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耿帅的心愿
一辆七座的面包车,尽然是齐鲁省的牌照,车上有四个操着浓浓外地口音的人,年纪最小的都和余汉生差不多大了,还有一个已经明显的上了年纪,头发灰白。
除了这四个外地人之外,同行的还有县农业局的植保专家单军林,另外还有一个余见海最熟悉不过了,手上正拿着相机冲他扮鬼脸的李璐。余见海一开始是有点蒙逼的,不清楚这几个外地人的来路,只是按照礼貌先打了招呼,那几个外地人已经都站了起来,年纪最大的花白头发老头已经伸出了手。“你就是余见海同志?真年轻啊!年轻有
为啊!”
一一握手,轮到单军林的时候这个和余见海相熟的本地人笑着介绍道:“余村长,这几位是齐鲁三麦研究所的专家,这次是专门里拜会你的。”虽然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来路,余见海心里还是震惊的。一边热情地招呼对方入座,一边忙着倒水。花白头发老头已经从不太新的公文包里摸出一张极其普通的名片,两手递了过来。“我是齐鲁三麦研究
所的研究员耿帅,很高兴能够见到你!”
“耿老您好!”余见海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出一大截的老者,赶紧接过名片,仔细看了一下才收好。耿帅的名片介绍很简单,就是齐鲁三麦研究所研究员几个字这么简洁。耿帅介绍了另外几个人的身份,稍
微白一点戴眼镜的叫张古风,是他的助手,瘦一点的叫岳男,也是齐鲁三麦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和他们是一个项目团队的。最后那个年轻的是所里的司机,叫小王。不用余见海询问,耿帅已经自己道明了来意。原来,在前几天,云水电视台按照往年的惯例,做了一期全县农业生产的新闻,其中有一个片段是田间三麦长势的,无非是“今年我县在冬小麦的栽培上坚
持以优良品种为主,采用科学的栽培方式和先进的田间管理,长势如何如何的喜人……”而在田里拍摄的镜头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其中一组就是在八道垛子农场,正是余见海他们从舒畅手上转包下来的麦田。而为了配合新闻的效果,电视台特地做了一块牌子插在地头,上面注明是烟农
小麦。这本来是地方小电视台惯用的伎俩,每年宣传上总之有那么多的经费,总的干点什么让政府领导脸上有光的事情吧。就像云水电视台,平时的新闻制作是一周才正儿八经的做一期,说白了就是完成任
务,有谁会正经的去关注呢。
可是现在偏偏讲究新媒体,云水电视台也有自己的官方微博,顺便把这条新闻也放在了官微上,其实谁都也没当回事,因为云水电视台官微的粉丝一共才不到一千个,也没有什么影响力。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在北方的齐鲁三麦研究所,有一个干到老学到老的资深育种专家耿帅,这个花甲之年的老者一直致力于烟农系列小麦的繁育,在国内大面积推广的19号麦种就是出自他的手中。这几年耿帅一直想把19号提纯复壮,在原有基础上将产量和抗病性都提升一些可是一直没有取得突破。他一直非常关注19号在栽培区的表现,不仅仅是收获后的产量,还有在栽培过程中的各种参考数
据。在精力允许的时候,他几乎跑遍了黄淮地区的每一个市县,为的就是想掌握第一手的原始数据。最近他年岁大了,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有下降,外出的次数明显减少,基本上都是交给了张古风和岳男去做,他自己主要在做数据分析方面的一些工作,还有就是从网上收集一些有关于19号的信息。虽然都是一些零星的报道消息,有时候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就在几天前,耿帅又一次在网上收集有关于19号的消息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云水电视台官微上的视频,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视频上那片小麦的长势确实太好了,和邻近地块有明显的差异,按照现在的季节和气温,属于历史上都难得一见的好年景。最吸引耿帅目光的还是田头的那块临时插上的标志牌,烟-19号。多年的经验告诉耿帅,这段视频有问题。要不就是视频造假,不是在这个季节或者拍摄地点不是在云水,要不然就是这片小麦压根就不是烟-19号,是其他的中温型品种。因为无论是从视频上小麦的
