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五里庄
有来自塞外的汉子今年点名要与德慕亦单挑一回,宫里都在传可能是多年前被德爷暴打的那位猛士又卷土重来了。
话传到大公主耳朵里,她笑问慕亦:“你听,人家寻你来报仇了。”
慕亦不以为意,困倦地伏在她身边,为了学支像样的舞给大公主助助兴,她连续几天都住在宫里,不曾有过充足的休息。
她的手脚因为常年锻炼已经软不了了,所以教练的女人费了很大一番心思编了适合她的一段舞,名曰仗剑天涯行。
这段舞不仅能体现传统女人的柔美,还糅合进了习武之人的果敢英勇,若慕亦真能将它演绎好了,绝对会有惊艳的效果。
只是她身段不如脾气软,举手投足都是剑刃出鞘般的风度。
大公主本就知她练不得,也不强迫,说道:“你赶紧回去休息,我找其他人跳吧。”
慕亦心有遗憾,但自己确实胜任不了,无奈回了家,一见到何音便紧抱他,似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
“被大公主骂了?”他拍拍她的背,跟劝服小孩子一样。
她又靠了会,终于松开他,说道:“你说我怎么一点女儿家气质都没有?连个舞都跳不好。”
他说道:“那你功夫好,身手好,谁能打得过你?”
可是事实就是一向牛逼哄哄的德爷跳不出女人的风韵。
这事让梁又梦知dào
了,原是大公主觉得她歌声动听,便特意排她宴上吟歌一曲,嘱咐完所有事最后叹起她的慕亦怎么都学不会跳舞。
大公主问她:“你会跳舞吗?”
梁又梦会也说不会,这是份吃力活,好处不多,她只想唱唱歌对付过去就行了。
况且现在三斟曲的情况也不乐观,一来这座歌楼已经让先前的事情拖垮了名声,谁人都不敢轻易再与它沾边。二来,歌楼重新营业需yào
一大笔钱,包括请歌姬,跑堂,丫鬟……
就目前来讲,何家还只能靠着洛忠送的那两条金子兑了钱才能勉强维持下去。所以这么一大笔钱,他得问谁借呢?
夜里,得了满足的慕亦虽累着,却还要与何音再玩下去,她嬉笑不停,极不安分,与他扭闹半天,把床铺被子卷的一团乱。
何音吃不消这种消耗,告了多次扰,总算让她消停了下来。又让慕亦缠紧抱紧,听她念叨:“这不是好几天没让你抱着睡嘛?”
两人互相笑起来,何音又轻揉她的面颊不断安慰,看她慢慢要睡着的趋势,才试着轻轻地拉整被褥。
他安顿好,又把枕头一推,纸张与棉锦的摩挲声引了他注意。
幸好还有盏孤灯守在榻边,他拿起翻来放到灯下照看,却把慕亦给挤到了一边。
她爬起来一起去看那写着“东泊街五里庄冯朽青岩……”的纸条,问道:“这是什么玩意?”
何音想起洛忠当日说的,看来他雪中送炭是半真半假,为的主要是替这五里庄来拉生意。
他回道:“云洛忠介shào
过来的举贷人,这阵子想开歌楼不是还缺一笔钱吗?我在想要不要问这里写的五里庄去借。”
虽说是云家少爷介shào
,但能不能靠得住也是有点说不准,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不能再让人坑了。故慕亦生了顾虑出来:“这摸不到根底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去借了,我怕你再次踩了人家陷阱。”
何音收了纸条,吹灯后抱紧慕亦叹道:“我知根底的人也知我根底,这钱太多,他们都怕我借走了往后仍是一蹶不振还不出,所以均躲着我。”
实话说来字字都是心酸,慕亦依偎着一无所有的男人却睡得很安心,明天又是崭新的日子,醒来看他笑听他轻声细语问自己昨晚睡得如何,这些于她来说就足够了。
第二日何音早早地去云家请了梁又梦到茶馆落座,拿出纸条问道:“我想去寻这上面的人借点,但是就是不知dào
对方什么来历,所以找你商量一下,看看你那边认不认识其他举贷的,如果有我就不去这家了。”
梁又梦复看了一回,把纸条还他,说道:“不如我去向人打听这五里庄,你先等我会。”
她说的向人打听,不过就是回云家去寻洛忠,但是洛忠出公务去了,好几天没回来过,回到茶馆只得先稳住何音:“我认识的人大多与市井不和,没什么人去关注东泊街那破地方。不如这样,我们现在就一起去看看,若是情况还可以,过几天再决定也来得及。”
两人随后就步行去了东泊街,那儿地方不大,幸亏离西市不远,没多会就到了。
但寻遍所有可见店面,竟没有纸上所写的五里庄。何音私心想着莫不是云洛忠玩他吧?
