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我早就知道她容不下曳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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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把他当亲儿子疼的姑姑,一边是他自己当心肝宝贝的发妻,饶是江崖霜从小就是哄长辈的熟手,也颇费了番心思才哄好皇后。
结果他神色疲乏的回到自己院子,却惊闻秋曳澜傍晚前病倒了!
……先不提江崖霜这里如何急三火四的请大夫、熬药,闹到深夜才勉强安置。且说陶老夫人这边,在江崖霜回来前不久,也得到了秋曳澜院子里请大夫的消息,饶是老夫人向来以慈祥示人,闻讯面上肌肉也不禁抽搐了好一阵!
胡妈妈更是不忿的骂出来:“没过门前仗着咱们家势时怎么不提!?现在做了江家人了,家里有事,她不自己出来为长辈分忧已经是不孝,老夫人特特把自己陪嫁时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安抚她——还要怎么样?好处全她拿,麻烦全家里挡?!倒还有脸病!”
也不能怪她们想多了,以为秋曳澜回去之后还是怨气难消,赌气称病。毕竟秋宝珠上门的时机太巧,这事情秋曳澜又还没过来说,早就打发惯了穷亲戚的江家哪里会想到秋宝珠前来不是为了沾光,却是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秘密呢?
尤其从秋曳澜那边传来消息,说统一配给嫡孙的水晶盘也被丫鬟打碎了:“那东西就是咱们家,也才只有嫡出子孙房里才能有,庶出的公子、少夫人们再眼巴巴也只能到嫡出房里看一眼哪!哪个丫鬟敢这么不小心!以前怎么没打碎过?偏偏今天打碎?必是十九少夫人自己摔了出气的,不过是让丫鬟顶罪罢了!真真是可笑!进了夫家的门,连人都是夫家的了,还计较点小东西?!再没听说过这样大脾气的媳妇!廉太妃跟阮王妃是去得早,若还在,也该被她羞得无地自容!”
陶老夫人脸色阴沉良久,对胡妈妈道:“既然病了,总不能不管,你打发人送点药材去,问问大夫多久能好吧!”
让胡妈妈打发人去,而不是让胡妈妈去,这便已是在表达不满了。
胡妈妈尤自气不过:“她身体好好的却躺上了,大夫哪里猜不出来是要挟病自重?必是不敢戳穿,逼急了也是掉上一堆书袋,完了来个含含糊糊!”
“有什么办法?到底是嫡孙媳,场面总要顾的。”陶老夫人嘿然道,“何况她过门也不久,做女孩子时候的心气没全放下……小孩子么闹脾气也不奇怪!”
“西河王府那点子事情这京里谁不知道?”胡妈妈冷笑,“她在娘家过过掌上明珠的日子吗?就是那秋静澜惯她,也才几天?这就养一身娇气了?到咱们江家来,倒是端起千金之躯的架子了!分明就是欺您仁厚、欺十九公子好脾气!”
陶老夫人心里也窝着火,她因为是继室的缘故,早年没少被晚辈媳妇挑衅。
大房仗着地位特殊,孙辈对她这个叔婆也颇为怠慢也是有的。所以陶老夫人对于晚辈的不恭敬,本来是不会这样生气的。问题是,秋曳澜跟江崖霜这对,是她力主撮合的!
原本以为这么个主儿在娘家过得委屈,过了门之后不说好欺负,好歹知道惶恐吧?结果比她婆婆庄夫人还泼辣!
若朝别人泼辣,陶老夫人乐得如此,大不了善后的差事多些……但现在甩脸色甩到自己跟前来了,陶老夫人既觉得被挑衅了,又觉得看走了眼,甚至觉得自己被骗了!
心里不痛快,陶老夫人就没阻止胡妈妈的骂骂咧咧。
而胡妈妈这样的态度,派人时自然也会带出来。
于是次日一早被打发去探望秋曳澜的下人,与从前过来传话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都不可小觑,比如这会这婆子王氏,从头到尾脸上带着笑,语气也和蔼,可那话说得就是叫人听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痛快的!
不但不痛快,你还抓不着她把柄,说不出来她这话怎么不对了?
但说不出来归说不出来,秋曳澜身边也没傻子,一下子就看出来这王婆子名义上是来探望的,实际上却是专门给人添堵来的!
