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见故人
“你不是在黄庄上么？怎么会来这里了？”万贞儿想一下才记起来雨化田这些日子在京城外面的庄子上过的逍遥自在。
雨化田看看周围低声的说：“我在庄子上过得不错，因为跟着师傅来送东西，太后的千秋节，皇庄上的果子正好。我跟着师傅来新下来的新果子没想到在这里见着你了。你还好么？”雨化田打量着万贞儿身上的衣裳，因为太后的寿辰，孙贵妃大手笔的给后宫的奴婢和内侍们都发新衣裳了。万贞儿身上的衣裳是一件崭新的浅青色小袄，底下是一条白色的裙子，一条桃红色的腰带挂着一个白色的玉佩。只是玉佩上的结子打的歪歪扭扭的。
看样子万贞儿过得还算是不错的，在宫里也不是所有的奴婢都能穿着体体面面。万贞儿点点头：“我很好，这几天太后的宫里事情多，娘娘叫我们过来帮着干活。”说着门口一阵脚步声，雨化田忙着低声的道：“我要去帮着师傅干活了。我现在不在宫里，倒是不能常见面。你要仔细小心些，虽然贵妃娘娘喜欢你，可是别人难免有些嫉妒的。你要小心些，言语之间千万不能给人抓住把柄。”说着雨化田忙着跑了。
万贞儿看着雨化田消失的背影，想起来当初在永清公主跟前那个仗义执言的小内侍，这个紫禁城还真是改变人的地方。转眼不见那个直肠子的雨化田就成了深谙世事，遵照游戏规则的人了。这样的变化虽然没些伤感，但是对个人来说，却是好处大于坏处。
希望以后他能平安顺遂，可怜的雨化田一辈子都要在深宫里面度过，与其一辈子不能抬头，不如风生水起的混个舒服。“你又在出神了，这些日子你都在想什么呢？仔细着我回去教训你一顿。那个雨化田是个有造化的，以后没准还能混上一个庄头什么的。其实在外面比紫禁城里面舒服多了。这里就是做了御马监的大太监有什么呢。皇上生气了还不是一样？外面见主子的机会少，犯错的机会就少了。”任姑姑叹口气，把桌袱铺在桌子上。
“姑姑说的是。”万贞儿上前帮着桌袱子铺好。任姑姑停下手看看万贞儿想说什么，可是想想还是接着干活没出声了。
太后的生日很热闹，太后对着那些寿礼和朝贺的命妇们没什么兴趣，每年生日她都要如此例行公事，真正叫太后高兴地是她的儿女们全都陪在身边。等着太后的生日过了，越王和襄王都回去了，皇后的事情放上桌面。
太后的千秋皇后一直没出现，若是放在往常，每年太后的生日，皇帝的生日还有元旦还有皇后自己的生日，皇后出现的。皇帝和太后的生日，皇后要穿着朝服带着嫔妃和命妇们朝贺，元旦的时候，皇后既要给皇帝和太后祝贺新年，自己也要穿戴整齐坐在坤宁宫的宝座上接受命妇和嫔妃们的朝贺。皇后对着这几个日子看的很重，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给孙贵妃教训的日子。她需要叫孙贵妃知道，她还是皇后，还是这个帝国的女主人。即便是她占有皇帝的恩宠有什么用？孙贵妃只是个贵妃，是妾室。皇后才是后宫的女主人。
皇后没出现在给太后朝贺的大殿上，孙贵妃名正言顺的领着一群女人给太后磕头祝贺太后的生辰。那些命妇们看着眼前的架势立刻明白了什么，太后曾经在寿辰之前叫人去谴责了皇后的消息早就在京城里面传播了。这些命妇们心里算计着，看样子该预备着孙贵妃册封皇后的贺礼了。
万贞儿冷眼看着这一切，胡皇后实在是没什么优势，若是她是个能放□段的人，皇后的位子也许还能忍辱偷生的保下来，可惜胡皇后的智商有点捉鸡，没有儿子是她的短处不假
，可惜也不是致命的短处。她到底生了两个公主，看的出来当初皇帝和她还是有感情的。胡皇后拿着一般人家的夫妻关系衡量自己，就算是没孙贵妃觊觎她的宝座，也会有别人出来。胡皇后的心里想的：“好啊，老娘和同甘共何苦，不就是没生儿子么？朱瞻基你个混蛋男人，没良心的！”
