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 支使

  若说有哪句话是可以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那么,无忧的这句话即便不能达到这个效果。相比较而言,也是不遑多让的。
  除了和白陆一起的几名门中之人皆是没有起落的脸色,此时的大殿之内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只有那么两人是例外的,他们所处的位置明显和众人是有所区分的。
  地位有着明显的不同,折射在对突发事件的反应上,也好像有着截然不同。
  凌珏神色黯然,抿着一张唇,心内不知正作何感想。而明烨更是垂下了眼帘,不言也不语,竟给人生出一种他会随时睡着的错觉。
  一时之间,无忧竟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下去。可这种言语一旦开了腔,又哪里有停下的道理:“白陆和师父,他们一起组建了一个暗杀的秘密组织。”
  在不经意的地方,缩在宽袍大袖中的手指紧紧地蜷缩在了一起。明烨没有料到,就在京都城中,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个他一向自诩防控严密的地方,还会存有暗杀这样的组织?
  这是拿他这个君王当什么?更为讽刺的还是,他愿意给予比满朝文武更多信任的暗卫里,就有这样一个人浑水摸鱼地混了进来?
  而一众暗卫里,凭借着实力区分出了个上下,无忧的功夫远在其他人之上,能成为这帮人之中的佼佼者,也是他有力在做助推。
  只是如今看来,他的助推却显得愚蠢至极。
  哪怕是有凌珏这样一个随时可以将他拉下皇位,带给他彻底覆灭的人,明烨都尚且能坦然相对。而不像无忧这张嘴一开一合,带给他的恶心和心悸却是久久难以消散。
  无忧见明烨一如往常般的模样,便大胆地认定了这事料想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难以收场。便盯着白陆的侧脸继续了下去:“后来门中出了动荡,不甚知道这其中内情的只以为是几个领头者的意见相左。但其实,是内部人争权夺利的互相使绊子。这一点,师叔你最是清楚不过的了吧?”
  他和无影不同,无影身为一个杀手,本就该没有任何思想和情感,尽管做好那把吹发即断的利剑才是。可无影大概却是一个离经叛道的杀手吧,明明生活在一片黑暗中,可他却妄想做些类似于伸张正义的举动?
  门中人,谁强谁弱向来凭借的就是实打实的能力,而不是什么可笑的道义。无影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刀,还有资格对这些来指手画脚?
  无忧只助斗法双方中最强的那一方,最起码从当时来看,强的那一方便是白陆。
  可是,让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的却是,白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居然反咬他一口。
  事情就这样毫无意义地发展下去,成了罪人的居然是他。这么多年过去,师父的死也只能怪是造化弄人和实力不济,却偏偏给他自己招惹来了无影这么一个疯子不要命的穷追猛打。
  无忧越说越多,简直要把这些年中门中的秘密全部倾泻出口。白陆心急,望着无忧因为气愤难平而显得异常黑洞洞的眼底就暴喝一句:“无忧!你住口!”
  “住口?”印象中,白陆作为师叔,鲜少有这样歇斯底里,难以自抑的情况发生。可看到这个一度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白陆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他这心里就是格外的畅快:“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师叔你这是怎么了?被我说中,没脸见人了吗?”
  白陆被抓,本就魂魄丢了大半。如今又被一向沉默寡言的无忧开口嘲讽了几句,一时之间气愤地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只有眼尾和脖颈多处的皮肤上蔓延出了一根根相交纵横着的青筋。白陆甚至能感觉到,或许下一刻,这些暴起的青筋就会纷纷炸裂,而里面灌注的鲜血则会骤然翻涌,直到喷洒到他浑身都是。
  终于有人实在看不惯无忧的嚣张气焰,虽是畏惧眼前的陛下,但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该没脸见人的是你才对。阴谋诡计,无恶不作,连自己的亲师都敢杀,你还是人吗?”
  “够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当朕是什么?”明烨听了几耳朵的絮叨,虽然有些杂乱,但这并不妨碍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地联系起来:“朕这里不是县衙衙门,你们的恩恩怨怨也不该在这里故作喧哗。白陆,朕只问你,你可知你背后的彤管是何许人也?”
  彤管是颐凰的皇子。不知道基本的身份,买卖也是不敢接的:“草民知道,彤管他是颐凰的三皇子。”
  “哦?还以为你不知情呢!”打从一开始,明烨就明白他们之间的关联,只不过是想亲耳听一句承认罢了。
  “那么,三皇子。”明烨知道这位假冒着乐师之名进京的是颐凰人,也知晓其人必然是颐凰的重要人物。
  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彤管居然是一位皇子。据说那颐凰皇子众多,登基阻碍可丝毫不亚于他当年呐。
  这么一想,明烨起身,朝着彤管踱步而去:“你就没有想想,为什么你会被朕囚在京都城中良久吗?”
  以往需要避讳的还是太多,如今既然他皇子的身份已经不再成谜,还遮遮掩掩不好好利用一下这张底牌的,才是真的犯傻。
  明烨无论如何,都会考虑到两国邦交的吧。心里有底,彤管不自觉地站得更加笔直了一些,干脆背起手来:“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陛下您囚禁于我的,现在却反倒跑来问我?”是嫌弃他们颐凰势小吗?
  若不是今日在城门出了这么一遭,以他潜藏多年的记忆和人脉,回到颐凰,颐凰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而,彤管愈加地傲气,言语之中多加鄙夷的语气也不再遮掩。倒有着一种把过往所有的不快和委屈统统泄愤泄出去的感觉。
  “三皇子,你错了。”凡事都有内因和外因,彤管在这一点上,实在是见识短浅,又难怪彤管的王会派他孤身犯险一个人来到这边:“朕且问你,你来到京都,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另有人支……指点?”
  明烨自认为,他给彤管留足了面子。明明是受人支使的棋子,可这棋子心高气傲,半点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