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省亲
马车在平稳而有力地向前行驶着,甚至比任何的马都拉的更稳,钱樱坐在车中,可以从摇摆的车帘外看到那个扶着车辕的黑衣少年正沉默而安静地向前走着,沉重的马车在他手中就好像拖着一根最纤细的稻草。
他蒙着面,如果没有人指认的话,没有人会相信他竟然就是奥斯帝国的太子殿下。
毕竟这个国度见过太子殿下的人并听过太子殿下的人要少出太少。
而风信子则走在自己身后,同样拉着一辆马车,由于他的法相能力是对风的操纵,所以这样对他来说可能比太子殿下还要轻松。
但是他却没有太子殿下拉的车更轻更稳。
一路再无话。
不知道青翼之锋是不是不敢对太子殿下动手,还是说因为这位殿下瞬间秒杀了老牌洞玄强者烟客的表现,即使是青翼之锋,都有点吓破了胆,洞玄再往上,便是洞玄之上的半神,且不说出动这样最核心的顶层是不是划得来,首先他们要先想一想失败的代价。
毕竟,青翼之锋之所以屡次绞杀不灭,除了帝国内部有青翼之锋的内线之外,更多的,则是他们最核心的半神行踪极为隐蔽,轻易不让人抓到马脚。
毕竟洞玄境虽然宝贵,但是终究可以得到补充,而洞玄之上的半神,在任何势力中都是不可或缺的擎天之柱。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继续派出更强大的刺客前来冒险。
……
……
钱穆披着蓝色的长袍,在春风中料峭,太阳的光辉洒在这位老人的额头与有些斑白的金发上,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黑暗的影子。
钱家的家主,帝国组织部部长,正站在庄园的门口,等待着自己孙女,也便是新任太子侍中,侧妃钱樱的省亲。
一身蓝衣的钱业侍立在他身后,钱家的护卫着甲站立在两侧,鲜红的地毯一路铺开,艳若鲜花,松软如膏腴。
按照正常的时间表,太子侍中将会在一个小时前到达这里,但是现在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
可是钱穆依然神情肃穆地站在那里,这位将近三甲子寿元的老人都如此恭敬,那么身后的其他晚辈,就更没有偷懒的余地,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位即将到来的太子侧妃究竟是何许人也,但曾经的钱家大小姐归来,并没有谁感到愉悦。
只有略微的恐惧。
钱家对那个少女做过什么,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才心知肚明了,如今钱樱携太子之威而来,如雷霆雨露,不可期许,不可揣测。
但是少女还是没有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父亲,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了。”钱业在钱穆身后轻轻说道,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让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到。
恰到好处。
“再等一个小时。”钱穆冷清说道,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如果那个时候侍中大人再没来,那就派人去探查情况。”
二人的交谈平静而寻常,似乎太子侍中的这次省亲也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并没有任何异常。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慌慌张张的惊呼:“来了,来了。”
这样说一个,一个穿着甲胄的侍卫惊慌跑了过来,脚踩在红毯上一时没有注意,整个人瞬间如同滚地葫芦一般摔了上去,但是他神情依然惶惶,看着远处的站着的钱家家主,一时间竟然忘了礼数,继续仓皇惊呼道:“来了,来了。”
钱穆伸手一提,那个侍卫就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抓了起来,然后被拉过了几十米的空间,摔在钱穆的脚下,这位威严的老人低头看着惊慌的侍卫,从容问道:“究竟是谁来了?”
“太,太子妃殿下。”侍卫指着门口,脸涨得通红,依旧语无伦次。
如今的太子并没有大婚,甚至之前都没有立下侧妃,如今一个月来连立侧妃,一位信息不明,但是一位确实钱家那个颇有名声的女儿,一时间自然是万众瞩目。
而今钱樱所受恩宠隆重,甚至被太子殿下破格推许为太子侍中,那么,私底下其实有不少人已经将对钱樱的称呼改成了太子妃,而省略了那个侧字。
若是以往,太子殿下的正妃毫无疑问来自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及的族群,所有的侧妃只不过是以色娱人的玩物,只是眼下太子殿下对钱樱须以如此重任,就算是再心大之人,心里也不得不掂量掂量这位太子侧妃的分量。
如果给那位候风郡主再一次机会,她肯定会三思自己当时的举动,并且送上厚礼给钱樱道歉。
只是没有如果了。
钱穆的眉头微微一皱,但是随即舒展开来,他露出开怀的笑容:“孙女回来省亲当然是喜事,大好事啊,为何露出如此愁苦之色?”
侍卫支支吾吾,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看到的情景。
“大概是因为,这一路上并不开心?”温雅冷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所有人的视野中,一个黑衣的少年蒙面走入,右手向后,拉着一辆华贵但却溅着少许鲜血的马车。
他一步步走来,这辆沉重的马车在手中似乎如同鸿毛一般,铺好的红毯就在少年足下,可是他却如同用脚推开落叶一样平静前行,将那一袭红毯重新一点点卷上。
所有人鸦雀无声,静静看着这个黑发少年的表演,一直到他走到距离钱穆不到十步的位置,才松手放下了马车的车辕,任其沉重落在地上。
然后黑衣的少年来到马车前,用手掀开车帘,轻声道:“请侍中大人下车。”
钱樱从马车中一步步走出,她提着裙摆,少女紧紧抿着嘴唇,将穿着鹿皮小靴的莲足踩在少年伸出的手掌上,才将身体最终踩在坚实的大地上。
少女眉目如画,白色的洛丽塔长裙裙沿沾染着青色的草汁,她眨动碧蓝色的眼睛,右足前伸,双腿交叉成一个优雅的十字,少女双手拉起裙摆,然后身体便平平低了下去,就好像她的身体下安着一具精密的弹簧。
这是最正式而优雅的宫中礼节,但只有受过最严谨贵族教育的少女才做得出来。
“见过爷爷。”
少女轻轻说道,目视前方,话语安然,不带一丝多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