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 失散
许临夏也不知自己的预感是什么情况,又是从何而来。他只是紧张焦虑极了。
在眼神僵硬麻木地向四下当中逡巡了一番之后,这种焦虑之感才积淀到了一定的程度,彻底演变成了一种惶恐惊惧:“阿四,你在哪儿呢?”
大白天的,这是活见了鬼吗?那么大的一个大活人,除非是凭空消失,要不然是不会一点儿踪迹都寻不到的。
“阿四!”此下的时令已经完全来到了融融的春日,再不比那初春还带着时而微寒的清冷。可因为这么一遭突变,许临夏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的鸡皮疙瘩起来就没有再消下去过。
许临夏站在原地四顾,可哪里见到阿四的半个人影。莫不是那混小子选择在这个时候和他开什么玩笑吧?这样荒唐的想法很快便被许临夏压了下来。
六福村,一个奇奇怪怪的村子。他们入村以来,似乎所见一直都是人迹寥寥。哪怕是方才见到的,也只是老妪和她的孙子这样的一老一少。那么,村里的青壮年究竟去了哪里呢?
还有一个火烧眉毛的关键所在。即便眼下的他是毫无头绪,可这一点却必须得到解决。
看来陛下的旨意算是下对了,这里面绝对藏着不小的猫腻。
许临夏攥紧了拳头,用指甲掐了掐自己靠近虎口的一片掌心。勉强壮了壮胆,只能选择向村子深处走去。
暮色已经完全降了下来,这个时候,迟滞在原地不动绝对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要寻得阿四的下落,也得等他找到落脚之处才是。
况且,许临夏对他们二人的实力强弱还是有着异常清晰的认定的。就这样拖延下去,究竟是失踪的阿四危险更大一些,还是他这个文弱的大理寺卿更有可能遇险?这应该是高下立判的事情吧。
想到此,许临夏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此地邪祟有余,便赶快拔步离去。
夜色是说来就来,就好像误入的山林深处不知何时弥散开来的白雾一般,霎时遮挡了眼前一切的景象。
这让许临夏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他敲打木门的力度重了起来:“有人吗?”
许临夏明明是看到屋里亮着一盏烛火的,作为六福村里为数不多是可以确认下来有人居住的人家,这户人家似乎理所应当要被他赖上。
恐怖的氛围已经愈见壮大,直至完全淹没了许临夏,多年读书识字养成的内涵此刻也统统被许临夏抛之到了脑后。
他只是不想在这空荡荡的夜里再独自游荡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大白天的都能消失一个会拳脚功夫的阿四,到了夜里,再消失一个手气缚鸡之力的他,似乎也不为过吧?
咯吱一声,眼前的木门忽然被人从里拉开。因为实在太过紧张,许临夏连来人接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出来,只知道门却是忽然应声开了。
许临夏吓得嘴角一抖,正要说明来意,可是面前混沌一团的夜色却让他半天都吐露不来半个字。
这是……真的见鬼了?根本没有人来开门,那这门又是怎么回事?许临夏这一次是真的怕极了,屡次被冲撞的理智让他将礼数什么的全都搁置在了一边。
早在叫门不应的时候,他便是试着推动过眼前这扇门的。那时不见有任何的反应,便就说明此门是上了门闩的。
许临夏拼命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这种情况,要么拔腿就跑,要么……
可是,他这双不争气的腿怎么就那么废物。许临夏一人在夜风的吹拂下一动不动,额头上甚至都见了汗。
“你还进不进来了?”一个稚嫩的童声很是不耐烦地响在许临夏的面前。
许临夏循着这道声音将头低了下去。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童声乃是天籁之音的说法根本就是妙语良言。不,应该说是至理名言也不为过。
紧绷着的面皮一松,前后的反差太大,这让许临夏一个品行端正的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奸计快要得逞的坏蛋一样:“进进,这位小友多有得罪了,我是从……”
面前的小男孩看上去不大愿意同许临夏多说,干脆往身后一退,自己头也不回地朝屋里小跑而去。
和小孩儿打交道,那对于他来说就是另一种秀才遇到兵,许临夏只踌躇了片刻,也跟在了后面。
最起码,人家没有把他拒之门外,那应该就可以视为是同意了吧?许临夏这么想着。
“阿婆。”那孩子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好像身后的许临夏是一匹饿狼在死死地尾随着他一般。
真是莫名其妙。就算是狼,那引狼入室的也是他自己好吗?许临夏这么腹诽着,不过还是毕恭毕敬地向这户人家的主人行了礼:“在下是从京都来南地游历的,姓许,阿婆可以唤……”
“是你?”老妪借着身旁桌上的昏黄烛光,看清了许临夏正是白日里向他打听里正去向的那个陌生人。
许临夏之前也没有注意过,更没有想过竟是如此凑巧。这么大的村子,就算是人迹罕至,那再次相遇的机会也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正是在下。”许临夏微微提高了嗓音,脸上挂着的正是客气谦和的笑容。
只是这笑脸之下,许临夏却是喜忧参半。怎么说呢,这一回生两回熟的事情,应该就是缘分使然了。
可是就在见到这祖孙二人之后,阿四便活生生地消失了。
这让许临夏很难不和他们联想在一起。就算对方看上去是如此的弱势,甚至是比他这个文弱书生还要差些自保能力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有找到阿四的下落之前,也很难说。
但是终归也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圈,许临夏面皮上的异样,一般还是旁人无法看出的。
老妪撑着桌子一角站了起来,脚步蹒跚地走到了许临夏的身边,又在他身上打量了好几眼,才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许临夏眉心一冽,硬着头皮继续了下去:“我与他,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