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二章 神朽
碧尤诺就是这样一种人。
他尽管已经不需要用语言表达他的意思了，但他还是说了一口不是那么流利的夏阳语来向齐安城问号。
除了霍拜摩德派来的那位略显生手的猎异官，现在碧尤诺雕像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风灌了过来，撞在人身上，有些寒冷。
“你不用开口说话，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碧尤诺颇为和善的说道，同时也真的，盯住他的眼睛。
这让齐安城有些意外，难道说，现在和这些魂灵们交流，都不需要开口的吗？真是省下很多力气啊。
“那倒不是，主要是你吸收掉了我的神言，或者说我的记忆，我人生的一部分，所以，相当于，你的体内，存在另一个我。”
碧尤诺说道。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他留下的神言文字有如此之高认同度的人，在这之前，那叫妮法罗的小女娃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所以，当他看见这年轻人吸收掉了他神言，或者说他人生的一部分时，多多少少有些欣喜。
碧尤诺是见证过人类最黑暗时刻的，明白这样的人对于整个人类来说有多难得。
“你不意外？”齐安城问道，坐在巨型方座的右下角石墩上。
那是一个雕刻着一些碧尤诺语录的小石墩，都是用首安语言写的，很难察觉，齐安城就这样坐下去了，让跟在身后的那位稚嫩猎异官有些心疼，欲言又止，最好还是没敢说话。
只好任由齐安城坐在那快雕刻着伟人语录的小石墩上，看着他好像在和另一个不存在的人，在进行眼神交流？
这位资历尚浅的猎异官有些不寒而栗，难怪霍拜摩德团长需要人来看着这个夏阳人，原来他是一个有精神病的病人。
想到他被关押在铁石地牢里，刚刚好是哈迪斯越狱的时间，这位猎异官又是自我加戏地给齐安城一个悲悯的目光。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外来的夏阳猎异官，正在和首安最伟大的造物师碧尤诺交谈。
“你要问破夜神灯的事情吗？”碧尤诺喘了口气，金色的辉光从他口中喷出，犹如洒出一条细小的金色银河。
颇像神明。
“是的，碧尤诺前辈。”齐安城毫不掩盖的承认，那灯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
碧尤诺脸上第一次有了为难的表情，嘶了一声倒吸冷气：“那灯不是我不告诉你，但是给我那个灯的老人，说要是我将灯的秘密告知他人，就会暴毙死掉，我还不想死。”
齐安城有些汗颜，这都什么时候了，只好咳咳两声提醒道：“可是前辈，你已经死了。”
“但我还能看见天空、白云、太阳、月亮、星星，以及刚刚到来的你。”碧尤诺说道，双手插在袖口里，脸上是由衷的高兴。
这他都成为灵体了，死的不能再死，咋还这么认为呢。
齐安城想起他的一生，苦中作乐的一生，享受着一切悲欢离合甚至死亡，也就理解了他。
只好道：“你不感到孤独吗？”
“人生来孤独，死亡也是一个人的事情，即使感到孤独，也不代表着我就不该活下去。”碧尤诺说道。
哪怕是现在，他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即使不能解脱，被束缚在这里。
齐安城发现自己不能在这个地方攻破他，只好又改换一个地方：“但你被困在这里，不感到困惑吗？”
碧尤诺却回之一笑：”而你被困在人间，困在一个更大的地方，疑惑应该比我更多吧。“
历史以来，齐安城第一次，被别人呛的还不了嘴。
碧尤诺咋回事？！上天让他这张嘴进化了吗？就算神明在这里，也说不过他吧。
不过，齐安城依旧没有放弃，改换策略：“您可以旁敲侧击地告诉我，我真的很需要知道，那盏灯的来历，以及它的下落。”
看着齐安城吃瘪的样子，碧尤诺噗嗤一下笑了，将手抽出袖子，摆了摆：“开玩笑的，那盏灯是一个老人给我的，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不过破夜神灯将他的意思转达给我了，大致就是让我用人生来创作，将性命交付给他，那盏灯将会在我去世时消失，就好像你们夏阳有一个成语，人尽灯枯。”
“那是油尽灯枯。”齐安城有些无语。
“啊，对，给点面子，你还是黎开前辈的徒弟啊，真是让我有些惊喜。”碧尤诺丝毫不介意被拆台，反而从被齐安城吸收的神言文字那里，得知了他的人生。
“恩，师父也跟你一样，被困在英灵山上，总是妄想着成神，不过他没你这么乐观。”齐安城说道，提起师父，脑海里就出现那道寂寞忧伤的身影。
“成神没什么不好的，那个老人说，等我死后，他会来找我，灯会指引他来找我，但我等了一百年，屁都没看到个。”碧尤诺苦笑道。
齐安城略感吃惊，那个死气沉沉的老人，将灯交给碧尤诺，其代价是要碧尤诺的性命，但碧尤诺已经死了，要他的性命有什么用。
现在，齐安城有种碧尤诺所说的那样，被困在更大的地方，结果有了更多的困惑了。
他总觉得，这个世界，仿佛是一场荒诞的梦幻，没有人能够明悟。
不过，也正视痛苦提醒着他，这就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而不是谁的梦境。
即使荒诞，也是自己的人生。
“你要是真的想深一步了解这个世界的话，我帮不了你，我只是一个过去的人，能给你的，只有我的记忆。”
碧尤诺活着的时候，也曾四处去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但是他跋山涉水，努力过、疯狂过，却没有看到一些痕迹。
神明将人生的灯盏交给他，便再也没出现过。”那个老人，说不定真的是神明。“齐安城忽然说道。
“可能吧，那又如何。”碧尤诺压根没有在乎过。
“他可能已经朽去，所以一直都没有来接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