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邀请
在前往首都之前，白君文还抽空回了一趟母校。坐在亭中的石凳子上，正带着几分不太好意思的表情点头：“是的，杨老师，那首巴赫是我给谭晓雅的。”
坐在白君文对面的是四十多岁气质温婉的中年妇女，也是白君文大学四年的班主任，她显得很欣喜，却又带着几分淡淡的愧疚，轻声道：“当初你申请留校的事情……老师的能力有限，也没帮上什么忙……本来老师还惦记着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别的留校渠道，没想到你已经靠自己的才华出头了啊……这次点名找你的，可是华夏音乐学院的秦明副院长，真正的乐坛超级大佬，有了他的赏识，你以后的路可就宽了，远不是留在我们学校里做个小小的音乐教师可比的。”
白君文笑了笑，显得很淡然。
经历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几个月前的白君文初出茅庐，眼界不算高，当时他和姐姐吃饭都成问题，又不愿意离开音乐这个领域，所以一门心思的想要得到一个留校任教的机会，结果折腾了许久却依然没有着落，若是当时接到秦明的电话，估计能乐得从地上蹦起来。
可是这几个月他身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的能力和见识在飞速提高，此时再听到华夏音乐学院副院长这样的头衔，已经可以心静如水了。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杨秋的眼里满是欣慰，笑着拍了拍白君文的手背：“君文，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非常优秀的孩子，但是你离开学校那会儿，我还真没觉得你能优秀到这个地步。接到秦院长电话的时候我挺忐忑的，既希望真的是你，又怕只是一场乌龙……不过看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哈哈，我只能说，果然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啊，能让你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之内脱胎换骨到这个地步。”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道：“君文，那个《巴赫》……老师没去看谭晓雅的演奏会，只是在报道里零星听过点旋律，确实是相当有味道的东西，方便的话，能不能把曲谱完完整整的给老师抄一份？”
白君文在母校渡过了非常愉快的半天时间，他给自己一直很尊敬的杨秋老师现场弹奏了《巴赫》第一曲，随后是第二曲、第三曲、第四曲，《巴赫》是很有味道的东西，外行只能听个热闹，而杨秋老师这样的专业音乐人却能更直观的感受到这部巨著的强大之处，她一直在赞叹，甚至又重复说过许多次，觉得白君文此时此刻的音乐底蕴不应该能够写出如此伟大的曲目——然而事实是明摆着的，于是杨秋的难以置信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更像是对自己昔日学生的高度称赞。
后来杨秋老师拿到了几张曲谱，兴致勃勃的试着弹奏，而白君文则临时充当起了老师，站在旁边一点点的指导和建议。他甚至成功的找到了杨秋老师弹奏中的一些细节瑕疵并且一一指出，于是又换来了杨老师的啧啧赞叹。
是的，在莫扎特的长期熏陶下，他已经悄无声息的到达了几个月前难以想象的高度。
两天之后，白君文启程前往首都，去见那位传说中的乐坛超级大佬，也是谭晓雅的授业恩师：秦明。
……
走出机场的白君文穿着挺拔的长风衣，精神状态极好，他走过宽阔的机场大厅，迎着天边的朝阳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有些激动。
这是首都，传说中的首都！
这座城市容纳了全中国最多的追梦人，他们在这里蛰伏，在这里等待，每年都有人从默默无闻到一飞冲天。整个艺术界的“北漂”不知从多少年前就已蔚然成风，在那些阴暗枯寂的过道天桥下，你总能碰上那种唱功极佳作曲出色的地下音乐人，他们的表情疲惫不堪，他们的眼睛很亮很亮，里面藏满了野心和憧憬。
然后白君文剧烈咳嗽起来……伟大的首都正值雾霾，本地人是绝不会用“深吸一口气”这种方式来表达激动的。
“白君文！白君文！这边这边！”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啥都看不见的小个子在不远的地方举着手臂用力挥舞，一边叫还忍不住一边咯咯直笑，大概是觉得白君文抒发情绪却被雾霾强行打断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
