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谁家愁
在一起的画面。
那画面很美,她醒来之后竟然如此觉着,梦里梦外都透着一股别样的心悸。
她对比着,昨晚若是一个女人被四郎拖进房中,那其中滋味只是多了几许恶俗的香艳味道,纵使后来他们两人逐渐欢愉,你情我愿。
不,在她印象里,纯粹的你情我愿历来都是毫无看头和刺激的。假使写成像木子娃传、玉小霍传那般的爱情传奇,倒可能经得住世人挑剔火热的目光。
然而要由一般的笔法写一般的故事,衷瑢仔细想想,确实少了翻那册子的兴趣。
所以那字里行间需带了不一样色彩,好博人耳目。然而如何出挑出众,又是一道难关。
她假想着那个女人让四郎困在了枕边,此时正是情欲初绽,却未绽全。这女人被按住了双手,她会如何反抗?她的心思又是如何流转?
既然她今夜来了这楼里,说明她与四郎早前关系就不一般,或许他们两情相悦却因为各种原因互相折磨而不能靠近?
若是这样,那四郎昨夜必是向她宣泄疯长的占有欲,女人呢,本着爱恨等同的原则必不会轻易就范。
能令她动容的虐情**大概就是这样的,衷瑢仔细体味着,一对本就相爱的男女被迫分离被迫互相冷眼,但炙热的内心滚滚,在不经意的夜晚由这股无形的爱意,情意搓成的红线重新连接在一起,在试图反抗试图挣扎都不起作用后,渐渐输给自己真实的想法,抛弃了所有的固执,与爱人共同沉沦到爱欲狂潮里,往后更加深情。
啊,真是如此倒也缠绵悱恻了。
但昨夜的四郎强迫的分明是一个明显只有厌恶与反抗的男子。
这就不像衷瑢设想的那对相爱相杀的男女一般暧昧。
她彻底清醒后,又好好回想了一下昨晚那位神mì
的郎君,耳边再次回荡起他扑腾的双腿擦着地板时产生的声响与战栗。
他那时应该非常非常的害pà
吧?在夜里无人可救他,他的年纪似乎又是那么小。
衷瑢越想越不好,方才从梦中一并带来的欣喜心悸也开始化成了换位思考后的害pà。
如果被带走的是自己,于她来说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她不敢想,如果是云长天她还有劝说自己想开点的丁点余地,一旦施暴者换成了其他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个中滋味真是比堕入地狱还要难品。
且不说四郎这么做到底是出自真爱或只是宣泄一时欲望,他对那位郎君造成的伤害真是一生一世都抹不去的。
衷瑢开始替那位郎君感到哀痛和惋惜,反思刚才自己所幻想的极端浪漫到底错在哪里。
但她越是深入,越感到爱侣的浪漫没有错,错的只是她将爱与欲等同了起来。
她醒悟过来自己总是想着从情欲里得到爱,而且越变态扭曲越彰显爱的深沉不可弃。
这种想法感受说不上哪里不对,她对比着从小到大所听所闻得来的经验,潜藏在道德之下的阴影只不过是同她一样活着的人的影子罢了,天生就有,无法割舍。
此时窗外的阳光在雪中恣意溅散,透过窗纸撒到了屋内。衷瑢越来越纠结,她快要不知dào
以后该怎么面对四郎。
有大群的丫鬟来敲门,说老夫人要见见她。
郑昴公的夫人并无一儿半女,九娘和四郎分别是两房小妾生的。这位夫人年纪与净姨差不多大,模样很和蔼,将衷瑢唤来无非是想体验一把嫁女儿的喜庆。
她给新娘子梳长发,讲成亲要注意的事项,末了拿了压箱底的那些出来交与她细看与体味。
衷瑢面对惟妙惟肖的泥塑木雕甚至是玉器,翻着明艳的画册,逐渐红了脸,览过一遍又忍不住返回去挑了几处令她大开眼界的画片细细琢磨。
老夫人看她欢喜这些,并不扭捏推辞,便说道:“这些我都送与你了,将来你也可传给自己的女儿们。”
她一下收获几件闺中至宝,不知要怎么感谢她,毕竟这些东西也只有从做娘的手里接来才不会让人觉得淫艳。
老夫人劝慰道:“你也不用感激我,我听说你了无父无母,大概也是没人向你说这些的,我反正也没有女儿,咱俩正好凑一对不是吗?”
