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悬案
他?
谢舜名做饭的时候很认真,就跟工作时候一样。钟可情每每回忆起,他回国之时,第一次出现在媒体面前那放荡不羁的形象,总觉得与此刻的他格格不入。
“哇哇哇——”
见谢舜名走开,摇篮里的小毛头忍不住大哭出声,晶莹的泪滴在眼角结成了珠子,晃荡着,闪着熠熠光彩。
钟可情连忙拍了拍他的胸口,小声安慰道:“不哭不哭,爸爸去做饭了,妈妈……啊,不对,是阿姨,阿姨陪你玩。”
小麒麟很明显不买账,根本不搭理她,依旧哭个不停。
钟可情实在无奈,伸手小心翼翼地将他那软绵绵的身子抱在怀里,朝着厨房边上走去。
小麒麟黑亮黑亮的眸子咕噜噜直转,待他找到了谢舜名所在,哭声便戛然而止。
钟可情抱着小麒麟站在厨房外头,盯着谢舜名的身影发呆,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道:“麒麟的妈妈是谁?”
“这与你有关系?恩?”谢舜名漫不经心地一抬眸,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钟可情最吃不消他这种眼神,心里咯噔一跳,赶忙收回视线,望着怀里的小麒麟。那小毛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瞪直了望着她,嘴角夸张地咧开,咯咯笑个不停,像是洞穿
了她的心事。
“我只是好奇而已。”她垂着头,小声说。
谢舜名端着美味的饭菜走出来,放到不远处的餐桌上,而后回头经过她的身边,冷沉着声音道:“收起你的好奇心吧,关于麒麟的事,你还是少知道为妙。”钟可情原本只是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强大的对手,将自制力一向很好的谢校草骗上了床,更想知道,对方是如何让谢校草死心塌地地照顾这个丁点儿
大的小毛头的!见钟可情瞪着一双饥渴的眼眸,谢舜名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凑到她耳畔道:“你帮我照顾小麒麟一年,我就告诉你那个女人是谁——”
怀里的婴孩就如同一团软绵绵的抱枕,嫩得滴水。谢舜名说这话的时候,小麒麟像是听懂了似的,瞪着一双凄楚可怜的眼眸望着钟可情,好似希望她赶快应承下来。谢舜名瞧出了她的为难,故意皱起眉头,一脸哀怨道:“这孩子从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喝得都是人工奶,没有母乳有营养不说,我也没工夫去多做检查,万一喝了毒奶粉……”他顿了顿,在钟可情的眼底找到了些许同情之后,又接着道,“我白天要在医院工作,请来的保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尽心尽力,好几次回来的时候,麒麟都哭肿了眼睛
——”
“好!我答应你,就帮你照顾他一年!”钟可情伸手在小麒麟的鼻子上点了点,觉得这东西实在可怜。
谢舜名满意一笑,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钞票丢到她面前:“我会支付你薪水,这是第一个月的。”钟可情原先是想拒绝的,后来又一想,自打江美琴母女进入季家之后,她手头上的几张副卡都被停了,如今花个钱都要去请示季子姗,谢舜名也不缺这点钱,他愿意花钱
雇她,她就接受呗!再说,倘若她不收钱,指不定别人还以为她有什么企图呢。
她爽快地收起那一叠钞票,塞进了背包里。
谢舜名忍不住冷哧一声:“原来你在季家过得这么惨,堂堂季氏的接班人,居然连这点钱都在乎。”
钟可情无所谓地笑笑:“钱这种东西,多了不多少了不少,没有的时候可就不好了!”
用餐的时候,谢舜名指着一碗肥美的汤羹道:“多喝点这个。”
钟可情眉头一抬,好奇地抿了一口,一股香醇可口的味道便在她的唇齿之间蔓延开来。“这是什么汤?真好喝。”
“小鸡炖蘑菇。”
钟可情听了,差点呛得说不出话来。
“小学四年级我就开始练习这道菜了……”谢舜名闷声道。
钟可情不敢再听下去,慌乱扒了两口饭,站起来道:“我吃饱了,先去看看麒麟。”
谢舜名一脸惘然。不过是一道小鸡炖蘑菇,至于将她吓成这样么?