这声音实在清脆动听，以至于从附近走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转头看一眼，他们自然想不到，这个把自己包裹得像个中东特工的奇怪家伙居然是目前正当红的华语乐坛超级新星谭晓雅。
“谭姐……”白君文有点不好意思，笑道：“麻烦你亲自来接我……”
“行啦，别谦虚了，”谭晓雅露在大口罩外面的两只眼睛带着温柔的笑意：“白姐姐的专辑可不是一般的轰动哦……你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啦，只是他们找不到你而已，对不对，化名巴赫的白君文先生？”
白君文哈哈大笑：“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是有资格让本姑娘亲自来接人的。”谭晓雅眼里的笑意更浓，随后带上了几分认真：“老师对你的《巴赫》评价相当高，所以这次他叫你来首都，可能有一点想法。”
白君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没多想，拖着行李箱跟在她后面，走了大概五分钟就进了一家档次不低的餐厅，随后被谭晓雅带进了一个包厢。
白君文跟在谭晓雅身后走进去，看到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的气质很好，六七十岁的年纪，身材管理得很好，他坐在饭桌前的样子端正得像是演奏家坐在钢琴前的凳子上一样，他脸上的皱纹很深，但是眼睛却很明亮，不但没有一般老年人那种浑浊，反而显得很有神采，这时候正一边冲着白君文微笑点头打招呼，一边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白君文。
这就是秦明，华夏音乐学院副院长，古典乐乐理研究大师，华夏交响乐团总指挥，这一个个响当当的头衔报出来，足以将一般的音乐人砸的头昏脑涨。
他是真正的乐坛大佬，当初谭晓雅参加选秀出道，圈内所有人都确信她会拿下冠军，就是因为她是真正的师出名门，作为秦明的得意门生，她必须要达到这样的高度，否则就是给师门丢脸——这，就是秦明的江湖地位。
“嗯，嗯，还不错，果然还不错，难怪晓雅一直在我这儿说你的好话。”秦明对待白君文的态度很和蔼，他招呼白君文坐下，又吩咐服务员上菜，然后又道：“不过你比我想象中真是年轻太多了。”
白君文只能微笑表示谦虚，事实上《巴赫》的成色确实高的有点过分，几天前杨秋老师也表达过相似的观点，在这件事上白君文没法解释，也不用解释，毕竟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巴赫》，他只要保持沉默，这部经典的钢琴曲集自然会算到他的头上。
看得出来，秦明对谭晓雅当初演奏会上的《巴赫》第一首是真的喜欢，估计私下里也没少练习琢磨，他兴致勃勃的打开话题，跟白君文讨论这首曲子的很多小细节，甚至还想让白君文给他讲讲作品的创作灵感和创作历程。
还好是第一首，白君文在这一首上花了太多的精力，也曾经在梦中跟莫扎特讨论过各种细节，所以在秦明逐渐深入的探讨中，白君文并没有露怯，完美的跟了下去。
谭晓雅一开始也对这个话题兴致勃勃，想要参与进来，可是随着两人的交谈越发深入，谭晓雅居然发现自己跟不上了……再然后，她变成了纯粹的倾听者，并且眼里带上了一丝丝的惊讶，因为她发现，原来自己虽然已经练习过很多次，却并没有吃透这首曲子，在老师和白君文的观念中，这首曲子还有许多可以挖掘可以深入的东西，是她之前完全没意识到的。
她的眼神惊异起来，落在白君文身上，大概明白了老师为什么这么迫切的一直追问“巴赫”的来历，又这么直接的对白君文发出了正面邀请。
这个自己偶尔在培训机构遇到的家伙，比想象中更加妖孽呢！
秦明很有分寸，在聊了大约十几分钟后，就适可而止的停止了这个话题，只是他看待白君文的眼神也越发柔和，开始询问白君文一些生活中的具体情况。
“已经毕业了吗？”
“现在还是待业状态？”
“哦，哦，会自己做一些创作方面的工作……嗯，白晴雯那张专辑我也听过，相当经典……全是出自你的手笔？”
“笛子会吗……会呀，那竖琴呢……小提琴呢……古琴呢……嗯，你好像对各种乐器都有一定的涉猎？”
“不不不，不要求你样样精通，其实各种乐理是相通的，关键是理解，你做的很好，选的路子也很对……”
“哦哦，填词也会？那首《最初的梦想》我很喜欢，歌词很励志，也很有味道。”
问到后来，秦明甚至有些感慨：“呵呵，你这样的人才居然没能留校，这真是你们学校的巨大损失啊……不过，这大概这也是缘分吧。”
说到“缘分”两个字，秦明的目光愈发亲切起来，他停顿了一下，很正式的对白君文发出了邀请：“来我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