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三月喜

  熬尽了黑夜,众人总算迎来了新一天的黎明。
  曙光在东方喷薄,慢慢驱散弥漫的寒烟,早起的衷瑢脸上挂着两道黑眼圈,心痛未散地走在路上,她扶着墙,扶着树,一步一步朝云长天的卧室前行。
  现在还那么早,地上一片黑,只有抬头时才能望到橘红的朝霞泼满天际。
  他应该还睡着,受伤的人必定要睡得迟一些,等她终于挨到了卧房门口,考lǜ
  着这点,欲敲门的手还是放下了。
  几个丫鬟从外边端了早点热水回来,见到有个女人坐在门口埋脸在膝上,上前探问,发xiàn
  竟是月娘,她忧愁着,怕自己打扰了大少爷,所以不敢进去。
  丫鬟们互相对望一眼,还是忍不住说道:“昨晚九娘来了照顾大少爷,他们刚刚才醒呢,月娘不用担心,赶紧回去吧。”
  衷瑢佯装着松口气的样子,勉强笑道:“太好了,既然有九娘在,我也放心了。”
  她装的太好,就算重又独自上路了,那孤独的背影也没令她们觉得任何酸意与任何心碎。
  热水和早点都送进了房里,九娘和衣守在榻边,与云长天聊了一整晚,到现在还没结束。
  他们听丫鬟说衷瑢刚坐在外边,看九娘在就放心回去了。云长天似有挣扎起床的意思,但又被他忍下来,坐回榻上。
  九娘脸上几许微笑,也明白他的心放在衷瑢身上是彻底收不回来,便在心里慢慢劝解自己,她与云长天的缘分早已断绝,最后那点火苗也该灭了。
  “行了,我准bèi
  一下就去家里看哥哥他怎么样,还多亏你,他才不得不娶媳妇。”对郑四郎的婚事,她为着郑家能有香火传承而感到很满yì。
  九娘走后,云长天又躺回被窝里,伸手拍在旁边的枕上,隐约有衷瑢的香味四溢。
  她知dào
  了九娘在自己房中过夜会怎么想?也会吃醋吗?
  熬夜过后他拄在枕上的脑袋发疼,辗转反侧就是睡不舒服,他多想此时能抱一抱她,吻一吻她,然后安然入睡。
  过了不久,大概窗外有光泛起,房门被谁人推了开,朝里卧着的云长天还以为是丫鬟,没去理会,哪晓得一只手摸到他肩上,用他熟悉的力道揉了几下。
  这让云长天惊醒过来,不知dào
  要不要去看她。
  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样了?我担心了一晚上。”
  他冷冷道:“不用你管。”
  “你放心,我没有其他意思。”她这次来确实只是关切他的伤势。
  但是对于他来讲,这份好心也不过是她为自己不甘心找的借口。
  她见这男人不再理会自己,放了亲手做的米糕在榻边,嘱咐两句就拎着篮子出门,却在门口遇上了衷瑢。
  这小娘子勇敢跳马车的事迹嘉言也听说了,现时看她面容憔悴,扶墙屈膝,一脸失意样,也不管先前两人相处恶劣,从篮中拿出一块糕给她递了过去,权当同情。
  衷瑢接过热气腾腾的糕点,凉凉的心让热气暖了一些,不至于感动落泪,眼眶确实红了半圈。
  她道一声多谢,嘉言也不客气,没多讲就昂首挺胸地继xù
  走自己的路。
  啊,看她越来越远的背影,衷瑢忽然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位。
  刚才离去路上,九娘叫住她,解释了一通,便劝她还是进屋去看看云长天,他正也踌躇着,迫切需yào
  她安慰。
  可是又来到房门口,衷瑢吃完了甜糕,还是没下定决心去面对他失望的神情。
  袖子中藏了一叠写好的情书,她抽出来又看一遍,不晓得这么煽情的话语能不能打动他。
  云长天还心烦意乱着,听到门又被推开,呵斥一声:“都给我出去!”
  这下好容易才敢踏出脚步的衷瑢立马甩了门,一边抹泪,一边艰难地打道回府。
  转眼矛盾闹到了三月中旬,慕亦回了何家休养,由无所事事的衷瑢陪着,梁又梦脑筋活人脉广,外出帮着何音一起跑关系想把三斟曲重新开起来。
  云长天恢复的特别快,也不知dào
  吃什么长的,体质确与普通人有些不同。他摸着还有些痛的肋排,想想老是待在家里也没意思,况且半月未见那女人,看来她是真心不想与自己过下去了。
  他告完了病假,去宫里执勤前向七叔说道:“你去问问她,若觉得我云长天对她不如那个何音,我不会勉强她留下。”
  但是七叔挺为难,说道:“月娘差不多半月没回家里了……”
  云长天哼一声,抛下一句:“下次见到她,让她不要回来了!”