哄小麒麟睡着之后已经是一点多,这小子就是喜欢白天睡觉,夜里闹腾。
这大半夜的,大楼底下连辆出租车就看不见。
这个点回季家,若是被季老太太抓住,多半又要问三问四。
正当她踌躇之际,谢舜名从停车场开了车出来,在她面前停下,道:“上车,我送你。”
钟可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去……”
谢舜名耸了耸肩:“那我在这里等着,等你打到车,我就离开。”
两个人在云城建设的大楼底下等了三十多分钟,的士没有见到一辆,乌鸦倒是飞过了一群。
钟可情终于妥协,软着声音求他:“谢医生,你送我回去吧——”谢舜名看了一眼手表,淡然道:“现在是夜里两天,明天早班,六点要到公司,送你回去一趟,我回到家就是三点,有实验数据表示,人每天最低睡眠时间为四个小时,我
要是只睡三个小时,很容易猝死——”
钟可情瞪大了眼睛望他,一脸惘然:“所以呢?”
“睡我家吧!”
说那么多,也不过是为了铺垫这一句而已。她现在仍是贺迟名义上的女朋友,他却强行留她在家过夜,毁她名声。谢舜名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魔咒,坏透了!
来过谢舜名的公寓几次,但都没有机会细细参观。
钟可情瞪大了眼睛朝着他的卧室张望的时候,谢舜名突然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季小姐,难不成你想跟我睡一个房间?”
钟可情背脊一震,面露尴尬,心里头却在小声嘀咕: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你说什么?”谢舜名露出狐疑的目光。他发觉这丫头十分奇怪,有时候会自言自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没什么,没什么……”钟可情做出一个狗腿地邀请动作,“谢医生,请上床。”
没有开灯,暗夜里,谢舜名的五官轮廓若隐若现,紧抿的薄唇透露着难以形容地性感嚣张,他突然逼近钟可情身边——
钟可情可以感觉到他灼热的鼻息拂在她的颈子上,纯男性的味道在她鼻尖萦绕。
太要命了!
你可以想象,当一个国际巨星级的男人与你肌肤相贴的感觉。
就当钟可情怦然心动地那一刹那,谢舜名开口道:“出门右转,阁楼上有客房,你睡那里,我醒来之前不许踏入我的卧室半步!”
一头冷水浇下。
钟可情跨出房门的时候,谢舜名又突然出声:“我对发育不良的豆芽菜不感兴趣。”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恨不得挖得地洞钻进去。
天知道季子墨为什么是“飞机坪”!
两世为人,她都是发育不良的“豆芽菜”,上辈子好歹还有个A,这次直接变成A—了。
从前他就喜欢取笑她,现在仍旧改不了这毛病。
平胸怎么了?
大学教服装设计的老师不是说过么?平胸的姑娘穿衣服好看,更有可塑性!小麒麟已经睡着,钟可情静悄悄爬上了阁楼,阁楼上确实有个小房间。打开灯,温馨的小卧室便华丽丽展露在她眼前。钟可情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有这样一间小屋,里面挂
满自己喜欢的饰品,独立一隅,无人打扰。
床头的墙壁上贴着韩流顶级明星宋承宪的海报,钟可情从小就迷宋承宪,自打看蓝色生死恋开始,她就中毒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家里的墙壁上、冰箱上,她的课桌上、书包上,以至于谢舜名的篮球上,都被她贴满了宋承宪大头贴。
钟可情走上前去,忍不住对着海报亲了一口,一扭头才发现床头柜上还摆着两盒安眠药。
钟妈妈体弱多病,所以很少有时间陪钟可情。
钟可情小时候总是疑神疑鬼,看了恐怖片就很难入睡,睡眠很浅,不吃上两粒安眠药,第二天一早必定会盯着两个黑眼圈去学校。
将药盒捏在手中,钟可情的眉头不由蹙起。
这房间的布局、摆饰,乃至于手上这盒安眠药,全都是依照她生前的喜好摆放的,这真的只是巧合么?