长势还是外观表现,都不太符合烟-19的产品性状。
可是直觉又告诉他,一个县级的电视台不太可能公然造假,用别的优秀的小麦品种来冒充烟-19。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按照一般的惯例,很多地方的农业部门都会搞一些高产示范田,在靠近路口比较容易看到的地方竖一块大牌子,一般上面写着某某小麦或者其他农作物高产示范田,面积多少,技术员何人等等。说句
不客气的话,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政绩工程,纯粹就是给人看的。
而出于某些原因,这些农作物的种子供应商往往会打通关节,让自己的品种得到公示曝光,等于是免费的广告了。在过去,烟-19在大面积推广的过程中没少这样做过,耿帅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正是由于对高产示范田一清二楚,耿帅才觉得奇怪,他认为无论这块地种植的哪个品种,都不会允许在田头插上烟-19的牌子。这年头好心人有,可是谁又心甘情愿的为他人做嫁衣呢。所以耿帅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于是他通过私人关系,联系到了云水农业局的单军林,问他知不知道那块麦田是怎么回事。单军林哪里知道呀,不过他在电视台有熟人,便打了个电话去问了一下
,结果那个熟人也是很热情,很快就帮着打听清楚了,回复说那块地种的确实是烟-19,还顺便打听到了,说那块地现在是余见海在承包。一听说是余见海,单军林马上想起了去南城办培训班时在路上看到的那片麦地,突然就有了一些联想。他本来心里头就一直有疑惑,再联想到余见海种出来口感独特的大米,还有传闻中把杂交玉米当
糯玉米卖出了高价,心头的疑惑更甚,便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耿帅。
耿帅一听也愣住了,他想了一下就决定要到云水来一趟,看看是不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麦子的基因突变,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许他可以从中得到新的母本,繁育出新的小麦品种呢。
于是耿帅不顾张古风和岳男的劝阻,坚持要到余湾走一趟。对于这种事先毫无征兆的来访,余见海心里其实是拒绝的。可是人家已经到了,而且除了张古风和岳男有点不太热情之外,耿帅这个让人感觉一点都没有架子的专家,还是非常和蔼可亲的,目光又是
那么的恳切,倒是让余见海真的不忍心拒绝了。平心而论,无论是林苏杭从他手上买回去的麦种,还是八道垛子农场原先苏畅种的麦子,余见海都说不上是什么品种。也许苏畅种的麦子真的就是烟-19,毕竟这是云水一带种子面积最大的品种,可
是要说林苏杭种的麦种,那就真的没法说了。可是这一切余见海不能明说呀!怎么说呀?告诉耿帅,您老人家误会了,这压根就不关麦种的事,也不关栽培技术和土地质量的事,那是咱在麦子上使用了独门的秘方,不管什么品种的麦子都有效,
都能增产增收?
谁信哪?
人家老专家大老远的跑来,不是听你吹牛逼的,你要是真的这样说了,人家肯定会认为你是胡说八道,一点诚意都没有的。
怎么办?余见海表面上波澜不惊的,脑子里却在飞快的转着,想着对策。就在边上的张古风显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余见海突然脑子里灵机一动,对呀,咱怎么突然脑子不够用了,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呀!
哈哈哈哈……余见海高兴的几乎要笑出来,还是极力忍住了。
“耿老师……”余见海这称呼也没错,耿帅不仅仅是齐鲁三麦研究所的研究员,也是齐鲁农学院的老师,这个刚才聊天的时候余见海已经知道了,“其实……我是在我们的麦田里喷了一些东西……”
“哦?”耿帅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兴趣盎然问道,“你能不能告殊我,你是使用了什么激素?还是叶面肥?磷酸二氢钾?芸胎素?还是其他的什么新兴的东西?”
