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坑了

  那人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大概很快会醒,阿楚已经等不下去了,豆花今天就要成亲了,他收拾好行囊,把值钱的东西装成一包,临走时还不忘在那人床边留下药材和煎服方法。到了镇上,他把包袱先找个地方藏好,再偷偷跑到豆花家。
  豆花就住在镇北村子里,平矮的草房因为喜庆的装饰倒不像平时那么寒酸。门前站着许多道喜的人,阿楚低着头,趁没人看到转到后院。以前,他常绕到豆花房前跟她说话。豆花已经梳好妆坐在镜前,喜婆陪着她,说着拜堂里要注意的事。阿楚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喜婆离开。
  “豆花,把窗打开,是我。”他着急地敲了一下窗,四下观望着,怕有人过来。
  “阿楚哥……”她的声音带着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你走。嫁给那个李捕头你一定不会幸福的,趁迎亲的人还没有过来,你跟我走吧。”
  里面沉默了良久,幽幽叹了一声,“不行的……”
  “是不是你爹逼你,你别怕,我会带你逃得远远的。”
  “我不能……”她轻声说,忽然压低声音催促,“阿楚哥,快走,喜婆回来了。”
  “不行,你不跟我走,我就算是偷也要把你偷走。”他下定决心才过来的,这些事他都考虑过。
  “你……”她有些急了,“好吧,我跟你走,你去镇南大樟树下等我,我会想办法逃出来的。”
  “好,你一定要来呀。”阿楚听到人声,急着扔下一句,悄悄溜走了。
  路上,他一直不敢让人发现,拿了包袱之后,他买好干粮在大樟树下等。正是早春时节,江南的樟树开始换叶,他踢着地上的叶子望着通向这里的路。等到了傍晚,晚霞满天,他才确定她不会来了。也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他想。等他跑到李捕头家,天已经暗了,厨房那里正忙得不可开交。他混了进去,在后院转悠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豆花的新房。
  “豆花,”他推开门。坐在床上的人明显颤了一下,阿楚暗叹,她一定在害怕李捕头会进来,真是可怜。“我来带你走了。”
  “阿楚哥……”她的声音带着尴尬,好像不知说什么好。
  “不用太感动。快点,我们走。”他得意摸了摸鼻子,上前想拉她的手。
  “不是……”她缩回手,“我不能这么走了。”
  “你还在替你爹想呀,你怎么这么傻,他都把你卖了。别管他了。”他抓住她的手,急着想离开。如果被人闯进来看到,就真的走不了了。
  “不是这样的。”她抓着床单,无奈地抬起头,“我是,自愿的。”
  “怎么可能,你不要说笑了。李捕头是怎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平时横行乡里,调戏民女的事他也没少干。跟着这样的人,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将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最好的人选。我不想嫁给七老八十的县太爷当小妾,也不想嫁给那个抠门的师爷。”
  “难道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可选吗!”
  “你是说你吗?”她提高了声音,微微叹了一口气,“阿楚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
  “怎么样,你就一次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为了他的家产才自愿嫁过来的?”他皱着眉,目光中带着几分厌恶。原来她是这样的女子。
  她沉默良久,微微点头,“是……”
  “原来如此。”阿楚长叹一声,把包袱一甩,“那就祝你达成心愿了。”
  他推开门,大步离去。坐着床上的新娘紧紧握着拳,良久,才松开手,端坐在床边。桌上的红烛,默默垂着泪,落在阴影中融在红里。
  阿楚心里憋着气,一直走到家门前,他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我真是瞎了眼。白忙活了。”
  踢开门,他一眼就看见受伤的那人坐起身正警觉地看向他。阿楚白了他一眼,冲进屋里,把包袱一放,生气地摇着那人的肩,“你怎么现在才醒呀!”