半忧半喜,钟可情又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谢舜名的卧室早就没了人。
雇来看孩子的阿姨已经在餐厅冲牛奶,钟可情站在楼道口,静悄悄地看着,没有出声喊她。
阿姨放了三大勺奶粉,用温水泡好牛奶,朝着大门口贼眉鼠眼地望了一眼,而后自己一仰头就喝掉了大半瓶牛奶。
钟可情的眉头不由蹙起。
阿姨又拿着剩下的小半瓶牛奶进了房间,钟可情蹑手蹑脚地跟着。
阿姨将奶嘴送到小麒麟嘴边,小麒麟像是刚刚睡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阿姨面色一冷,强行掰开小麒麟的嘴巴,直接将奶嘴塞了进去,一边大力挤着奶瓶,一边冷声斥道:“快喝!快点喝!我可没时间跟你这小东西闲耗着!”
小麒麟“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四肢不断挥舞着,小手的指甲不小心划到了阿姨的脸,留下一条淡淡的血印子。
那佣人阿姨目光一滞,面色阴沉下来,伸手就要去打孩子。
钟可情原先只是想多学习一些照顾小孩子的方法,谁料这阿姨的举动越来越反常,钟可情越看越气,冲上前去,一把拧住那阿姨的手臂,锋利的牙齿直接咬下去。
“疼……疼疼疼……”
阿姨被咬得嗷嗷直叫,握着奶瓶的手送了开口,疯狂地去抓钟可情的脸。
“哪里来的疯狗?做什么咬人!”
“我是疯狗?”钟可情冷哼一声,“那虐待婴儿的人算什么?”
那阿姨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谢医生雇我来看孩子,用得着你管?”用不着她管么?钟可情气得肺都要炸开了,她望着一眼那哭得伤心至极的小麒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巴掌,重重甩在阿姨的脸上,喊哑了嗓子斥道:“滚!你给
我滚出去——”
“再不滚,我就报警了!”钟可情一双眸子瞪得赤红,“告你虐婴,至少得判三年!”
“别激动,我滚……我滚——”
看孩子的阿姨没什么文化,没读过法律,被钟可情这么大声一斥,顿时下住,也顾不上脸上手上的伤,跌跌爬爬就朝着屋门口奔去。
等到阿姨从她的视线里消失,钟可情才小心翼翼将小麒麟从摇篮床里抱起来,擦干他嘴边的水迹,重新冲了牛奶,喂他喝饱。
这小家伙总是晚上死闹,白天没有半点精神,才吃了奶不到半个小时,就在钟可情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钟可情今天轮休,不用上班,放下小麒麟之后,打算帮姓谢的打扫一下房间,这才发现,他的房间干净得连一滴灰尘都找不着。床单拉得整整齐齐,被子叠成方块,乍一
看,还以为他昨晚没睡觉呢。
钟可情耸了耸肩,心中暗暗感叹:真是个怪人!
掏出手机,钟可情翻了翻短信,眉头不由扬了扬。
她一夜未归,季老太太居然没打一通电话,甚至连一条短信都没有,是不是代表今晚季氏真的会在市中心办一场选秀活动,季老太太忙得无暇抽身?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天便是最佳的时机了。那些挖了坑等着她往里头跳的人,是不是也在暗暗自喜呢?
钟可情的嘴角不由弯起,明亮清透的眸子里暗藏光芒。
谢舜名是四点钟下的班,钟可情将小麒麟交给他之后,便道有急事,匆匆离开。
她去了趟医院,准备了感冒药、消炎药、安眠药等最常见的家用药物,回了季家。
季家大门敞开,季子姗正在花园里晒太阳,而江美琴则坐在不远处的秋千床上,眯着眼睛,听着收音机。
呵……
两个人都守在家里,一定是得到了杜鹃的情报了吧?
