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静静的看你喝鸡汤
一望无际的平原一隅,有一架马车安静的停驻,马儿鼻孔哼哧着热气,咀嚼着平原上的绿草。
月光深沉的从空中洒下,使得平原银装素裹,分外的清冷美艳。
马车的帘布掀开。
佝偻的耄耋老者下了马车,负着手,望着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北洛大城。
车夫是断了一臂的墨守归,他脸色惨白,跟在墨北客身后。
“守归,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入丑时。”墨守归声音有些沙哑。
他看着北洛城,眼眸中有冰冷之意。
毕竟,他的一臂是被凝昭所斩,而凝昭是陆少主的婢女,这个仇,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陆少主身上。
“丑时了啊……”
墨北客深吸了一口气,眼袋颤了颤。
按照约定,一旦掌握了北洛城,阴阳家诸子卫栾便会释放信号,然而……
从子时开始,如今已经到了丑时。
北洛城依旧静的可怕,静的让人发慌,就像是一只蛰伏的毒蛇,在黑暗中散发着冰冷。
“失败了……”
墨北客有些怅然,吐出一口气,深夜的风有些冷,吹动他的胡须轻轻飘扬。
“守归,快马加鞭去北郡。”
墨北客重新钻入了马车中。
“喏。”
墨守归独臂握着马鞭,猛地抽下,马车顿时调转,飞速驰骋而走。
风吹拂,墨守归长发飘飞,回首观望北洛城,眼眸中有一缕如毒蛇般的恨意。
……
卧龙岭边缘。
一丛篝火在燃烧,照亮了周围密林的幽深。
用干草铺着的地毯上,有一道曼妙身影侧躺着。
项少云坐在篝火旁,他吞吐着灵气,周身暗色的魔气在不断的流转。
“逆转仙法,便是魔功……”
“一念仙,一念魔么?”
项少云呢喃着。
这一次,他险些濒死,可是他向魔卖了一魂,化身成魔,杀出了一条生路,活了下来。
他回首,看到了躺在干草上熟睡的洛茗桑,项少云脸上的煞气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温柔。
看到女人恬静的面容,岁月静好,他便无悔。
其实他没有什么称王争霸的心思。
他揭竿起义,只是为了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尊贵的女人,让她拥有一切。
其实项少云最喜欢的,还是最求武道,最求自身实力的极致。
都说铁汉有柔情,项少云也不例外。
他内心的柔软便是洛茗桑。
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不过,扭回脑袋,望着燃烧的篝火,项少云的目光便越发的冷冽,迸发着惊天的杀气。
“墨北客……”
“可惜了,没能杀掉我,既然没杀掉我,这天下……就永远不可能落入你们墨家!”
项少云低沉的声音撕裂夜幕。
在项少云注视篝火之时。
干草上,侧卧的女人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望着那盘坐篝火,满身伤痕的背影,如璀璨星辰的眼眸中有一抹柔情浮现。
柔情之后,却是一抹挣扎,痛苦和悲伤交织。
她闭上了眼。
心中有些痛苦的呢喃。
“少云,茗桑不值得你这样,不值得。”
……
醉龙城。
浓雾迷蒙,整座城池如北洛一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在沉睡。
农家小院外。
穿着白银盔甲,用白布捂着口鼻的江漓单手抓着头盔,目光深邃的望着小院,可以看到农房中因为阴阳萤火而陷入沉睡的少女。
少女睡的香甜,像是做了什么美好的梦,脸颊上的酒窝似桃花般盛放,俏脸微微泛红。
江漓面无表情,尔后,戴上头盔,转身离去。
行走几步,他的拇指食指成圈抵于唇,宛若哨音响彻。
一匹白马就着夜色飞速奔来,白色马鬃纷飞。
江漓的身形落在了白马之上,白马马鞍处,别着一把长枪,他的腰际挎一把未出鞘的锈剑。
上马后,江漓脚一勾,长枪入手。
化作一道白芒,在夜色中在醉龙城长街之上奔走。
有数道捂着口鼻的身影跟随在江漓身后,杀入醉龙城茫茫夜色。
长街上。
阴阳家方士如鬼魅般浮现。
有机关兽咆哮,有蛊虫纷飞……
血雨腥风,席卷整个醉龙城。
江漓目光如炬,白马马蹄声炸裂,像是雨点般急促,持长枪,着银铠,率领着他的手下,像是一把锋锐的长剑,直刺阴阳家方士所带来的黑暗。
