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心愿

  林西正自怔愣,墓室角落里响起陶罐相碰的叮咚声,忽而变为悉悉索索的倒水声,既而是咣咣浪浪的将水和某种事物搅拌,碰撞着陶罐壁发出的奇异声响。
  然后,静寂了好一阵儿,衣裙带风,闪过来一个金光闪闪的人影,那身金丝缭绕,缠出精美的菱形图饰,一个挨着一个,像是闪闪发光的太阳,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
  三人都被闪花了眼,目瞪口呆地望着金光里,闪耀无比的蔺修。
  廉道伸手捂着额头,半掌撑起,掩住眼睑,头痛不已地道:“修老儿,你就不能穿件正常点的衣服吗?我知dào
  你平生就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你这房间弄了十八颗夜明珠来照明,我什么时候有过半点不满?
  可是,你这身衣服,实在是太闪了一点,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一捆金丝捆在身上,一点美感都没有。
  要不,要不你换件稍微,稍微不那么闪的衣服?”
  楚笑的反应却是笑嘻嘻地走上前去,东摸摸,西弄弄,然后牵起一块衣摆,放在身上比划了半晌,那金丝映在对面石壁上,反射出来的光芒,射得他半天睁不了眼。随后,他便捧着头蹲下,扁了嘴巴道:“修伯伯,太闪了!别穿过去,把罗衣姐姐的眼睛晃瞎了。”
  “哈哈,哈哈哈……”廉道不动声音地退到安全距离外,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蔺修拧眉看了看廉道,鞋子吱地一声就要移飞出去,楚笑连忙站起身,抬腿将鞋子一下踩到脚下,然后,指着因笑得不行从而导致伤口渗血的林西喊道:“别在我面前打架,去换衣服!玉心给我,我给罗衣姐姐吃一口。”
  也不管蔺修答yīng
  不答yīng
  ,从他手里夺过玉心,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棺材边,一把将罗衣头抬起来,顺势就把那块玉心塞到林西嘴里。
  “笑儿,不可!不是这样吃的,是要用漠草的汁液化一滴玉液,然后加上晨露服用,才能起效果。”蔺修大喊着飘过去,却晚了一步。
  事发突然,两人都阻挡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玉心被硬塞进了林西嘴里,瞪着眼在楚笑身后干着急。
  “笑儿,快让罗衣把玉心吐出来,要是卡到喉咙口,是会噎死人的。”廉道恢复冷静,冲楚笑喊了一句。
  楚笑哦了一声,伸出手指轻轻捏开林西的嘴,就要往她嘴里掏弄,林西心中一紧,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唾沫,那块入口就变得软滑,如同脂膏般的玉心,咕嘟一下,顺着喉道就滑了下去。
  楚笑伸指没掏到玉心,便凑下眼仔细地往里看了一会儿,转头惊讶无比地对身后二人说道:“修伯伯,道伯伯,玉心,没了。”
  虽然那玉心如同软脂,但一个茶壶盖大小的东西,硬挤下喉咙口,还是差点把她哽断气。
  而墓中两个老怪物,听到楚笑说玉心没了,全都着了慌,大呼小叫地围上来,将楚笑挤到一边,一人死命地掰着她的嘴,一人猛力拍打她的背部,不停地吼着:“吐出来,吐出来!”
  林西翻着白眼,心中暗道,他令堂老木的,刚才差点被噎死,现在看来,不是被蔺修的阴爪撕烂嘴而死,就是要被那廉道的大力金刚掌拍死。
  吐出来,她当然想吐,可是他们这又拍又抠的,那软软的脂状物,早就被拍下了食道,进了胃中,现在想弄出来,除非将她开膛破肚。
  浓浓的担忧浮上来。
  诶……那俩怪老头那么重视这块玉心,该不会,真将她开膛破肚吧?
  楚笑,楚笑,傻小子,快过来。林西在心中默喊,眼睛像抽筋似的不停地打着眼色,而楚笑筒子,终于在她千万次的眼神召唤后,慢慢地从两怪老头中间挤进来。
  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林西跳到喉咙口的心,跌回了原位。
  有楚笑在,她小命有保呀。
  楚笑挤到中间,轻轻地替林西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又扯着那只青铜铃铛摇了摇,眼中浮出一丝迷茫之色,嘴唇蠕动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修伯伯,上次黄皮吃我了的玉佛珠,你是怎么拿出来的,这次就怎么把玉心找出来不就行了?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从嘴里抠得出来呢?你们真是笨。”
  蔺修闻言,眼前一亮,抚着楚笑的头赞扬道:“笑儿真聪明,修伯伯怎么忘记这事儿了,哈哈,道老头儿,玉心有救了。”
  廉道摸着下巴,点头。半眯起眼,眼眸轻轻滑动,然后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唔,笑儿,道伯伯昨天从还珠镇上赌到了一尊白玉观音,听说法力无边,有求必应呢。
  今天好像是给你千离哥哥驱邪的日子,要不,你把这观音送到佛堂去?有了这观音,你千离哥哥的病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是天天都念叨着希望他早点好起来么?”