钟可情故意提着药箱从她们二人面前晃过。
“这不是子墨妹妹嘛——”季子姗阴阳怪气地将她叫住,“拿着药箱做什么?你生病了么?要是生病了,就去医院看病,拿着病历到我这边来报销……如今,季家的钱,一分一厘我都要算清楚,以免
有些人手脚不干净。”
呵——还真当自己是季家的当家女主人了?
钟可情不由冷哧一声:“子姗姐姐,我没有生病。就算生病了,也用不着找你报销,谢医生、贺医生,他们谁都不会向我收费的……”
季子姗面色一冷,本想再反驳两句,但眸光闪了闪,又按捺住了。
钟可情注意到她的反常,勾着唇角,故意做出一副傲慢的姿态,进了季家大宅。望着钟可情的背影,江美琴突然翻身从秋千床上坐立起来,走到季子姗身边,眉头一抬,声音又冷又狠道:“跟东山别墅那边的周阿姨打声招呼,今晚七点就可以动手了!”
季子姗眉头一蹙:“不是约好八点么?”
江美琴冷冷一笑,“提早一个小时动手,就算她季子墨有心救人,也救不活了!”
季子姗点了点头,面上露出狠辣的笑意:“妈,还是你聪明。”江美琴抚了抚季子姗的后脑:“丫头,你可得多学着点。季子陵还在香港,等他回来,我们又免不了一场恶斗。你现在虽然得你谢伯伯欢心,但季子陵可是季家的长子嫡孙
,到时老太太两腿一蹬,遗产多半还是落在他口袋里,我们得早作打算才行!”
“妈,说得有理,往后做任何事情,我都会多留个心眼的。”
江美琴冷冷扯了扯嘴角:“撵走季子墨,搞垮季子陵,正刚就是我一个人的正刚,而季家就只剩下你一颗独苗了!”
季子姗听了,也忍不住附和道:“妈,到时候,您就是季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总裁夫人了。”
“呵……呵呵……”
母女两个在院子里笑得张狂,全然没有注意到冷冷睨视着他们的钟可情。
太阳西斜,约摸六点的时候,钟可情给张小蝶打了电话,让她去东山别墅门口等着,自己则故意从季家后院翻墙而出。
两个人碰面的时候,张小蝶忍不住问道:“子墨小姐,不是约好七点么?这会儿才六点半不到——”钟可情轻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浓浓讽刺:“我跟杜鹃约的是八点,但江美琴做任何事情都喜欢提前一个小时准备,倘若我们真等到七点钟才进去,只怕真好中了她的计!”仔细回想一下,当初季子墨割腕自杀,江美琴也是赶在老太太下班前一个小时动手的。她这个老狐狸,总喜欢给自己留一个小时的缓冲世间。钟可情冷冷一笑,这回偏要
玩得她措手不及!
刚走进东山别墅的大门,一股浓烈的花香便扑面而来。
钟可情眉头一皱,张小蝶赶忙解释道:“是米兰花,夫人喜欢米兰花,整个院子里都种满了!”
不对!
米兰花市面上虽然常见,但这种花喜温,半山腰这个气温偏低的地方是很难长成的,除非有专业人士培植。
“这花是谁栽植的?”钟可情冷声问道。张小蝶曾经有一段时间被调去花坊,对季氏专用的植物有些许了解,仔细回忆了方道:“花坊每天都有不同的工人在照看,但东山别墅这边,都是由照顾季夫人生活起居的周阿姨负责领取的。据说十年前,周阿姨也在花坊呆过,她对各类植物的栽植有些研究,米兰虽然怕冷,但是她有法子让它们在半山腰盛开,连老夫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沈惠洁是被季老太太变相地囚禁于此,季老太太又怎么会在乎她的喜好,特意找人给她种植米兰呢?
