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姻缘系
净姨平静下来后,对仍抱着她腿不放的衷瑢无力地讲道:“你没有养过孩子就不能明白我在气什么。”
衷瑢年纪太轻,自然不懂那种心碎,但她心疼净姨的感情却是真的。尽管有时候仍止不住会与她怄气与她对冲。
“行了,这事我不追究了。”净姨紧闭上眼感到异常倦乏,欲起身也是行动不便。
衷瑢和陈婆一同把她扶回了卧房,样样伺候到了,又备好饭菜,衷瑢才在陈婆催促下自己找客房去落脚。
外面的天已黑,又惯例飘起了大雪,北风呼啸而过,冷得她握筷子的手都冻僵了。
旁座的云长天知她手冷,很想像其他男人一样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她,但是他的手更冷,天生的永久的冷。
他扒了两口冷饭后同她一样,很快没了再吃一点的心情。两人都放了筷,各自垂头沉默起来。
衷瑢在反思这段时间经lì
的事情,若不是她执意要嫁云长天,而是随了净姨好好地待在城外或歌楼里,至今就不会产生这么多矛盾。
也许净姨说的对,她和云长天本就没有缘分呢?现在两人强行要厮守一生,而还没拜堂就已成这幅光景,那“厮守一生”四字听来是不是太过可怕了点?
她转过身刚想对他说自己不想嫁了,然而云长天竟一反常态亲自收了桌子端了盘子,出去好一会才回来。
他不在的期间,衷瑢仔细考lǜ
着还是算了吧,不要逆着天命求风流,看净姨百般疼爱自己的心都伤成什么样了?
左等右等,也许过了半个时辰,也许过了一个时辰,衷瑢不知dào
他是不是独自离开,跟净姨一样不想见到她,竟是迟迟不见人回来。
这下所有人都不要她了。
衷瑢怀中的这点委屈泛滥成灾,尽管是她先想着要抛弃云长天的,但是却由他快一步,自己惨遭抛弃。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又流起泪来,枕了手臂埋头只管抽泣。
然而她自怨自艾的好景不太长,云长天并未如她所想的自己逃了走,他怀里抱着个手炉匆匆赶回来,发上沾点雪渍但很快就化了没影。
他坐到一旁,让她取了手炉,解释道:“我手冷不碰它,你自己拿好。”
她手掌中暖烘烘的感觉一下戳到心窝里,再次惹了眼泪不停。
云长天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再说,扯了手绢出来替她一点一点抹干净。
任凭她哭着,所有的情绪化开了,都让她轮过一遍,衷瑢终于收住了眼泪。
因为临时决定留宿,这里的客房大多是没收拾过的,只有这间因为上回她来住过几次所以被褥都还在。
他俩头次挨在一张榻上一条被里过夜,这夜里荒郊野岭的凄凉胜过郑家院子百倍,野风更是猖狂,撞着门窗丝毫不倦怠。
被里异常的温暖,因有他抱着,更是舒适无比。
衷瑢贪恋着这段时光,迟迟不肯睡,不断骚扰着困倦许久的云长天,提醒道:“明天就要拜堂了。”
“嗯……”他的声音闷沉,听来倦意非常深。
“拜堂要入洞房吗?”
“嗯……”
“入洞房要做什么?”
“嗯……”
她张口就往他横在自己头上的手臂咬了一口,程度刚好到可以唤醒他。
云长天被扰了睡眠非常不开心,怨道:“别烦!”
她也就不敢再弄出点动静,抚着他臂上的牙印一点一点沉入梦海里徜徉。
大概在第二天的寅时,云长天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睁眼就从被窝里窜出去穿好衣裳,敛好发髻,到冰天雪地的屋外往面上扑了几把冰水清醒清醒。
衷瑢原本酣睡着,让他一把拎出来放到了凳子上,衣物脸巾统统被扔到她身前,他催促道:“快收拾好,拜堂来不及了。”
这一提醒,她才从梦里彻底清醒过来,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
可是净姨呢?她会不会去?
云长天手忙脚乱地给她套好衣裳,不等她头钗簪好,就拉起她往外走。
“我要净姨也来。”衷瑢试着挣脱他的拉扯,一心往主卧挪去。
他实在拗不过她,也只得由着,随了一道过去请两位老人家。
到房门口但见她们俩人早就准bèi
好了,净姨余怒未了的眼神里掩饰不住她对衷瑢的疼爱,长幼间不生隔夜仇,一个出自母性的爱意,一个出自女儿似的亲近。
既是皆大欢喜,四人也不拖延,挤了一辆马车先赶赴到郑家,下了这三个女人,云长天才独自回到了家中准bèi
起来。
两方急了整夜,终于在太阳出来时见到新郎或者新娘,均是调动了整个家上下来备好一切。
郑昴公和四郎上朝回来,朝服都没换,先到衷瑢住处向来回奔忙的丫鬟问道:“月娘她准bèi
的怎么样了?”