  “那白玉观音真的这么灵?好啊,好啊,千离哥哥有救了!道伯伯,你快带我去拿观音。罗衣姐姐,你先在这里睡会儿,我去去就来。”楚笑跳着脚,喜出望外地扯着廉道的衣袖往外拽。
  廉道表情复杂地看了林西一眼,拉着楚笑,转身朝台阶那边走去,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林西回想着那道老头儿,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复杂难明中,掩着一缕难懂的歉疚之色,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对,他们是故yì
  支走楚笑的!
  想到这一点,林西心中更加不安。
  金光晃得她睁不开眼,隐在光晕中的那张脸,像探照灯似的,缓缓地扫视着她的身体,从喉咙开始,慢慢地停在胸腹间,来回游移,嘴中喃喃有词,却隐晦难明,根本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
  “呃,修,修伯伯。”轻轻叫了声,便不敢再正视,就这一会工夫,林西的眼就被金光剌得直流泪。
  “唔?你在叫我!”蔺修收回目光,神情有些别扭。
  “呃,楚笑叫我姐姐,他叫你伯伯,我当然也应该叫你伯伯。”林西咬着唇,三言两语将楚笑扯了进来。
  蔺修一怔,这个丫头好聪明,可惜……
  “呃,修伯伯,那个黄皮是谁?”
  “笑儿养的一只宠物,嗯,狗。”
  “它吞了楚笑的玉佛珠?”
  “嗯,笑儿逗他玩,他以为是肉串,一口就吞了下去。”
  “呃,那玉佛珠拿出来了?”
  “嗯……”
  “怎么拿的?”
  “嘿嘿,我在它肚皮上挖了一个洞,掏出来的。”
  “……黄皮怎样了?”
  “死了。”
  ……挣扎了这么久,还是免不了一死么。
  可是,她死了,小宝怎么办?以后就跟着白家?当他长大后,要如何面对母亲的离奇失踪,与父不详的身世?
  蔺修自顾自地挑捡着称手的利刃,最后选了一把长约七寸,剑身上满是高山流波纹饰,表面凹凸不平的短剑出来,执在手上掂量两下,点点头道:“嗯,就是它了!当年勇绝如神,今朝尘埃深埋,想不到再次堪用,竟然是用来挖洞。
  老伙计,虽然有点委屈,但还是用着你称手些,就将就些吧,莫在吵了。
  你看你,这么久不见,都有些旧了,也不知dào
  是否还锋利如昔。算啦,看在这女娃娃与笑儿结过善缘的份上,还是磨上一磨吧,免得下手时,徒增痛苦。”
  蔺修对剑细语,神态温婉如女子,柔柔软腔,听到林西耳中,却成了催命的咒语。
  先前只是猜测,现在是被证实。
  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她无法那样坦然的面对死亡,所以只要有希望,她就会挣扎着争取。
  压下心中恐慌,深深地倒吸一口冷气,直到感觉胸中再无空气可抽取,甚至空得麻木了才停下来。
  “修伯伯,你是准bèi
  从我肚腹中取出和氏璧的玉心么?”她力持镇定,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多的惧意。
  蔺修将剑在她腹间一比划,确定了位置,听到她这样一问,眸光一闪,盯着她看了很久,才叹息着摇头道:“是的。如果单是取一滴玉液来救你一命,我还可能会勉强接受。现在是整个玉心都被你吞入腹中,我不得不开膛取玉。
  玉心对我们相当很重yào
  ,就算是君王之位来换,我也会断然拒绝,虽然你还是个好孩子,但我也别无选择。
  如果你有什么未了的心事,我会替你完成。”
  未了的心事?听起来真的像要办后事的模样。林西手指微蜷,觉得有些冷,仿佛心脏也在渐渐失去着温度。
  “锵”,剑身在磨刀石上擦过,金石相撞,响起激越的声音。
  砸着嘴唇,绝望将她的心神牵引,此刻,心中却前所未有的空灵清明。
  砸着唇,艰难的搜索着最后该遗留在这个世上的语句。
  “我有多少心愿你都能为我达成?”
  “你说说看吧。”
  “我的孩子,要平安无事地长大,如果可能,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温暖的家,要让他幸福。
  我丈夫,叫甘茂,在还珠镇西施马场旁边的那府上做工,帮我告sù
  他,对不起,我食言了。”
  闭上眼,回想着穿越前后的一切,嘴角挽起一个轻轻地笑容,温婉如花。
  “噗噗”,寒光翻飞,剑被磨得相当锋利,切开血肉的速度很快,快到她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
  黑暗袭来,眼帘沉重似铁。
  心跳得很快,渐渐地失去原有节拍,陷入死亡的黑暗前,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却已经来不及说出。
  (我的心愿是,天天都有新朋友加入,哈哈。贪心吧。明明写得很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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