐怖的杀阵,仍旧浮沉,其内仍旧有滚滚血水翻腾着。
  不过,如今距离杀阵的出现,已经过去了五年,这五年,上界派遣修士观察着。
  杀阵的变化,全部都如数传入上界。
  五年时间,杀阵隐隐出现衰退迹象。
  再过五年,杀阵留下的余威,或许便会彻底消失。
  五凰大陆,南江城。
  陆番越发的老迈了。
  而巷弄中,不少熟悉的老人都已经死去,化作了一柸黄土。
  曾经的孩童,如今也化作了中年人,时不时的会来与陆番叨叨。
  陆番的棋堂依旧开着,只是,熟悉的面孔减少了不少。
  物是人已非。
  这让陆番眼眸中,渐渐的有了些许的神采。
  他曾想过,离开南江城,游历大玄神朝数百城。
  可是,他想了想,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有多少凡人,能走遍五凰数百城?
  大多还是在一地定居,历经生老病死,最后化为一柸黄土。
  陆番似乎有所悟,开始摆盘棋局。
  他枯槁的手,捏着棋子,落在棋盘上。
  这棋局摆的很慢,一天可能就落一子,有的十天半个月也才落一子。
  澜沧国手来下棋,看到这残局,却是感觉心神震骇,竟是咳出了血。
  这是何等棋局,想起那神秘天人对陆番的关注,澜沧国手不敢言语。
  陆番没有理会澜沧国手,一如既往的摆盘棋局。
  如今,这残局已经成为了棋堂中的特色,许多人研究,可是许多人又毫无头绪。
  十年又十年,复复何其多。
  陆番越发的老的,甚至连推动轮椅的力气都没有。
  他孤独一生,巷弄中曾经的孩童,如今也渐显露出老态,打算给陆番寻个陪伴之人。
  陆番哑然失笑,摇头拒绝。
  棋堂中的人越来越少,陆番的棋局却仍旧没有摆完。
  澜沧国手并不是单纯的凡人,他有过修行,所以,模样虽然稍稍变老,但却依旧精神十足。
  “陆老……”
  澜沧国手看着老迈的几乎奄奄一息的陆番,神色微微怔然。
  棋堂中很静谧。
  陆番却是不曾理会他,盯着那摆了数十年的棋局。
  他感觉身上有些寒冷。
  那是一种灵魂枯寂的冷,仿佛黄昏过后的黑暗,吞噬着他。
  又犹如头顶上的日晷,走到了尽头。
  陆番骨瘦如柴,颤颤兢兢的抬起手,从棋盒中拈子,他太老了,拈子的动作都变得无比的缓慢。
  “凡人生老病死,新生儿呱呱落地,这便是人生……”
  “在浩瀚时间长河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或许强如古帝,在浩瀚时间长河面前,也如寻常凡人,最后只能眺望着岁月……”
  陆番徐徐道。
  苍老的声音,飘荡在棋堂内。
  澜沧国手只感觉一阵压抑,虽是凡人,但却给他无与伦比的压抑。
  叮铃铃。
  陆番似是听到了风铃的声音。
  他笑了笑。
  继续拈子。
  外面,下着大雪,皑皑白雪纷飞着。
  棋堂所在的巷弄中。
  不知道何时,一道撑着油纸伞的红裙雍容女子浮现,腰间挂着铃铛,红唇如火。
  唐显生也来了,不过,他伫立在巷弄外,靠着墙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望着天上的飞雪。
  唐显生笑了,陆少主这是……在体味凡人的一生么?
  隐隐间,他似是有所体悟。
  渐渐的。
  他感受到了巷弄棋堂中那道枯朽的身影,气息在不断的衰弱。
  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忽然。
  女帝倪春秋和唐显生目光皆是一缩。
  他们只感觉到天地一片寂然。
  尔后……便发现,棋堂中的老迈气息,彻底的泯灭。
  就像是一盏灯,渐渐的烧光。
  无法在绽放光华。
  啪。
  那是无力垂下的手,夹着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蓦地。
  倪春秋和唐显生感觉,天地一阵天旋地转,哪怕是天人境的倪春秋,也感觉身躯无力,瘫倒在地。
  棋堂中的棋局刹那间,释放无数璀璨的光华,一颗颗棋子冲入云霄,化作惊世棋局,瞬间笼罩万里。
  时间……似是开始倒流!
  恐怖的气息,弥漫开来,天地仿佛要瞬间崩灭。
  他,回来了。
  百年归凡,终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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