单军林也是好奇万分,竖起耳朵听着,岳男更是停下了手中的笔,好奇地盯着余见海,等着他的下文。
余见海微微一笑,心里的那个想法已经成熟了,便把目光挨着从耿帅、张古风、岳男、单军林的脸上扫过,嘴角微微上翘,“都不是!是我自己琢磨的一点药。”
张古风脸上明显的闪过一丝不屑,可是忍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轻到别人几乎没有察觉,可是余见海听到了。余见海就知道有人会有这反应,没人表示不屑就奇怪了。
他算什么呀?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估计张古风的孩子都比他大,阴差阳错的干出点成绩,就自吹自擂的说自己研究出了什么药,能改变小麦的生长?哄傻子吧!
余见海并不在意张古风的不屑,而是顿了一下,静等着其他人的反应。果然耿帅马上就问了,“什么药?”
“这个我不能说!”余见海笑了一下,“耿老师,抱歉,这涉及到我的核心技术,我的知识产权,恕我不能透露。”
“知识产权?”张古风笑了,笑得有点古怪,“余……村长,你的这个技术申请专利了?”
“没有!”余见海平静答道。
“量产了?”张古风又问道。
“也没有。”余见海老实回答。“那谈什么知识产权呢?”张古风摊了一下手微笑道,“余村长,农业生产不是儿戏,任何的发现都要禁得起验证,你这个自己琢磨出来的药经过大面积试验了嘛?安全性得到认可了吗?我作为在农业口
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想说,很多东西都是禁不起推敲的,这些年我们经常听到一些让人振奋的消息,可是最后都被证实是笑话。”
“古风……”耿帅适时的打断了张古风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这是事实!”余见海不卑不亢,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实际上去年我的药已经证实,确实可以提高小麦的产量,这个很多人都知道。你们不相信那是你们的事,我也没有必要非要向你们证实。你们信也
罢不信也罢,我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总之事实摆在那儿,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余村长,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说可以吗?”耿帅看到余见海的情绪有点抵触的样子,想了一下站了起来。
两人到了屋外缓缓往前走,耿帅望了望已经变得翠绿的青山,深深地吸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呵,这里空气真不错!闻起来有股甜丝丝的味道,神清气爽呢!”
“是吗?”余见海笑笑,“很多人都这样说呢!”
“是的呢!”耿帅也笑了,“也许是我在北方雾霾天气多了,空气一直比较厚重,乍一到你这儿有点不习惯。不过这儿真的很不错,要是等到我退休了,能有一块这么清爽的地方养老就好啰!”“我看您头发都花白了,应该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了吧?”不知道为什么,余见海对于张古风感觉很不好,可是对于耿帅却是感到很亲切,从心里而言,他现在觉得耿帅并不是什么研究所的专家,也不
像是大学的老师,觉得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农,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前年就退休啰!”耿帅呵呵笑道,“返聘的,学校缺老师,研究所的课题也没完成,我总不能撂挑子吧?再说我也闲不住,平日里和小麦打交道习惯了,让我什么都不做在家里下棋养鸟我也不习惯,还
不如工作开心呢!”
“您是真爱这一行!”余见海笑道,“割舍不下吧?”“是啊!”耿帅和余见海信步在路上走着,“干了四十多年了,有感情了。以前苦难哦时候,连肚子都吃不饱,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培育出一种能高产稳产的小麦,让家家户户都不饿肚子,能吃上白面馒头。后来我们弄出了烟农系列,也算遂了心愿。可是近些年我们的研究迟迟没有取得进展,还是躺在历史成绩上睡大觉,着急啊!别的不说,就拿烟-19来说,问世已经十几年了,现在还是很多地方的主
打品种,这虽然证明它的优秀,可是也证明了我们这些年育种的停滞,没有拿出更好更优秀的品种呀!”
余见海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小余村长呀,我叫你小余你不见怪吧?我外孙子都上初中啦,个头估计再有二年就能追上你了!”耿帅笑道,“小余村长呀,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是你说自己琢磨出了药改善了小麦的生长,我是相
信的。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再选育出一个抗性更好,产量更高的小麦品种。我似乎从你这儿看到了一丝希望。”“哦?”余见海眼睛忽闪了一下,脸上笑意更浓,“您老怎么就从我这个素未谋面的人身上看到了希望?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别人都不信,您怎么偏偏就信了,不认为我是在糊弄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