“苏合你去一趟绿雪山庄,把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公子、表小姐!”王婆子一走,周妈妈的脸色也阴了下来,把孙女喊到角落里叮嘱,“当然,王妃娘娘那件事……先不要说,免得公子这会为少夫人操心之余,还要伤心!等少夫人好了之后,由少夫人自己去说吧!”
苏合为难道:“王婆子哪来的胆子这样探望少夫人?怕是老夫人那边……我现在去绿雪山庄的话……”
“少夫人病了,告诉娘家人一声有什么不应该?!”周妈妈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论权势,就是没败落前的西河王府也跟江家没法比;但要论底蕴,周妈妈真心瞧不起从发迹到现在才几十年的江家!
当年她伺候的可是王妃,出入见识的全是世袭王的排场——江家现在最高爵位也才是国公而已!再逾越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场面上的敷衍,周妈妈最擅长不过!也就是形势不如人,廉太妃没了之后,周妈妈才小心翼翼的过了十来年,这会秋曳澜又不是没人撑腰,她可不会继续窝囊了!
苏合闻言心头一定,当下就去换了身出门的衣裙,赶到绿雪山庄,一五一十,把秋曳澜被要走救命药丸,跟着又病倒,结果今早陶老夫人派过来探病的人阴阳怪气,俨然跟秋曳澜有仇一样……这经过自然把秋静澜气得脸色发青,寒声问:“江崖霜呢?他死了不成!”
绿雪山庄算娘家,苏合又是王府陪嫁出去的人,在没外人的情况下,自然是照着娘家的称呼来:“倒不能怪姑爷,昨儿个郡主在他回来前就喝了药睡着了,一直睡到今早姑爷去当差都没醒!婢子过来前,郡主还昏睡着呢!好在,热退下去了。”
这话是真的:江崖霜昨天回去时脸色明显很累了,但还是撑着询问了妻子病倒的经过与缘故,夜里更是拒绝下人建议他临时搬去书房、仍旧睡在内室——昨晚陪夜的是春染与夏染,早上苏合亲耳听她们说,江崖霜一晚上起来数次查看妻子,所以说,这姑爷还是不错的。
她这么解释了一番,秋静澜才放缓了语气问:“这么说,妹妹是因为药丸被要走,生生气病的?”
“呃,应该是这样吧?”苏合有点心虚,在她看来秋曳澜之所以会病倒,那肯定是因为听秋宝珠说了阮王妃的真正死因,大受刺激——当然,昨天从陶老夫人处领了那对玉枕回屋后,由于心火直冒,一口气灌下去的一壶凉茶估计也是缘故之一?
不过祖母周妈妈叮嘱说这事儿暂不告诉秋静澜,苏合自不敢提。
然而秋静澜阅人无数,尤其是女子——苏合自认为连秋宝珠的拜访都只字未提,是绝对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的——却不晓得秋静澜只随便扫她一眼,就看出她是瞒了要紧地方,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怎么?连我都想瞒?你莫不以为你是妹妹所宠的丫鬟,我就给不了你规矩了?!”
苏合哪里可能是他对手?被软硬兼施威胁恐吓了一番,就抵挡不住,抽抽噎噎吐露了内情:“……郡主一直陪在王妃跟前,尚且在送走二郡主后直接病倒了!婢子的祖母说这事儿万不能叫您知道,不然……”
其实她这会说的话秋静澜已经全部不在听了——从苏合说出兴康长公主的嫉妒导致了阮王妃的身故的刹那,秋静澜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接下来的话没有一个字能入耳!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一刻秋静澜的心情没有话语能够形容,他始终以为况时寒当年反叛养父阮老将军,是因为贪恋权势。
可现在秋宝珠透露的消息,却是因为觊觎自己的母妃?!
甚至为此杀了自己的父王、害惨了自己外祖父一家!
最后他虽然没能够如愿,可他的妻子却遥控指挥毒杀了自己的母妃——
“那人胆敢起这样的心思!!!”这世代的观念,母亲被人打主意,这份羞辱比单纯的杀母之仇还要深刻!