这是流血的夜。
比起北洛城的碾压。
醉龙城的战争才是正常的残酷。
阴阳家方士的恐怖在这一夜展现的淋漓尽致,更有机关家的机关兽,以及墨家游侠。
三者像是恐怖的大手,摧毁着大周朝的坚固防御。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从地平线的尽头,跃然而出,扬洒大地。
血腥了一夜的长街上,有铠甲铿锵声响起。
江漓一步一步从尸体中走出,他将长枪扔在了地上,手搭在腰间未出鞘的锈剑剑柄上吐了口气,他的身后,崩碎的机关兽,堆叠满地的阴阳家方士尸体……
当然,也有属于他手下的尸体。
江漓面色麻木,他见过太多的死亡,早已习以为常。
黎明晨辉照耀在他的脸上,让他不由眯眼。
身后,浑身是血的女人跟在他的身后。
“处理一下尸体……”
“待所有人醒来,守好城。”
江漓道。
“喏。”
女人疲惫的应了声,看到江漓腰间未出鞘的锈剑,她的眼眸中骤然浮现狂热。
江大人的锈剑都不曾出鞘,说明,这危机根本算不得什么。
看着江漓一步一血印,满身血腥的离开,女人眼眸中的狂热隐去,带着几许复杂,她知道江漓要去哪儿,她没有跟过去打扰。
农家小院。
江漓脱去了头盔,扒了罩住口鼻的血布,发丝有些凌乱。
他入了农房,快要烧尽的烛火吹熄,望着恬静的睡着的少女的脸颊,他伸出手颤了颤,怕血污脏了她的面,因而抽了回。
走到了农房门前,挎剑坐在门槛上,腰杆挺的笔直,望着天边破碎云层的晨曦。
静看云卷云舒,等待少女的醒来。
屋内。
少女悠然转醒,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的魁梧身影。
她惊呼,猛地坐起,窝在她胸前衣襟熟睡的鸡崽小凤一,顿时被甩了出去。
落在了坐在门槛前的满是血腥的身影身边。
江漓面无表情的瞥了鸡崽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少女,眉宇一挑。
“这是……今天煲汤的鸡?”
白青鸟脸上一阵羞红。
“江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怕起来,捏起小凤一塞入了胸前衣襟,便赶忙往厨房中跑去。
“汤马上就好,江叔你等等……”
一会儿之后。
江漓将染血的头盔放在地上,大快朵颐的喝着橙黄的鸡汤,吃着喷香的鸡肉。
白青鸟抵着下巴,望着喝汤吃鸡的江漓,眼睛眯成了月牙。
第一次看到浑身是血的江漓,她的确很怕。
可是,见多了,她就习惯了,对血也不怕了。
她就是喜欢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喝汤,他做了什么,亦或者杀了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
一锅汤见底。
江漓抹去了嘴边的油渍。
站起身。
“我走了。”
喝完汤就走,他从不久留。
“那只鸡……养肥点。”江漓走到了门口,驻足,道。
他瞥了一眼白青鸟胸前衣襟中冒出个脑袋的小凤一,嘴角撇了撇。
他绝对不是酸那只鸡崽。
只是单纯的……觉得那只鸡煲汤可能会好吃。
……
大周,帝京。
黎明时分。
晨曦的暖阳洒遍大地。
帝京城外,有六匹快马,马蹄声如雨点般急促炸裂,毫不减速的冲入京内。
这六匹快马分别来自帝京的六大护城,有紧急消息要传递。
皇宫正殿。
宇文秀看完六封急件,猛地甩出,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了龙椅上,震荡声萦绕大殿。
百官们面面相觑,一些得到情报的大官则是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老宦官捡起急件。
“念!”
宇文秀冷着脸下令。
老宦官不敢忤逆,尖锐的嗓子将急件的消息念了一遍。
顿时,百官震骇!
大周帝京六大护城遇袭。
北洛、醉龙、望天、平南三城艰难守住,原赤、通安二城城主被杀,城内世家作乱,民心惶惶。
宇文秀望着只知道震惊的百官,脸上满是失望。
挥袖退朝,赶往书阁。
……
在帝都因为六大护城遇袭的事件而震动的时候。
北洛城,陆府。
晨光洒下。
带起清晨的氤氲和舒适。
陆番坐在轮椅上,喝着清粥。
在他面前,倪玉绑着丸子头,泪眼婆娑,捶胸顿足,眼巴巴的望着陆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