  气哄哄地走在宫中,云长天看谁都不顺眼,但凡有些可疑的宫人宦官文官武官都让他抓住盘问了遍,最后遇上托着众多锦绣衣裙的一队宫人,他看这阵势,向带头的宦官问道:“给谁的?”
  小太监回道:“元……”他突然不知dào
  该怎么称呼她了。
  云长天在家待了挺久,不知dào
  宫里最近出了哪些大事,仔细问了才知dào
  当时那个送凉汤的宫人要受册封成芳仪了,皇帝刚有命让他们去接了她到皇后的清宁宫。
  他觉得还挺好奇,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把皇帝迷的神魂颠倒,便跟他们一道去了皇帝寝宫。
  借着巡逻的名义他在外边的花园里逛着,遇见的宫人都知dào
  皇帝优待他,便不做阻拦,等了会果见众人拥着一位华衣锦裳的妇人从石阶上慢慢下来。
  他远远地观望,确实是元喜,但不知是否因为装扮了一下,她的气质与还是宫人时竟差了海天的距离。
  此时云长天突然有个念头,如果他把衷瑢拉去好好打扮一番,会不会她也能成熟一些,不要总是那般没头没脑。
  元喜心里极不愿去见人,她不想入后宫不想侍奉皇帝,还不如做个宫人度了余生。
  皇帝与皇后商量了一下,就把册封典礼放到了月底,元喜一旁听着,一动不动,声响也不曾发出一些。
  皇后看看她,不敢对皇帝提出的,任何关于元喜的事有丁点异议,毕竟上一位太子妃怎么死的,死成什么样了,她还记忆犹新。
  只有些后来的妃嫔起了喧哗,她们如何能服一个宫人一夜之间上位到了比自己更加高的境界。等皇帝带着元喜走后纷纷跪到皇后座下请愿,让皇后出面劝说皇帝。
  一旁服侍了皇后多年的老妇朝她们挥挥手绢让她们别多管闲事,便扶着已经不想说话的主子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皇帝便昭告天下,罪臣遗孤要做妃子了。群臣自然蜂拥过去讨伐元家人,阻挠这件事。
  朝上只有两人未动声色,一位是郑四郎,一位便是云长天。
  皇帝让这两人说说自己的看法,郑四没把女人看在眼里,觉得留了也无所谓,天子喜欢就行。
  云长天昨夜向七叔打听元喜与皇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老头给他讲了几个时辰的令人蠢蠢欲动的绯闻,最后才记起元家大郎刺杀太子这点。
  怕是逆着群臣封妃,不过也是皇帝戏弄人的把戏,元喜如今的心灰意冷何尝不是他们臣子未来的下场。
  他照着郑四的话说一遍,就糊弄了过去,望向皇帝此时面对这幅场景的笑意,云长天感到自己随时都要被他碾碎。
  争论了挺久,郑昴公带头请皇帝三思,四郎因着公主下嫁的事心情非常不美丽,立在原地跟道铜墙铁壁一样,紧紧皱着眉头,也不知dào
  那么专注是在看哪里。
  这事还是拗不过皇帝的一意孤行,最终定了日期,三月三十举行册封典礼。
  今天事挺多,皇帝谈起问筠山,群臣又沸腾了,该不该从何音手里强行收回去呢?
  先前与何音相交好的大臣不支持收回,他们看着皇帝玩了何音一把,便晓得那乐师虽然当不成官,但守着金山发大财还是极有可能的。
  而那些不支持的,有些出自正经的担忧,有些是冲着自己的那份利。总之一时间又热闹着,还是唯郑云两人不作表态。
  郑四被点名回答这事,他与何音没恩怨,回道:“全由陛下定夺。”
  问向云长天,他自然要出口气,单膝跪地请皇上一定要讨回皇家的财产。
  皇帝不过抱着看何音好戏的心态,收肯定是要收,但自然不会立kè
  就这么做,便把这事按下来,等自己考lǜ
  好再议。
  最后所有事务结束,皇帝站起来,满是欢喜地宣bù
  道:“朕决定将盛阳公主许配给郑四郎。”
  下了朝,百官纷纷涌上去恭喜新晋驸马爷与其父郑昴公。
  郑四奈何不得,受不起他们带了些许恶意和些许嘲讽的祝福,撇下父亲快快离开了。
  到了晚些时候果真有圣旨来了家中,郑家与皇家联姻的消息立kè
  随风雨飘落满城。上家里道贺的人络绎不绝,扰的四郎不得安宁。
  梁又梦与何音回家时也在讨论这件事,她听他说起郑四郎有断袖之癖时,脑中便浮现出当时他看向董忭那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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