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欢而散
“正经”?凌玥感觉所有过路人的目光全部投射在了自己身上,挣扎了一下,奈何对方手劲太大,她双瞳之中泛起一层淡淡的泪光,一脚揣在了对方簇新的鞋面上:“你大庭广众拉一个姑娘的手,你才不正经!”带有湿气的视野中,凌玥这才发现,簇新的鞋面是上好的料子不错,但是尘土未掸,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的外乡人。当真是恶人先告状,自己远行而来,干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竟然还倒打一耙。
苏云起理亏,手微微僵硬着,却松了力道:“对,对不起。可谁叫你是醉梦楼的姑娘,还死缠烂打。”
“谁……”这么大的名头她可背不下,凌玥想要辩解,可是耳中已经传来了不少过路人的窃窃私语。那些露骨鄙夷的话语,好像她真的已经做出了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
“我家姑娘可是千金大小姐,你们休要胡说。”知秋穿过层层人墙,拉起凌玥的胳膊来:“姑娘,您吩咐要买的东西已经买好了。”
出门前,凌玥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把她的真实身份讲出去。知秋虽然很想用“平阳侯”三个字来让那些凑热闹的闭嘴,可奈何她与凌玥有言在先。
“姑娘,你没事吧?”知秋安抚地拍拍凌玥的后背,在大街上被人那样说,是个人都不会好受的,更何况,还是在外人面前脸皮比纸还要薄的姑娘。知秋心里堵得难受,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她当时说什么也不会去悦己容买那些破胭脂了。
“那小子定然是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依婢子看,姑娘您就应该告诉侯爷,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夏桑出谋划策,全然把凌玥的顾虑抛之脑后。
远离身后那人言可畏的人群,凌玥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并没有将夏桑的自说自话放在心上。她将手中牵着的女娃拉到自己面前:“姐姐问你,刚才那地方,可是有人要你引我去的?”这事情绝不简单,说不准这孩子早就被人利用,和自己的爹娘失散了。
女娃澄澈的眼眸中这才闪现出一丝慌乱,整个人往凌玥怀中缩了一缩,瞪大的眼眸在街边来回瞄着:“有,有坏人抓我,还要,还要我带姐姐去刚才的楼那儿。”
若是这样的话,猜测就可以说得通了。难怪别人总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刚才那浪荡少年虽然可恨,可要是没有他那一通胡搅蛮缠,引来众人围观,说不定她一介女流就要遭殃了。
想到此,凌玥在周围环视一圈:“我们快些回府。”那恶人在天子脚下就敢如此行事,应该不会轻易罢手。方才人多,才没有叫他得手,现下虽还有知秋和夏桑,但也不敢保证就万无一失。
“看够了没!”子奇面带愠色,驱赶开围观的人群:“都散了,散了啊。”
“云起,我说你也是。”看着人群散开后,子奇竖起一根指头,无奈地隔空指了指云起,才叹道:“哎,算了,你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公子!您看他,搅了奴家的兴致。”一个高挽着发髻,满头珠玉乱晃的女人贴了上来,对子奇附耳道:“奴家兴致败了倒还没什么,关键是妈妈她……”
子奇会意,有些头疼地揉揉脑袋,从怀里摸出一只玉镯子来:“非烟,这个给你,今日之事,我回头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交代?如何交代啊?世家子弟不学无术本已经够羞耻的了,他还怂恿少将军来这里寻花问柳,若是让爹那老古板知道了,定要打得他皮开肉绽,一个月下不了床都是轻的。
非烟接过玉镯,微微颔首,带着一帮妙龄女子不紧不慢地回了醉梦楼里,殊不知,她们身后的子奇一脸苦笑,嘴里好像吞了一张皱皱巴巴的草纸一样苦涩。今晨得到消息,他这位幼时发小要提前回京,也来不及准备什么的他,居然刚刚把娘珍视的嫁妆之一就这样给了出去。
“云起,这回为了陪你,我可是下了血本啊。”什么叫血本无归,这回算是真切体验了。
“行了,回头请你喝酒就是。”苏云起估摸着时间,转身告辞:“我还要去看看将军府,就不和你在此啰嗦了。”
是夜,凌玥披着一层薄纱在庭院里漫步,一树海棠花瓣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在脚下踩着的触感十分舒服。
“姑娘。”知秋站在回廊下,手中捧了一件月白云锦罩衣,凌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独处,她也不敢随意靠近:“虽说现下是仲春时节,可您也不能穿得那么单薄啊。婢子给您拿了件衣裳。”
凌玥回头浅笑:“就是往常总捂着,偶尔吹吹冷风,也有利于头脑清醒。夜深了,你先睡吧。”
知秋深知拗不过凌玥,便只能点头称是,正要退下去的时候,又听到凌玥的声音响在耳侧:“夏桑可睡了?”
知秋心里一热,夏桑有时候确实不会说话,难为姑娘还时时惦记着她:“回姑娘,睡下有一会儿了。”
凌玥望着月光下的海棠,没有白日的明艳,万籁俱寂倒也相得益彰:“你也快去吧。”不知是不是夜色甚重,难以视物,嗅觉格外的灵敏,一股股花香混合在风中竟是一点儿都没有迷失。
衣袖朝前一摆,不染纤尘的白色衣物飘飘然于身后卷起的风浪中,一个束发的黑衣男子单膝跪地:“主人。”
凌玥转身欲扶起跪在地上的男子:“无影,你本可不必如此。”
男子一双冰冷眼眸中几乎时时透露着杀意,就算是被他视为主人的凌玥,每次见到他,也总是在夜晚左右无人的时候。无影说过,作为一名职业杀手,夜晚才是他最好的伙伴。只是这夜色临近的时刻,杀手最佳的盔甲——杀意却在凌玥面前一次次地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