心里有了怨气，加上孙贵妃得宠，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小三和不知道是小几生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还要把家产全给那个野种！皇后越发的不淡定了。一哭二闹可能没有，但是好脸色没了，对着皇帝说话也不客气了。皇帝也是人，尽管前朝不少的大臣等着给皇帝挑错预备着随时上书骂皇帝一顿呢。但是皇帝身边依旧是美人不少，即便不是三千佳丽，也有十二金钗的n倍不是。胡皇后本来已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了，年级上身体上比不起青春逼人的小姑娘，还没有个好脸色。
想想一张日渐被岁月折磨得脸横眉怒目，整天耷拉着给你脸色看，别说皇帝了，一般男人也要烦死了。于是朱瞻基和胡皇后的感情就这样消磨了。
孙贵妃得宠，有了儿子作为依靠，相由心生，一边是温柔可亲，雍容典雅善解人意的孙贵妃，一边是斤斤计较，不仁慈不善良的皇后。皇帝的内心已经开始倾斜了。等着太后和皇帝一番话下来：“太子是孙贵妃生的，后宫有些人也敢言三语四。他们质疑太子的生母是个宫人，无非是想说太子出身低微不堪承担储君之位。皇帝膝下子嗣稀少，藩王们难免动心思。以后就是太子继承大统若是有心人拿出来说事——”
当初拍板胡氏做皇后的是她，现在下决心废后的也是她。经历了四朝的张太后明白，皇家和一般人家不一样，他们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感情，而是政局。
朱瞻基下定决心，废皇后改立孙氏为皇后。嫡长继承制，这样一来朱祁镇是嫡子也是长子，他储君的位子就坚如磐石了。朱瞻基隐约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迅速的衰退着。尽管他将不出来那里不舒服，但是内心深处朱瞻基总有些隐约的不祥挥之不去，午夜梦回的时候好像毒蛇在纠缠着他。太子年纪小，要是自己那一天真的“龙驭上宾”了，太子年幼如何服众呢。他该预备了。
果然太后慈宁宫的寿帐什么的刚刚撤去，胡皇后就被废掉了。孙贵妃毫无悬念的成了皇后。这下翊坤宫顿时喜气洋洋，孙贵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法子内心的笑容。
宫人们都来祝贺孙贵妃升职，皇后啊，已经算是一个女人能得到的最尊贵的头衔之一了。当然还有更牛叉的太后和太皇太后。按着这个节奏，没准几十年后孙皇后也能在慈宁宫看着一群美人给自己请安了。
孙贵妃，过几天便是皇后了，她正坐在翊坤宫正殿的宝座上接受身边宫人们的祝贺。近水楼台先得月，翊坤宫的宫人们先给未来的皇后贺喜。“都是皇上恩典，你们在本宫身边服侍不少日子了，以后更要小心谨慎，不能招摇轻浮。”孙贵妃恩威并施，说话的语调都变了。
底下的奴婢们赶紧齐声称是，接着三呼皇后娘娘千岁。孙贵妃听的眉开眼笑对着身边的方嬷嬷说：“赏。”底下的人听见心里都乐开花了。在后宫跟着主子就像是赌场，买大小。押对了宝，说不上飞黄腾达也能跟着吃肉喝汤的。若是跟着的主子不给力，这一会坤宁宫里面可是热闹了。
没等着红包发下来，别的嫔妃和朝贺的人群都乌泱乌泱涌来了，大家打起精神迎接各位来给新皇后献殷勤——朝贺，的人了。
万贞儿年纪小，在孙贵妃跟前伺候的活一时半会的轮不到，若是毛手毛脚的砸了茶碗烫着了什么嫔妃命妇的可不是给娘娘添堵么？于是万贞儿就被派到了茶房里面，老老实实的洗茶碗。“果然是你，万贞儿你不认识我了？”一个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有点耳熟啊。
万贞儿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虽然也是宫婢的装束，但是她身上的衣裳明显是比万贞儿的更好些。水红色的半袖，褙子里面是圆领的藕荷色的小袄，底下是一条白色的弹墨裙，一双小脚绣鞋尖上装饰着绿色的绒球。好眼熟的人，万贞儿正在想着眼前的小姑娘是谁。