秋静澜一瞬间目眦俱裂:“如果那人不起这样的心思,父王未死,母妃与祖母必然还在,我不用离家多年隐姓瞒名,至今不能恢复身份,妹妹又何必受那么多的委屈?!”
“如果那人把自己的心思瞒好了——至少母妃还能活着,即使分别多年,我总还有尽孝于她膝下的机会!母妃在,妹妹好歹有人维护,不至于几次险死还生,尤其是在帝子山那次——!”
多少个夜晚,他从噩梦中惊醒,梦中那样清晰:
是父王秋仲衍浑身浴血战死沙场时坚持回望京中的不甘与挣扎;
是祖母廉太妃含泪勒令人带他走后饮下毒药的悲哀凄楚;
是母妃冷清而满怀牵挂,独卧榻上惦记着在帝子山的女儿与不能提的儿子,孤独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最让他痛到无法呼吸还是——咆哮如龙腾的雪崩中,年幼而柔弱的秋曳澜,被当头而来的雪流瞬间淹没!
哪怕是现在,秋曳澜已经出嫁,他也无法想象这个妹妹当初是如何活下来的?兴许秋家先祖真有在天之灵?又或者是上天的怜悯?
“无论如何我现在只有妹妹了!”秋静澜悲哀的想到,“之前我就不赞成她嫁给江崖霜,此人再好,江家枝繁叶茂,我如今又不够权势给她撑腰,怎么可能不碰见麻烦事?”
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但若以为这样就可以随意拿捏我的妹妹,陶氏老妇却是在做梦了!”
他心念一转,慢慢伸手捂住自己胸口,身子晃了晃——苏合低着头还在小心翼翼的安慰没发现,正心惊胆战侍立他身后的冬染却是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使劲一咬唇才忍住惊呼,上前一把扶住:“去请大夫!!!”
这下好了,周妈妈打发苏合过来报信,本是考虑到陶老夫人态度急转直下,秋曳澜以后日子怕是难过,想让苏合来跟秋静澜这边讨上几个主意。而苏合没撑住秋静澜的审问,现在结果却是秋静澜自己也因为急怒攻心昏迷,跟妹妹一个待遇卧榻不醒——本来因为有个能干的表弟,这两年做回没出阁时万事不问、只顾自己消遣调养的大小姐的阮慈衣理所当然的被惊动。
万幸大夫再三保证秋静澜没什么大碍:“主要是心绪上太激动了,急怒伤身……吃了药躺一躺,今晚必能醒的。之后再喝两副调养的方子就没问题了,到底公子年轻!还请大小姐莫要担忧!”
阮慈衣擦掉冷汗,给了双份医资送走眉开眼笑的大夫,转过身来自是厉声逼问下人,究竟是谁让秋静澜好好儿的急怒攻心的?!
众人一起看苏合,苏合战战兢兢出来回答:“是婢子禀告的……”
“苏合?”之前阮慈衣心思都围着秋静澜转,根本没注意身边都有些什么人,这会才注意到苏合,顿时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再一想以秋静澜的城府,这世上能够把他情绪勾动到听了番禀告就当场晕倒的人与事,还能跟谁有关系?
阮慈衣也觉得一阵晕眩了:“曳澜出事了?!”
“郡主只是偶染小恙!”苏合的描述已经放倒了一个秋静澜,生怕阮慈衣也步上后尘,那绿雪山庄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了,闻言赶紧先申明秋曳澜目前的情况,“已经请大夫看过,姑爷也很关心!”
“真这样纯峻他怎么可能被气晕过去?!”阮慈衣提高了点声音,“你不说?万一耽搁出大事来你承担得起责任?!”
苏合这会是打死都不敢再提阮王妃的事了,虽然说阮王妃只是阮慈衣的姑姑,不是亲娘,但姑侄就不是骨肉了吗?所以也不细说经过,一口咬定秋曳澜是被索药之事气病的:“本来昨天大夫说吃上两副药就好,本不打算惊动您跟公子的。可今早那边老夫人接到郡主身子不舒服的消息,派人去院子里探望——那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却像是老夫人恼了郡主一样……”
阮慈衣心机远不如秋静澜深沉,加上苏合此刻低着头回话,也看不清神情眼色,倒没怀疑还有内情,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我就知道那老妇迟早容不下曳澜!”
“呃?”苏合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