钟可情目光一冷,命张小蝶剪下半株米兰收好,“这米兰花恐怕有些蹊跷,我要带回医院研究一下——”张小蝶一边收起米兰一边道,“可是在东山别墅工作的佣人有七八个,个个都身强体壮的,这米兰花若是真有问题,别人早该中招了!夫人整日闷在屋里,反倒鲜少出来走
动,应该跟米兰没有关系吧。”这一点正是钟可情疑惑之处,既然季夫人都很少出门,又为什么要在东山种上漫山遍野的米兰呢?季家虽然财大气粗,但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得花多少人力才能运这么
多花进来呀!
张小蝶走在前头开路,穿过层层院落,来到别墅大门口的时候,两个佣人迎了上来。
她们二人年纪约摸三十岁左右,抬头瞟了一眼张小蝶,又望了望她身边的钟可情,蹙眉问道:“小蝶妹妹,你身边的是……”
钟可情今日特地换上了季家佣人的衣裳,以免露了馅儿。
张小蝶忙道:“她是老太太新请的帮佣,懂些中医,老太太经常头痛,都是找她按摩的。听说季夫人这几日病得重了,老太太特意让她过来看看,兴许能帮上忙——”
两个佣人明显有些为难,皱着眉道:“可是……季先生吩咐过的,不让旁人进去。”
钟可情目光一冷,暗沉着面色斥道:“不让我进去也行,这要是季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太太追究起来,你们别想有好果子吃!”
两个佣人哪里担得起这样的责任,她们见钟可情底气十足,不免心惊。
有一个佣人终于忍不住支支吾吾道:“不是我们不让你们进去,是刚刚周阿姨才端了补药进去,让我们在外头看着……”
周阿姨?就是张小蝶所说的种植米兰的阿姨?
钟可情背脊一震,一股钻心的痛楚刺入心头,惶惶不安的感觉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张小蝶与钟可情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二人心中都有了底。
钟可情也不等两个佣人开门,强行闯了进去,快步往沈惠洁的房间走。东山别墅大得很,空荡荡的,晚风吹过,屋子里回音萦绕。若是让钟可情一个人住这样的屋子,必定会害怕死。就算是正常人,在这里呆久了也会发疯的,更别提一早就
有精神疾病的沈惠洁了!季家这种做法,无疑是将她往死里逼!
张小蝶来过这里,知道沈惠洁住在二楼靠楼梯的那间大房间,二人便匆匆上了楼。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钟可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墙角的一盆米兰就往屋里冲。
房间里摆放着极少数的家具,就连床头柜都撤掉了,窗门紧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儿。
钟可情开了灯,朝着床榻边上望去,那边的情形简直触目惊心。
佣人口中的周阿姨正端着一大碗黑漆漆地汤汁,强行往那柔弱妇人的口中灌药。钟可情来不及多想,飞奔过去,将那药碗砸得粉碎!
周阿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又瞟了一眼一身粗衣打扮的钟可情,盯着毒辣的目光,恶狠狠怒斥道:“臭丫头,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药有多贵?”
张小蝶赶忙冲上前来:“周阿姨,你这是老糊涂了么?瞪大眼睛看看,你眼前的可是大小姐!”
周阿姨擦干净脸上的药汁,朝前走了一步,对着钟可情的眉眼细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杜鹃跟子墨小姐约好的时间不是八点么?怎么现在七点还不到就过来了呢!
钟可情跟着冷笑,“小蝶,别跟她废话!认出我又能怎样,她还不是别人的走狗!”
她伸手撩起花盆,直接架在周阿姨的头顶上,声色严厉道:“说!你给我妈妈喂的是什么药?”周阿姨只见过季子墨几次,印象之中的季家大小姐,沉默寡言,还从小患有自闭症和抑郁症,应该是很好欺负的,可眼前这个少女,目光冷沉,双眸之中写着完全不属于
她这个年龄的沉静睿智,嚣张傲人的气焰震得她不敢抬头,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是……是平常的补药而已……”
“女儿,我的女儿……”
恰当此时,床上躺着的柔软妇人突然翻了个身,朝着钟可情傻傻一笑,伸手就扣住了钟可情的手腕。
钟可情这才有机会去看对方的脸。
印象之中的沈惠洁,生得端庄温婉,相貌不说出众,至少也是中等偏上,可此时的她,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甚至可以用形容枯槁四个字来描绘。
钟可情眼眶不由一红,放下手中花盆,握紧了沈惠洁的手,而后回眸狠狠瞪向周阿姨:“一般的补药能把我母亲害成这样?说!药里究竟有什么?”