听她说这话,衷瑢略有点不开心,什么叫无父无母,她可还有净姨在呢。
衷瑢这才想起净姨来,也不知dào
云长天还记不记得自己委托他的事,大概是忘了吧,他这么忙,这些小事可不一定记得。
犹豫再三,她决定还是抽空亲自去城外别院看看,反正事已至此,净姨再怎么反对也没用了。
她央九娘遣了最快的马儿拉上车子一路狂奔送她到别院。
车还未停稳,却见门口早已等了一辆,她认出来那是云家的马车。
此时衷瑢又开始犹豫了,该不该进去。
幸好她才纠结了一会,他便从大门出来,身后跟了一大批家丁童子。
像是来送礼的队伍,她躲在车里只掀了一点帘角窥探着外面情况,并不想让云长天见到她。
刚才老夫人说了,新婚前夜是不能让两个新人碰面的。
但是云长天未急着上车,瞟了两眼她这边,便走了过来扣了两记车厢壁,语气有些低沉道:“你出来。”
衷瑢不愿惹他,又想着尽量不要和他见面,隔着一道帘子大声回道:“做什么?”
外面没了回应和动静,她还等着他下一句话,哪知云长天上来了车厢里。
衷瑢赶忙把眼睛捂起来,一手还朝他拼命摇摆,口中念叨:“不能看不能看!”
他一把扯下她的手,问道:“什么不能看?”
“成亲前一晚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她很笃信这种传统,不想给往后的生活找来不幸。
这话令他哭笑不得,自己拜了几次堂,哪有一次设了这种规矩?
衷瑢因他不相信,自己也不好再辩驳,试着安了心下来问他净姨那边说的怎么样了。
不过光看他一脸还未褪去的黑色,她便知情况不太秒,担忧渐起,试探问道:“她有没有骂我?”
他扭头望向她,很认真回道:“不光你,我也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那你没伤她吧?”她双手扶上他的臂膀,云长天不得不解释道:“我不会对女人动手,更何况她是把你养大的人。”
他说完偏低头去沉默,衷瑢一双手滑到他盘错的腿上,举高了又落下,轻轻捶打着锦面。
许久,云长天拉过她的手起身一同下车往院里走去。他想之又想,拿捏许久还是觉得让衷瑢向净姨当面解释比较好。
但她有些不敢,一路推搡着不肯去。他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说道:“净姨明天不肯来,还是得由你亲自请她才有用。”
果然净姨生气了吗?
衷瑢想着怕她是气自己没经过她同意随意认了义父之流。
也真的是因为这事,净姨看到她就一掌狠狠地拍了桌面,吓得衷瑢人一哆嗦就愣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这回净姨气得连陈婆都不得不向着衷瑢,拼命帮她说好话解围。
但一顿皮肉之苦还是免不了的,净姨抄上屋里的鸡毛掸子,推开陈婆,呵斥住云长天,追着衷瑢满屋子打。
衷瑢挨了好几下,缩着肩哭嚎着躲到陈婆身后,但是净姨红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连着帮她的人一并吃到了教xùn。
陈婆挨到几下,惨叫连连,衷瑢自知自己连累了她,不得不逃出来往门外跑。
本在一旁束手无策的云长天三步并作两步截住她,箍在怀里替她挨过净姨不断的痛击。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背对着净姨,衷瑢哭颤了整个人,双手捂着耳朵躲着她撕心裂肺的咒骂。
云长天眺望着远处的夕阳如血,好像现时没有闹起这场家庭矛盾,就算他背上,腰上,臂膀上再吃痛也顶多只是不小心皱了眉头而已。
等到该平静的情绪淡下去,净姨在陈婆的安抚下再没了动气的精力,只剩老泪在脸上纵横不歇。
衷瑢也哭着,从挨打受痛的眼泪变成了尽数都是心疼净姨的眼泪。她知自己不该乱做主的,应该征她同意才是。
她跪到净姨脚边哭求着原谅,但是始终未得回应,怕是净姨不要她了。
云长天无奈只好上来一起跪着,说道:“这事全怪我,是我擅作主张逼她认的。”
净姨看这贵公子忍了平时的傲气替衷瑢求情,只得给几分面子,于是抹了大把的泪说道:“你把她带走,别再来见我。”
衷瑢最怕她说这话,净姨是她最亲近的人了,就算还在萨巴陀那时为了一点欠款跟她闹矛盾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种断绝关系的境地。
她抱住净姨两腿哭嚎的更厉害,求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把我扔掉啊!”
净姨火气未消,怨诉起来:“我当初真是蠢透了还贴钱给你说这门亲事!早知dào
你个没良心的就该把你卖了走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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