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九章 承认
“主人?”无影皱了皱眉,深感不安,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日的时候,天地间还是一片燥热难耐。可到了这个时辰,倾盆的大雨却降了下来,仿佛要把整个世间全都清洗冲刷一遍。
“大夫来了。”苏云起浑身湿透,此时却撑伞护着一位身挎药箱的郎中进到屋里:“无影,你让让。”
二人很自觉地让到了大夫的身后,只是互相递了个眼神,苏云起便偏开头问向了一直在屋里伺候的丫鬟:“玥姑娘,怎么样了?”
无影和他毕竟都是男儿身,在这个时候,即便心里再是心急,也总该注意着些。这就导致苏云起不知道凌玥突来的急症到底怎么样了。
小丫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可没有见过烧成这样的人,心中十分惶恐:“婢,婢子,婢子摸过姑娘的额头,滚烫滚烫,情形很是不好。”
“知道了。”苏云起向来不体罚下人,可这一次,他却忘了让丫鬟起身。两眼只直勾勾地盯着大夫的背影,好像那大夫若是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他就要立刻冲上去拆掉他的骨头一样。
“大夫,怎么样了?”看到大夫转过身来欲言又止的模样,苏云起上前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这姑娘她病来得奇怪,高烧不退,人也昏昏沉沉的。我已经用药暂时压住了,先熬过今晚,如果明天不行,我再看看情况。”大夫愁眉不展,自问行医数十载,可这种情况却还是头一回见。
“为什么等到明日?”苏云起不解,说话不自觉地语气就有点发冲:“越拖病越重。”
“我,我。”大夫不知道如何描述他的感觉,可迫于这位少将军带来的压力,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了下去:“已经用过药了,如果再没有对症的药乱用一气的话,怕是适得其反啊!少将军您就宽限一晚,一晚就好。”
“姑且信你一回。”苏云起侧身让了条路出来。很快就有苏府的下人迎在外面,等着带大夫住到府上的厢房。
“就,就告辞了。”大夫陪笑了几声,脚下却颤颤巍巍的,险些被门槛又绊了一跤。
幸亏眼疾手快的无影虽然面无表情,可终归还是分了一分注意在大夫的身上,扶了他一把:“小心。”
无影还是给人太过肃杀的感觉,大夫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竟已是生出了一层薄汗。
“今夜,好像不太妙。”苏云起背倚着廊柱,候在凌玥的房门外。虽是自言自语的口吻,可他的声音却全落入了无影的耳中。
“用我去探查一下吗?”无影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这个人是天生的冰块,和今夜的雨幕搭配在一起竟是浑然天成。
“不用了。”苏云起的胸口闷闷的,他这是第一次想要逃避什么:“皇城这么大,有任何的消息都藏不住的。今夜,我还不想分身乏术。”
凌珏起兵谋反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这直接便导致了陛下的焦头烂额。苏云起完全可以理解为,在这样的大形势之下,京都出现某些巨变也是情理之中。
可一个人的精力始终就只有那些,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紧绷着要做一个陛下眼中的好臣子。更何况,不知为何,他心里在抵触一件事,怕他所担忧的真的应验。那样子,对于凌玥的病情只能是雪上加霜。
天空中划过一道白惨惨的闪电,伴随着骤响的轰鸣,映照得没有任何表情的无影宛若一只游离的鬼魅。
“你别过来!”或许真的是这道闪电可以激起人心中太多的畏惧,高烧不退的凌玥也陷入了一场场的噩梦之中。
无尽的黑,看不到尽头,抬眼只有幽暗。它们仿佛拿着一把把利剑,一直抵在凌玥的脖子上,连呼吸都尤为困难。
“啊!你走开!走开!”凌玥在被黑暗逐渐的吞噬,她只能抱紧了双膝,希望借此来从自己身上获取些所剩无几的温度。可数不清的鬼影却从她看不到的地方飘来飘去,更有甚者,趴到了她的肩头,撕扯开她的衣裙。
“你怕吗?”
这里,终于有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了。凌玥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这才抬起了头:“你是谁?”
黑暗原来是黑雾编织出来的,它们因为这个声音主人的到来,层层褪去,终于透过了些光亮:“我觉得你很好命。”
“什么?”凌玥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声音怎么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
“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吗?”黑雾终于褪去,眼前也恢复了些视线。
随着视线的豁然开朗,凌玥的听力也灵光了许多。这个声音,她原本应该最是了解的:“你是……抚宁?”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偏偏选择了你吗?”抚宁一直都很低沉,他的低沉不仅表现在语气口吻上,还有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感觉。
凌玥本就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可自从被抚宁强行附了身,低沉消极的情感常常伴随在她的左右,几乎每次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我在一些记忆的零星碎片里,看到了你的过去。”听抚宁的意思已经是相当清楚了,他承认了自己的昔日所见,那全部是抚宁不愿意回忆起的过往。
可即便是他不愿意回忆,这些记忆也一直被埋藏在他的心底深处。更加讽刺的还是,以这种方式展现在了自己这个外人的眼前。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很是羡慕你,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说起来,一切的源头都源自于一个很卑劣的想法:“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明明一样的生而为人,我与你,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如果宿命注定让我坎坷,那我也不能让你好过。”
凌玥微微怔愣,能亲口听到他的承认,其实已经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了:“所以,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我取而代之吗?”
话本子里都说过了,鬼魅们没有肉身可依凭,便就注定畏惧阳光。它们挖空心思,甚至不惜坏了别人的寿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觅到一个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