反正那药也没有毒,周阿姨刚想狡辩,却不料张小蝶蹲下身子,捡起一小片破碎的瓷片,放在鼻尖嗅了嗅,皱着眉头对钟可情道:“子墨小姐,是很浓的咖啡味——”
咖啡味?
钟可情的心底燃起些许疑虑,脑海中电光一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从前,她跟钟可欣还是好姐妹的时候,经常买好吃的好喝的给钟可欣。有一次体育课后,钟可欣口渴难耐,钟可情去买了一杯橙汁、一杯咖啡,橙汁只是普通的罐装饮料,而咖啡则是她在校门口星巴克特意买的。钟可情平时生活邋邋遢遢的
,喝喝一般的饮料也就罢了,她想着,钟可欣这样的端庄美女,必然只有星巴克才能配得上她。可事实上,钟可欣推掉了咖啡,反而选择了橙汁。
那时候钟可情多嘴,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钟可欣一脸无奈:“心脏病患者要少喝咖啡,你不知道么?”
钟可情忙朝着张小蝶问道:“我妈妈是不是有心脏病?”张小蝶顿时一惊,细细回想道:“季夫人原先身体很好,但这栋别墅太大,她夜晚睡觉总是会受到惊吓,七八年前患上了心脏病,可是小姐你一直呆在季家老宅,你怎么会
知道?”
钟可情恨得捡起地上的碎瓷片,重重在周阿姨手臂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说!什么时候开始给她喝咖啡的,喝了多久?”
周阿姨见了血,吓得战战兢兢,面色惨白。她明显收了别人的好处,钟可情拿碎瓷片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敢开口。
“子墨小姐,你是偷偷摸摸进来的吧……你要是敢再碰我一根汗毛,我就去老太太那里告状!”周阿姨破罐子破摔,威胁道。
“女儿,宝宝,我的女儿……”
神情呆滞的沈惠洁拉着钟可情的手,一声声呼唤着。
钟可情听得心头阵痛,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对着周阿姨的脸,就重重甩了一巴掌,砰得一声,响亮的耳光在整个屋子里回绕。“这一巴掌是你自作自受!”
周阿姨顿时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气得面色发青,斥道:“臭丫头,你敢打我!我……我去老太太那里告状去!”
打得就是你!
钟可情哪有闲工夫听她废话,撂起身侧的花盆就朝着周阿姨的后脑重重一撞,直撞得她昏死过去!
张小蝶吓得面色惨白,探了探周阿姨的鼻息道:“小……小姐,她晕过去了!”钟可情冷哼了一声,这种人要是继续留在舅母身边,迟早会害死舅母。总归要有一个人死,为什么不让她去死!心里头这样想着,她复又搬起花盆来,对准了对方的要害
,又重重砸了十多下,直到地面上满是血迹。
眼看周阿姨的双腿在地上一抽一抽的,死猪一般,剩下最后那么丁点儿膝跳反射。
张小蝶赶忙抢过钟可情手上的花盆,颤抖着声音道:“小,小姐,你快住手,杀人可是死罪——”
“哇!坏蛋死掉咯!坏蛋死掉咯——”
这边两个人浑身冒着冷汗,身后的疯子沈惠洁却一面笑着一面拍手鼓掌。钟可情探了探周阿姨的鼻尖,一息尚存。她心念一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将花盆递到沈惠洁手中,循循善诱道:“妈妈,她天天喂你吃毒药,你想杀死她么?如果想,就用这个敲碎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