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鹤怨桥
衷瑢重又伏到他肩头问道:“为什么喜欢我?”
云长天背靠着树干,仔细安抚她:“因为你就是你,没有为什么。”
她不服气,这听来就是敷衍,嗔怪道:“我不信,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可他一如既往地严肃道:“你不信也得信。”
这态度惹得小娘子张了嘴去咬他的肩膀,可是衣服太厚,她便换了地方,把两排牙扣到他的脖子上。
云长天终于笑出了声:“你属狗的?”
她嗯一声,转而伸了舌尖抵舔两回,惹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仰起头捂嘴咯咯咯地笑起来。
两人拥得更紧,衷瑢只恨身上的棉衣太厚,无法与他再近一步贴着挨着。
她想起成亲之后就可以对他毫无保留,就可以日夜颠倒,天翻地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亲密?好似他拥有的一切都将烙上她的印记,比如他今晚穿着的衣服,连面料里嵌着的檀香气都成她私密的享shòu。那些陌生的不陌生的人事物也将与她有所牵连,在这世上,她衷瑢又多了一个依靠。
依靠?对了!
衷瑢想起一件很重yào
的事,赶紧挺起背看着云长天说道:“我前阵子去过你家找你,那时候好像是秋收还是什么,反正你不在,回去路上遇到洛忠少爷,就跟他一起到云嫂家里吃饭,我看云嫂儿子好像挺有想法的,想参军去,他听说我是你要过门的娘子,就托我向你问一声,有没有机会把他带去边关,他想锻炼锻炼。”
云长天对董家人不是很相熟,也不了解董忭原来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既然衷瑢觉得他值得推荐,那云长天也认可了这件事,回道:“你明天把他领来我看看,少年郎有志气是好事,而且也算自家人,我能帮就帮他一把。”
看他应允了,衷瑢搂着他的脖子叹道:“我的准夫君是个大英雄,那我是英雄的小娘子,一辈子躲在你背后。”
被她如此夸着,云长天心里不免甜起来,偏过头又想寻了她的朱唇尝一回蜜意柔情。衷瑢听他呼吸略微急促,有意挑逗,重演咬脖颈的戏码,却被他一把摁住了脑袋。
云长天轻笑道:“闭嘴!”
她的鼻尖凑着衣裳,自己的呼吸都打在面料上,泛回阵阵暖意。这样的夜里,又是被这样英俊的男人护在身边,一切来的不可思议,但又真实无误,她想起来年幼时说的童言:“我要嫁给狐狸狼君!”
他云长天不就是应她而来的那位狐狸狼君吗?
于是衷瑢把这条黑历史说给他听,惹得云长天也笑她傻,嗅上她的脸颊不时啄吻几番。
夜很深了,两人最后拥吻会儿,云长天便带着衷瑢下了树,稳稳落到地上。
屋里的两位月老早已回去,难得这里是片静谧区域,无人来打扰。若不是经lì
过前几次衷瑢的抵触,这会云长天该克制不住早就抱了她进屋关门度良宵了。
衷瑢虽然觉得这种时机迷人又刺激,但总是会被理智喊得清醒过来,俄而想起净姨和陈婆早年在饭桌上讨论的那些个女子,均是红颜露水一朝毁。
毁的不是名声,往往都是她们自己的心志与爱情。要知dào
这世上的女人大多敏感脆弱,身体与爱情一并托付,遇良人也便罢,遇人不淑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所以衷瑢很在意名分很在意“名正言顺”这四个字。
他安顿她睡下,听她眠鼾声微响才起身出门。
第二天清早就有隔壁的丫鬟来何家领人,衷瑢想着净姨那边必先要去解释一遍,不能让她急了。但是董忭的事也不能落下,便打算就近处理完这桩心事再去城外别院。
她到董家院里带懂忭一道去见云长天,出发时云嫂还千恩万谢地送他们出了院门,表示今晚一定要请她吃顿饭。
衷瑢婉拒着,和她儿子渐渐走远了。
董忭这个小年轻知她和梁又梦是相交好的,多日未见心上人自然就是抓着机会便千方百计打听起来:“那上回同你一道来的娘子呢?”
衷瑢以为他只是好奇问问,便道:“她呀,昨天就在隔壁的何家住着,不知dào
今天又跑去哪里了。”
他一听她居然就在这条街上,立马试探道:“娘子她……她可曾许配人家?”