那个小姑娘看着万贞儿迷茫的眼神很不忿的还是哼一声，那个神态——“你是周姐姐！”周小红，那个万贞儿刚穿来的时候对着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傲娇小姑娘。虽然她的傲已经被打磨掉不少了，可是一个人骨子里的性格很难被改变的。周小红的傲娇只是藏起来了，但是在眉眼之间还是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的。
“原来是周姐姐，记得当初姐姐早太后身边伺候。太后的生辰我跟着姑姑过去帮忙的，竟然没见着姐姐？今天姐姐来是什么事？”万贞儿一边和周小红讲话一边麻利的给她倒上一杯茶：“这是上好的六安瓜片，姐姐尝尝吧。”
周小红看着万贞儿有些诧异，她接过来茶杯却是没有了当初的傲娇和挑剔。“万妹妹别站着了，我只是跟着姑姑来的。贵妃娘娘留姑姑说话，我就出来了。没想到一转眼你也长大了，记得当时进宫的时候你还哭着要娘呢。在这里还好，我看着你倒是没受委屈。”周小红再也不是那个恣意放纵的丫头了，深宫的生活叫每个人都戴上一个面具，大家好像是河滩上的鹅卵石被深宫的风浪打磨的日渐圆滑。
万贞儿心里感慨一下，周小红从一个活泼妹子成了今天的温柔可爱，这里面的艰辛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不过现在看起来她的日子不错。“托姐姐的福，娘娘待底下的人人宽厚，我年纪小不能再上面当差。也不过是帮着打下手什么的。看着姐姐却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啊。这件衣裳真好看！”
万贞儿奉承着周小红，“这个是太后千秋的时候赏赐下来的，身边的奴婢们都有。当时我在太后身边侍奉呢，却是不能出来和你见面。你不知道，我还见着陈姐姐呢。她在尚服局也是不错，等着几天贵妃娘娘的皇后礼服下来，没准还是她送来呢。”两个小姑娘在一起说着闲话。
万贞儿从周小红的话里听出来，她在太后的身边混的不错，随时间的推移，周小红出落的有些大姑娘的样子了，只是万贞儿把眼光移向了她的脚上。裹小脚是明朝女人必经的历程
，看着一双天足被折磨成如此畸形的惨样
，万贞儿忍不住打个寒噤。
看着万贞儿的样子，周小红有些害羞的把脚缩进裙子：“你眼看着年纪到了，也该裹脚了。姑姑说裹脚了就是大人了。这个刚开始是有点疼的，可是忍忍就好了。”
听着周小红轻描淡写的语气，万贞儿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能不能不缠足啊，看着就难受。听着姑姑说要把骨头生生的折断了——”说道这里万贞儿苦着脸，说不下去了。
“你怎么还是不懂事呢！咱们进宫难道就是为了做一辈子的奴婢的？你看好些奴婢是不缠足的。你这个丫头怎么傻傻的！”周小红恨铁不成钢的白一眼万贞儿，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想一辈子做奴婢就不缠足！也不想想谁会喜欢大脚女人。你真是叫人气的牙根痒啊。”说着周小红伸出指头戳一下万贞儿的脑门。
谁会喜欢缠足的女人，万贞儿心里嘀咕一声不说话了。周小红临走的时候拉着万贞儿低声的说：“我的话你仔细想想，你看后宫的娘娘们都是小脚，你还不明白么？”
明白，皇帝是变态呗！万贞儿在心里小声的说着，脸上依旧是依依不舍得和周小红告别。在万贞儿嘀咕皇帝是变态的时候，朱瞻基则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周小红可是和万万关系很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