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月子弯弯照九州

  别院不大的房间内,暖炉带来的热气让屋子里很暖和,烛光放在台子上,圆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菜肴,酒水已经温好放在一边。
  萧家的家宴在萧府,对面的陆家也在办家宴,不过人太多,许不令身份的缘故肯定不可能凑进去,陆夫人便在自己屋里摆了一小桌,两个人一起过年。
  陆夫人嫁到萧家后,连相夫教子的机会都没有便守了寡,和萧家人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否则也不是单独住到别院来了,心里虽然有点埋怨许不令不老实,可这桌年夜饭确实是亲手做的,很是重视。
  许不令和陆夫人一起祭拜远在肃州的祖父许烈和肃王妃后,在暖和的房间里就坐,脱去了冬衣、披肩,只着单衣围在圆桌前,丫鬟也到侧厢的屋子里吃饭了。
  啪啪——
  绚烂烟火自远处炸开,倒映在窗纸上。
  陆夫人身着贴身的春裙,从旁边的托盘里拿出一个大荷包递给许不令:“岁岁平安,日后要牢记祖辈教诲,忠勇不屈,刚正率直,不辱许氏三代之门风。”
  许不令双手接过,也从怀里拿出个红色荷包,递给陆夫人:“祝陆姨越来越漂亮。”
  陆夫人嗔了他一眼:“我一个寡妇,漂亮有什么用……”话虽然这么说,还是很开心的接下了。
  “吃饭吃饭。”
  许不令抬手拿起筷子,偏头看去,桌上放着两壶酒,浓郁酒香扑鼻,不禁好奇道:“陆姨,这是什么酒?”
  陆夫人眸子里闪过几丝得意,素手请抬拿起一壶酒,打开塞子凑到许不令面前:
  “前几天没事,特地去孙家铺子看了看,让孙掌柜准备了些酒,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许不令凑到跟前闻了闻,酒味很浓郁,比寻常的断玉烧味道冲很多。他抬手接过倒了一杯酒尝了尝,一股辛辣便直冲脑门,完全就是高度白酒,连身经百战的他都有点扛不住。
  “呃……”
  许不令一口酒下肚,被冲的说不出话来,强行压下酒劲儿,才点了点头:“好烈的酒……”
  陆夫人很是满意,眉眼弯弯给许不令斟满了酒杯:“喜欢嘛?和太后那两坛比如何?”
  许不令能说什么,点头道:“嗯……很喜欢,比太后那两坛好多了,就是烈了点……”
  “喜欢就多喝点,上次太后的两坛酒,可是被你一个人喝了大半……”
  “……”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自己做的孽,咬着牙也要喝完,反正大过年的,也不扭扭捏捏,陪着陆夫人一起吃年夜饭。
  本想给陆夫人倒两杯尝尝,可惜陆夫人明显提前尝过,女人家根本就喝不了,自己准备了寻常的清酒自斟自饮,一点都不心疼不胜酒力的侄子……——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愁杀人来关月事,得休休处且休休。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即便是大年三十,也不是家家都开开心心的吃着象征阖家团圆的团圆饭。
  魁寿街尾端的李府,与其他府邸的红灯满堂相比大相径庭,里里外外依旧挂着白绸,府邸从上到下都没人吱声,丫鬟家丁小心翼翼来回,生怕一不小心犯错,惹来丧子之痛的主人家打骂。
  年三十本该是团聚的时候,李家却早早就熄了灯,在其他门户都忙着吃团圆饭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后门驶出,穿过无人的街巷,来到了一片民宅之中。
  在护卫的巡视过周边后,李宝义下了马车,缓步走进一栋民宅。距离李天戮的死时间不算长,本来荣光满面的忠勇候,此时却仿佛苍老的十岁,两鬓斑白,脸色再无一丝一毫的人气。
  李宝义嫡子就两个,皆是以后振兴李家的栋梁支柱,如今李天戮被人割去头颅扔在家门口,那凶手却依旧住在一条街上,整日风轻云淡的来来回回,如同无事发生,这份血海深仇,李宝义如何能忍。他李家在魁寿街住了六十年,对宋氏的忠心远胜与西凉拥兵自重的齐王,如今却成了魁寿街上的笑话,这份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吱呀——
  院门打开,几个身着短打衣衫的男子目光敬重,拱了拱手。
  李宝义抬手让所有人都出去,独自进入了院子里,永宁坊的陈四爷,恭恭敬敬的走到跟前,拱手低头:“侯爷,您要找小的何必亲自前来,让下人招呼一声即可。”
  江湖也好朝堂也罢,总有明面身份不好办的事情,双方一黑一白,没有门路基本上寸步难行。这时候就要有个在中间牵线搭桥的,双方都信得过才能办事。
  陈四爷年轻时闯过江湖,南来北往黑白两道基本上都认识,手底下眼线极多,算是江湖上的消息贩子。偶尔高门大户要半点私活儿,或者江湖客想谋个出身,也是走陈四爷这条线。
  李宝义走到屋里坐下,摩挲着手指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有些事儿,明面上不好办,帮我找几个人,切记,脑袋掉了都别透漏风声。”
  陈四爷在旁边坐下,含笑点头:“侯爷放心,我陈四在长安打拼十几年,规矩都懂。敢问是何事,让侯爷您都如此谨慎?”
  李宝义眼神阴沉,抬了抬手让陈四爷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陈四爷脸色一变,笑容消失,重新坐了回去,考虑许久:
  “这么厉害的打手……侯爷要对付谁?”
  “能不能办?”
  “嗯……得加钱。”
  李宝义淡淡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往出走去:“等事情办完,金银官身任你挑选,我魁寿街李家,一点底蕴还是有的。”
  陈四爷并未起身,在椅子上坐了片刻,才招手唤来了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