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4)

  后面的字都被血浸模糊了,里面还有一张我的照片,我看了下W,W也冰冷地看着我。健和微微的四只大眼睛眨巴着。
  我相信这张照片肯定是W给雅文的,因为我这个人也确实不喜欢拍照,因此我的照片也只有W和很少数的几个人有,那张照片是高中时学农的时候的照片,W竟然还留着。那时候的我穿着一老头背心,裤脚管撩起了露出白白的长袜和长长的腿毛,站在田地里尴尬地笑着。这张照片是W逼着我拍的,想起W在高中时候有着与微微一样的天真与活泼,不禁有些酸楚,现在的W眼中流露出的尽是一抹浓厚的忧伤。
  七点十五分,
  天渐渐黑暗了。
  我和W站在宿舍楼前,尽管被冲洗了好多了次的地面,但那两滩血迹依然可以看见,也许只有经过一段时间才会慢慢消逝吧,两滩血的距离不到半米,好象快连接在了一起。据说胡凌的死状是极其难看的,当时脑浆都崩出来了。
  因为着两次的跳楼事件,这周围宿舍楼的大部分人已经搬出去了,W的宿舍也只有W和那个长的女人两个人了。
  我和W站在血迹前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切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停止了,我听不见我的呼吸,我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每次话都卡在喉咙口又咽了回去。我感觉到左肩隐约的痛。
  “为什么?”不知dào
  过了多久,W先口了,“不知dào
  为什么竟然一点也哭不出来。”
  W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
  “其实他们幸福了,不是吗?”不知dào
  为什么我这个时候对于胡凌一点恨意也没有了,“他们解脱了,他们突pò
  了尘世间的束缚,得到了自由。他们把彼此之间都定格在了最相爱的那一刻,他们之间不会有背叛,只有永恒,这不是每对恋人所期望的吗?他们用他们的死来证明了他们的爱。”有时候我自己都很费解我能说出一些令我自己都不懂的话。
  “但他们很自私,抛弃了一些爱他们,在乎他们的人,他们的解脱给更多人来带了痛苦。”W语气很平静,我不知dào
  W这幼小的肩膀上还抗着承shòu着多少的痛楚,如果说曾经还有雅文能陪她一起抗的话,那么现在的W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我拉了拉领口,夏天的晚上依旧是那么炎热。
  “人活着不就为了满足自己的么?”
  “可还有责任不是吗?”
  “能冲破责任的捆绑的人才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幸福。”
  “不负责任么?真自私。”
  “也许吧。”我转过身,“你早点休息吧,别想太多了,有些事情既然已经生了,就应该想想怎么去更好的面对,而不是死在曾经美好的回忆里。”我摸了下口袋里那只坏了的手机。
  我挥了挥手,没转头,离开了。转过垃圾桶的时候我将我那只坏了的手机扔了进去,我不能死在回忆里。
  这是我第一次在W消失在宿舍楼之前就离开了。
  本来想问清楚那封信的究竟,但后来想想没什么必要了,因为在警察局的时候我已经用脚指头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回到家后,我看到了那封放在餐桌上的遗书,我揉成了一团然后扔进了垃圾桶,看来他们还没有回来过。我很想这个时候泡把澡,但医生嘱咐过绝对不能让缝针的地方进水,不然很容易感染,到时候可能要截肢了就,但我想不可能在拆线之前就一直不洗澡吧。
  这时候我想起来了我大一的时候宿舍里有一哥们,洗澡的时候永远不见他人,导致我们宿舍一直有一股很浓烈的带鱼味,所以我都叫他大鱼。那哥们的头连胶都不要用,随便一抓就是一个型。我们都很好奇他究竟多久洗一次头,才能让整个楼层唯独我们寝室没有老鼠,所以很大程度上他是保护了我们的寝室的环境。
  几个月后,大家都混熟了,有一家伙实在忍不住了,问了句,“我说大鱼啊,你今天怎么没来洗澡啊?太不合群了,每次都不和我们一起洗。”
  谁知dào
  那哥们说了一句让我一夜都没办法睡着的一句话,“我去年刚洗过。今天就不打算洗了。”然后露出了那两排黑的牙齿冲着我们笑,那个笑容至今还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后来,大鱼好象因为参加了他们帮派的群架活动所以导致被学校开除了学籍。
  那件事便成了我们宿舍夜聊时候的热门话题,因为我们实在无法明白如此一个淳朴天真的大鱼怎么可能参加帮派的群架并,确认让人费解,我们研究了大半个月都没有结果,只能感叹世态炎凉,人心隔肚皮。
  但不管怎么说大鱼从我们307寝室的离开我们还是非常痛心疾的,于是我们宿舍的其余四个人决定出去订一桌来纪念这个伤心的日子。
  酒席间,喝得巨醉的健拿着酒杯站在椅子上,说,“我想明白了,一定是那帮派的老大把大鱼当作秘密武器来使用的,只要我们大鱼一出场,那刹那间,不管多少兵马一定全部失去了战斗力!”说完健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们其余三个人为健揭开了我们心中困惑了那么久的疑惑而干了一杯。我们达成了共识,这也的确是大鱼能参加帮派群架的唯一理由了。之后我们便把大鱼学籍卡上的照片放大了二十倍挂在我们寝室的墙壁上来缅怀我们这位307寝室曾经的英雄。
  此后大鱼便渐渐消失在我们的话题中了,但他那悠远的味道却永久地留在了307。从那时候起,我便誓不做一个不洗澡的人。
  我用保鲜膜在伤口周围的纱布包了一圈,但觉得有点薄,于是又多包了两层,才放心地打开了水龙头。
  “哗啦啦——”
  浴室里渐渐开始充满了水蒸气。
  我慢慢将身体浸入了水中,然后尽量把左肩离开水面。
  “活着真好。”这句话真的是很真心。
  我靠在浴缸上不禁感叹到最近生了那么一连串的事情,让我有些来不及应对,还好算是小命还留着,要是那疯子刺的是胸口那么我想我现在已经在和屈原下棋了。想起来真有死里逃生的感觉,不过话说回来能再一次在这里安逸地泡澡还真得下次好好找个机会来感谢下微微那个好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