  那人有些意外,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有钱吗?”阿楚停下手上的动作忽然问。
  “有……”那人不觉说。
  “拿来。”阿离伸出手,势利地斜眼瞧他。
  “什么?”他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诊金呀,你不是病傻了吧。你不会以为身上的伤是躺着自己好的吧,告诉你,这都亏了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你才捡回一条小命。感动吧,还有更感动的。为了治你,我连媳妇都赔上了,你说,你是不是得加倍给我诊金。还有药费,就是你手里拿的几包药,也是我辛辛苦苦从山上采来制成的,其中包含了多少血汗呀。唉,其他的这个费和那个费我就不多说了,你就说你能给我多少吧。”
  “所有费加起来,是多少呢?”他被他搞得有点糊涂了,觉得自己要被坑,但是给少了,好像真的是太对不起他了。
  “嗯……”阿楚眼珠一转,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好骗的主,要少了,也太浪费这样的机会了,“就意思意思一百两吧。”
  “好。”他一口答应,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际。
  “别找了,你身上没有带钱。”阿楚说,心里后悔刚才要少了。
  “哦。”他也没有太在意,那些钱应该是打斗的时候掉下了,“诊金我能不能迟些时候给你,等我到了江下郡取了钱,一定给你送来。”
  “这样……”阿楚邪气地勾起嘴角,“我要收利息的。就算你便宜点,一天一两银子吧。”
  真贪心,那人暗想,跟救他一命相比,这些钱不算什么,而且他的伤顶多个把月就好了,再加上百两银子应该就够了。“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反悔哦。”阿楚马上接话,跟他握了握手,“这是成立契约的新仪式,如果你骗人,我会诅咒你碰不了女人。”
  “知道了。”他苦笑一声,望着两人握着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商界开始流行握手,后来百姓们用握手代表契约的成立。在江下郡,有些人还会跟好友热情的拥抱。那里,现在是天下银钱周转的中心,大型的银号和商家都聚集在那里。
  “行了,我饿了,去煮点东西。对了,伙食费你也得给我。这个就等以后一起算了,你可不要忘了,到时反过来说我骗你的钱。”
  “我不会。”他有些无奈,这个人也太小心了。等他离开,他注意到他手里的包袱,其实当他醒来看到床头的药包时,就猜想主人是不是有急事要出远门。阿楚回来时,他吓了一跳,以为是敌人追来了,他还紧张自己的身体不动应敌。不过阿楚跑进屋里,他发现他没有武功。
  松了一口气,他活下来了。用几百两银子换回一条命和以后平静的生活,真的太值了,他暗想,忽然想起阿楚紧张钱财的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想起阿楚说的诅咒,其实那样的惩罚对他来说没有用,他本来就碰不了女人。很久之前他就发现了,自己好像没办法喜欢女人。初时,他年纪小,也没有在意,后来在江下出现了男子陪客叫牛郎店的青楼,他才发现自己喜欢的一直是男人。这是他说不出口的秘密,就算在江下,也不是人人敢站出来承认自己喜欢男人。不过在牛郎店出入多了,外人也知道对方喜欢的是男人,大家也没有太介意。就是这样的风气,让江下郡成了同志最多的地方。同志这个词,也是新近出现,这种新鲜的说法多半是江下郡于家三姐妹创造出来的。她们是江下郡乃至天下的传奇,也让江下郡成了神奇的地方。他以后也想生活在江下郡,找一个喜欢的人。
  “笑得这么荡,在想哪个相好。”阿楚一进屋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就上火,“我为了救你丢了媳妇,你竟然还是那里顾自己开心。你简直是恩将仇报。”
  “有这么严重吗?”他觉得他说的有些夸张了,而且他一点也看不出他像正丢了媳妇的人。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不伤心。”阿楚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气呼呼地站到他面前,“就是这样看不出来的伤,才是最严重的。内伤,难道你没有听过吗。”他主要是气,气到连伤心都来不及了。
  “听是听过……”好像内伤不是这样的吧。
  “听过就行,算你有点见识。好了,喝点粥吧,清淡温润,不会伤到你的胃。”他把粥递到他面前,忽然笑着眨眨眼,“要是你没力气吃,想让我喂。我要另外收费的。”
  “好。”他竟然不知不觉答应了,一看他好像也有点吃惊,忙说,“我手还有点疼,所以,麻烦你了。”
  “你也太娇气了,人长得五大三粗的,怎么这点疼都受不了。服务费我会算起来的,到时候不能赖账。”他小心地喂他,细心地搬他吹凉了。“对了,我还没问你名字呢。我叫楚西,别人都叫我阿楚,要是你要叫我恩公,我也很乐意。”
  “我叫木横。”
  “那我就叫你木头吧。”阿楚不容分说,他现在直想找到撒气,一看他有点想抗议,就加重语气,“就这么说定了。”
  “好……好吧。”他无奈地答应,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糟了,他这次一定被坑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