丫鬟回道:“还在梳头上妆呢。”
四郎看到她的住所不知何时搬到了这个院里,心里忐忑起来,怀疑起前夜自己与董忭吵出的动静会不会让她听到了。
他便借口向郑昴公求道:“现在这个时候还在上妆怕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要不我进去看看?”
郑昴公否决道:“月娘可能在换衣服,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去捣乱了。”
他也只能守在门口,无法向月娘去试探。
两人等了一会便觉无趣,新娘子似乎还在拾掇打扮,正要离去但见她头钗还未整齐,敛着裙袂便小跑出来了。
一大群丫鬟一大群仆妇跟着在后边追,红盖头啊,红汗巾啊,玉镯首饰,各种零碎还没让她戴上。
她怕错过拜堂的良辰,急着上花轿,引得旁观的父子俩前仰后翻地笑起来。待到花轿起了,一队人吹吹打打送到门口,也见新郎官换了大红的礼服,骑着高头大马,精神昂扬地守在了那里。
三斟曲的月娘出嫁消息一传开,又是她成了郑昴公的义女,便造成了全城轰动,万人空巷的场面。
大家都拥挤到郑家门口,望着瞻仰着这位贵公子的光华风采,直叹他仙人似的风度与形骨。
那日的盛况,躲在轿中的衷瑢是看不见的。云长天终于将她名正言顺地带回了家,那份舒畅的心情顺了肺腑,骄傲的神色在脸上张扬。
他在几瞬间也会想起,当年也是从郑家将九娘领回去的,虽说那时自己太过年少,没有现在的意气风发,然而此情此景仿佛昨日再现,往后与衷瑢的生活说不定仍会按了他与九娘的发展轨迹来前行。
衷瑢一心想着今后就能与他双宿双飞,共享夫妻恩惠,哪里知dào
此时云长天在担心什么。
他经lì
过九娘,花了好多年才从破裂的婚姻阴影里走出来,可能老天爷有意补偿,终于让他再次寻到真爱,于是他决定这回说什么都不能让衷瑢离开自己了。
热闹的人群随新郎官的路径流动着,孩童们最为活泼,在路旁窜来窜去。云长天在一路蜩螗沸羹中望着远方兀自出了神,人们在讨论什么他都听不见,然而无意间却渐渐耳闻一首熟悉的童谣:“东落雪,西点灯,长空底下好相逢。”
云长天收回思绪仔细听,又往四周仔细看,那阵歌声却像北风,悄然散去。
于他耳边的,依然是与他无关的沸反盈天。
新娘子在媒婆的搀扶帮zhù
下过了许多关才安安稳稳地与云长天一并站在了布置喜庆的堂屋里。
云家老小都在,座上代替父母的是一对上年纪的公婆,拜天拜地拜公婆宾客。她又向下座的正房九娘还有三两侍妾敬茶。
九娘接过,满满饮一口,其余几位只虚呷一回,并不真喝,一来新人的茶真zhèng
敬的是大房,自己一小妾不可不识相,二来便是今天这般热闹场景令她们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出嫁那会儿,当时还盼着天盼着地,要嫁了一位好生俊郎的英雄少年,哪知时至今日,连像样的恩宠都没从他身上得过,光就虚费自己的青春年华,换得衣食无忧罢了。
各种仪式所有流程过了,衷瑢已是精疲力尽,终于在各人帮扶与目送下进了洞房。
外面喧闹非凡,里边也是热火忙碌。她坐在榻上,听着房中林立的仆妇在为她唱歌助喜,也有小丫头往她身上撒豆子撒谷子,还有几个老少在点熏香,香味慢慢氤氲到衷瑢鼻间,让她正躁动不安的身体瞬时稳了下来。
这味道应该是燃了上好的沉香木块,有灵性,而不是简单的熏人鼻头就结束了。
她仔细感受着这里高档的一切,又有心上人作伴,人生简直顺风顺水。
当时来京城,以为这辈子与夜市郎君无缘份了,便劝自己为了荣华富贵还是安下心来侍奉云长天就是。
不管云长天好与坏,肯定是比不了他的,哪知这云长天便是夜市公子,夜市公子就是云长天。
缘分来得太巧,太令她措手不及,原来姻缘种下,不管相隔千里还是万里,两人的手腕上都是系了一条红线松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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