梁又梦跑到街中央左看右看,终于发xiàn
了一个巷口,往里看似乎是个弄堂,尽头堵着扇门,门上挂着牌匾,正好就是“五里庄”三个大字。
这店面藏的够深,何音跟着梁又梦往里探险似的走去,不宽的道上放了一盆接一盆的南天竹,枝叶花了心思修剪过,很整齐规矩。
这种夹道欢迎客人的静默仪式让何音很受用,有排场又不喧闹,就是他之前苦苦求不来的风格。
奈何自己只得在喧哗间周旋,立身不易,哪有多少日子能活出自我的?
牌匾下的一扇雕花黄梨木门开了一半,何音走进去时里边黑漆漆的,可能是阴天的缘故,总之采光不是很好。
内里挺宽敞,正中一张会客的八仙桌,两张太师椅对摆着,桌上压了笔墨纸砚,还有一小碟朱泥。
再往四周观去,便是一扇通往后院的小门,垂了锦帘所以看不到院子的动静。靠墙围了书架,挂了字画,高脚桌几座,落在字画前,还是承着朴素的南天竹,慢慢透出一股雅气。
何音心想这举贷的地界竟嗅不到一丝铜臭气,莫不是阁中翰林办的店面吧?
屋中有位青年才俊怀中抱了一本古籍仰倒在椅子上瞌睡着,梁又梦小心翼翼地唤醒他,这才让上门的生意活起来。
见有人来访,他整整衣冠,抱手作揖道:“二位可想举贷?”
何音点过头,又向他身上去打量,看此人穿着得体,像个读书之人,且功名应该少不了,光是看他读的那本深奥古籍,以及他持书时并不为它所衬托就能彰显的气度,眼前这郎君,怎么说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
他看这一男一女对自己似乎并不信任,自我介shào
道:“在下冯朽,是五里庄的主事人,负责引荐监督,保管票据,二位今天来可有人推荐?”
何音算听明白了,这五里庄并非自己放贷,它顶多算一牵线搭桥做见证的中间人,形容起来就是举贷与放贷的说媒人。
这生意说好做好做,说不好做极容易吃上麻烦,因为举贷人若是欠钱不还,还要靠中间人去催债。
能做安稳的做持久的,要么人脉极广,短时间内查清双方底细毫无压力,要么黑白都沾,靠一众官老爷保护,又托绿林的好汉要债,出了人命没谁管,躲一阵风波就过去了,扯不到自己衣服的边角,安然无恙。
坊间靠吃这碗饭,又是有头有脸,能报上名号的,也就不过三四家,如今这小小的五里庄竟也能受得起险中富贵?
何音不太相信他,若是因他坏了自己的事,到时呼天抢地都没用了。
但梁又梦对这自称冯朽的男人挺有兴趣,问道:“有人推荐,但写在纸上了,你拿去看看。”
她问何音借了纸条让冯朽过目,他回身去书里翻找一通,说道:“前段时间确实有个叫青岩的娘子来过我地方,说她夫家手头有笔钱可以挪来周转,所以我便写了几张这样的纸条让她拿回去了。”
何音没听说过还有青岩这号人物,可能是洛忠的朋友或许是花街里的情妇也说不准。
于是他便放了胆子问道:“那位娘子有说可以放多少出来吗?”
冯朽又去书架上翻出一本册子,查了半天,回道:“三百贯。”
但是要复活三斟曲何止三百,八百还差不多。
“可再加一些吗?”何音略为难,这些完全不够。
冯朽合上册子,摇摇头,抱歉道:“青岩娘子已经是我这边报的最高的一位了,店小没来头,所以攒的均是些小商贩,拿不出太多。”
梁又梦看何音咬咬牙关,可能在思索“三百就三百吧”,于是抢先问道:“冯老板能不能替我们向那位娘子打听一下,看看还能不能多匀一些?”
冯朽看看她又打量何音,背起手笑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得先立份字据,向青岩娘子借上十贯作为保证,借条压在我这里,一式两份盖骑缝印,到时要不要举贷都回我这里支一声,不要让我扰了人家娘子又被你们放鸽子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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