“没,”衷瑢似乎听出他的意思来,转头果见这人眼神不似平时涣散柔弱,竟闪闪着亮起了光,特别有神。“你该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董忭低着头,烧红了脸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
他们说到这里,刚好迎面遇上步履匆匆的云长天。
衷瑢上前拦了道:“我给你带人来了,你要不……”
她话还没说完,被云长天打断了:“你先等会,洛忠出了点事,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两人觉得事态好像挺急,跑着跟在后边随他来到洛忠的住所。
衷瑢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见庭院围墙青砖黛瓦,规整富贵,所嵌花窗都是极精细的工艺活,墙体覆着藤蔓,墙角植着各色花草,只可惜现在是冬天,枯荣交杂间有种冬意特有的孤独冷冽感,看久了让人愈发觉得生活在这份精致里的主人肯定有着不俗的品味。
院门做得也是精巧,涂着平整的黑漆,晒久了竟没有一点剥落的痕迹,敢情是常常差人来维护才能保持的庄严不可亵渎。
进到那院里更不得了,衷瑢看到地方不大,却摆着池塘假山花园,花园里种着冬青,看起来好像春意就是来这里歇脚的。
塘里游着锦鲤,不多,刚好的数量,悠闲自在着,自成一幅禅意画卷。
她和董忭都看傻了眼,自认为是览尽云家的奢华,没想到在此地居然还藏着世外桃源瑶池仙境。
嘉言和梁又梦听闻消息早就赶来了这里,云长天见到卧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的洛忠就向两人问起来原因。
嘉言怎么知dào
到底出了何事,眼神飘向梁又梦,这小妮子一边笑着一边给洛忠喂着水,不以为意地说起来:“洛忠少爷一大早来歌楼找我给他唱唱歌,我当时还没起来,他便在鹊桥上等我,哪知那座破桥塌了。”
衷瑢在外屋听着里面动静,听到鹊桥塌了也感些许吃惊。那桥牢固着,怎么说塌就塌呢?
云长天听到鹊桥二字闭了嘴,问候了洛忠几句就打道回府去了。
原是昨晚他哄了衷瑢入睡后,遇到还躲在一旁的慕亦,云长天问她:“你和汀娘怎么知dào
我要来这里?”
慕亦装着无知,都把责任推给梁又梦,说道:“你自己去问她,她说这个角落的墙是最矮最好翻的,按你的性格不可能放着月娘在隔壁不来找她,所以她就以你的名义约了那个女人到这里来了,没想到你也挺可以,汀娘的心意没有白费。”
他得了解释,仍感觉这事实在太巧,没天意助她一把怎能凑的上刚刚好的时间?
慕亦笑道:“这怎么能算巧?你来之前那个娘子已经等了很久,从天亮等到天黑,你自己没发xiàn
而已。”
云长天默语,无论如何对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慕亦看他无话可说,边讲着琐碎的话边抽出腰后的短刀,意图冲他打上一架。
云长天转身就想跑,自己手里就一把匕首,如何对付得了她?
但是慕亦也是有准bèi
而来,从角落里带出一把宝剑,扔给他,说道:“虽然你只是来找月娘的,但怎么说你都是个浑水摸鱼偷溜进我何家的小贼,不赶着你出去我就不是德慕亦!”
云长天接过宝剑才发xiàn
这就是自己的武器,平时放在房里,如何让她拿了去?
不等他思考,慕亦闪着极快的身影,鬼步到他面前反手短剑划去,被他的剑刃给挡住了。
云长天往后退出一段距离,利剑试舞两下咻咻地发出一阵空鸣,他聚精会神地调整着呼吸和方位,再次挡下那女人出其不意的袭击。
兵刃交接的声音太响,云长天怕吵醒屋内的衷瑢,便登上屋顶,踩着墙头飞奔到了街上,与随后追杀过来的慕亦轮番交着手。
哪知两人一追一逃就到了三斟曲的鹊桥上,想来下意识里都把这条路当做了第一选择。
云长天的剑出自龙泉的一位老师傅,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潜心锻造而成,削铁如泥。
慕亦的短剑名鱼肠,来历同样不简单。
于是一番争斗之下,木制的鹊桥伤痕累累,第二天早上来了个洛忠一踩一跺,自然轰隆崩塌。
要说出去是一夜之间的人为事故,没见过两人打斗的激烈场面,凡人们又怎肯相信?于是城里便流传起这样的话:“鹊桥仙子不复停,又逢仙鹤隐。恩爱郎君新欢渡,桃娘断此路。”
大意就是将月娘比了鹊仙,桃九娘便是仙鹤,云长天与月娘曾在鹊桥上定情,高高在上的桃九娘便断了两人的来路与去路,直叫这个鹊仙无处寻他。
这话传到云长天的耳朵里,虽然一笑而过并不真心会去怪怨,但对衷瑢的比喻还是让他再次想到一个问题,坊间都觉得衷瑢的身份实在与云家不相配,现在出了一点与她没搭多少边的事都会如此寓意了,那往后要真让她碰见了什么,流传出去人们会怎么说这个飞上枝头的鹊仙?
他想不好,连喝茶的心情都没了几分。又是这茶叶淡而无味,索性去找洛忠聊聊消遣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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