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顷亭
正打算以自身过去的经历拿出来说教一番,可今言就飞过来一个冷然的眼神:“爹你这么多年还呆在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你就没有反思过吗?”
今正昊的脸颊忽然烧得火热,大半辈子都过去了,想不到今日还会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出这些话来。
最最令他难堪的其实还不是其他,而是这个小辈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今言。
“言儿,你这……”这让当父亲的他颜面何存?莫不成今言心中还对他存有怨气不成?
今言很是反感这个话题,一刻都不想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行了!爹,在这上面浪费唇舌还能有什么用?”
今正昊一口气憋到了嗓子眼里,可最后也只能重重地将浊气吐了出来:“那你说说,你可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今言的脸上倒是波澜不惊,甚至于平静到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二人相继回了马车里,直到车夫驾马驶离了宫门的位置,他这才不紧不慢地缓缓开口:“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可是,那不是……”今正昊还是早先的想法,不动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们的手脚向来做得干净,就算陛下察觉出了什么,我们拒不认账,他又能如何?”今言嘴上硬气得很,可是他人在殿前却依旧是怵到冷汗横流。
不过口头上的硬气也不是空穴来风毫无倚仗的,既然今言有如此自信,自然是因为提前找好了垫背的。
不仅是今家,这朝堂上下,但凡心中有点猫腻的,又有谁会蠢到留下让人可以抓得到的把柄。找些倒霉可怜的替死鬼似乎已经成了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退一万步,就算发现了,到时大不了就把他们几个推出去。”今言勾唇笑了笑,心中安稳了很多。
没想到,这番话倒是把自己也安慰到了:“只要爹你不要先心急坏了事。我保证,眼下这关必然可以过得去。”
“苏老将军,您这边请。”陆公公奉旨在前头带路。
可是背后那走路带风的老将军却突然顿下了步子,没有跟上前。
苏老将军可是天盛的老战神了,哪怕是先皇在世,也要给他三分薄面。苏老将军要是不肯跟来,那他又该如何在陛下面前交差?
这么一想,陆公公便有些慌了,忙带着讨好的笑容上前:“苏老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妥?”
“无妨。”苏闲颔首,伸出一只臂膀:“陆公公带路吧。”
只是方才从朝堂散去之后,那今家父子拉拉扯扯,实在难以成体统。尤其入不得他眼的还是,作为晚辈,今言居然胆敢骑到他老子头上?
是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便是。谁料,这一看才发现了那父子二人原是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口角之争。
至于说了些什么,一来距离太远,苏闲并听不到,二来他们故意压着嗓门。不过看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并不在意,苏闲大步跨入殿中。殿内一股檀木清香环绕鼻间,闻来便是十分提神:“臣苏闲叩见陛下。”
苏闲大致整过衣物就要下跪,却被明烨稳稳地扶在了半空的位置:“苏老将军不必多礼。自先帝起,您便是我们明家的有功之臣。何须多礼啊!”
苏闲也不是迂腐不化的那种老顽固,既然明烨都如此说了,他也不再坚持,“陛下让臣来此,可是有事?”
“这是前方传来的战报,苏老将军你先看看吧。”明烨把战报递到了苏闲的手中。
苏云起自幼便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对于苏云起的能力,苏闲一直深信不疑。
但是,放其一个人去面对敌人的大军,苏闲的心里其实始终绷着一根弦。
“苏少将军眼下虽然稳住了局势,但胜局难挽。北疆与我中原自古便是对头。”战报里,苏云起将前线的状况尽呈于纸上,如何的情况,风向朝向哪边,皆是一览无余。
苏闲捏皱了纸张,主动请缨:“还请陛下下令,臣这就带军北上。”
苏云起的父亲过世得早,这孩子是他苏家唯一的血脉,苏闲绝不可能眼睁睁得让苏云起一人去面对对方的刀兵。
明烨承认,这不过是他逼苏闲亲自披挂上阵的一步棋。纵使苏云起带军出征前,已立下了军令状,他也愿意给予这少年人更多的信任。
可是,他是天子,要他拿着江山社稷去陪着苏云起冒险,是万万不能的。
“苏老将军,朕在此先谢过你们苏家了。”明烨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他敢使计,自然就敢承认。
这回的挥军北上,本来便是苏云起独自一人的决定。现下陛下应允了他想要亲自上阵的想法,苏闲自然是开心的:“臣领旨谢恩。”
“苏老将军且慢。”想到此前大长公主的请求,明烨虽然不解其中之意,但还是出面传了个话:“姑母她,有话想要同苏老将军谈。此刻便等在顷亭。”
谈?他一年当中在京都的日子屈指可数。有什么好谈的?更何况,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不是旁人,居然还是她?
苏闲立时便有些心气不大通畅,但碍于是在陛下面前,还是忍了下来,只是问道:“微臣斗胆一问,大长公主她可有说明是何要事?”
老一辈的事情,明烨统统不感兴趣,也不想掺和进去,遂笑道:“这话将军你应该自己去问姑母,朕在这当中不过就是一个传话的。”
传话他俨然做到了,至于去不去那就是苏老将军自己的事情了。
苏闲回京不想见的人有很多,但若论起最不想见的那一个,蓼阳大长公主必然是独占鳌头。
只是,伸手还不打笑脸人。这其中又有陛下在牵线搭桥,他若不去,岂不是在告诉那个女人他苏闲肚量狭小吗?
离了宫门,苏闲便孤身上马找去了顷亭的所在。
白雪在亭前覆了薄薄的一层,蓼阳今日披了一件和白雪同样颜色的狐裘披风。
远远望去,她倒有些和景致和在一处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