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情人意

  云长天派人出去寻衷瑢,还用了点手段上下疏通,让巡夜的差吏偷偷开了各处坊门放自己手下进去搜寻。
  但一直没消息,在三斟曲没找到,守城的士兵也说今天没见过有年轻娘子出城,那她又能到哪里去?
  “何家?”他此时才突然想起来,衷瑢肯定是跑到隔壁躲起来了。
  现在跑去敲门肯定不行,可云长天实在是想见到衷瑢,亲自确认她安全后才能彻底放心。
  他看外面的夜色很浓重,月黑风高,正是潜行的好时机,于是关起房门往衣柜里掏出一件泛旧的夜行衣,那是他当年还未娶妻时,为了夜会九娘而特意定做的。
  如今物是人非,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又派上了用场。
  一不做二不休,云长天小心翼翼地躲过巡夜的家丁,想从嘉言原先住的那个西南角翻墙过去,可是自己刚来到墙边,身后传来熟悉的女人喊声:“你是什么人?”
  他不用仔细看就能分辨出是董嘉言,她居然还在这里。
  云长天怕被发xiàn
  ,赶紧让她闭嘴道:“是我,你别说话。”
  但是嘉言哪里忍得住疑惑,问道:“你这一副打扮是做什么?”
  “我去隔壁找衷瑢。”他的回答简短,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嘉言苦笑道:“今天家里上下都在传大少爷从外面抢回一位娘子,莫不是月娘吧?”
  “是她又如何?婚期都定了,她早就是我的人,我还不能带她回来?”这话里有他今天对衷瑢残留的愠怒,并不针对嘉言,可是她听了,却觉得云长天对自己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你就真这么厌弃我?我就提了一下月娘而已。”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万分委屈尽在随后的不言中。
  云长天心情差,刚好让她赶上,自觉自己有错在先,叹口气安慰道:“今天发生了点不开心的事,不该迁怒你的,对不起。”
  嘉言边是满腹委屈边冷笑道:“也只有关系到她,你才肯放下身段好好kàn
  我一眼,听我一句话了。你我今生本该有夫妻缘分的,为什么你始终就是不肯接受我?”
  云长天听她终于道出憋在心里的疑惑,便先把衷瑢的事放了一边,认真道:“你老是说我们本该是夫妻,我知dào
  那是娘临终前答yīng
  你的。”
  嘉言惊了,还以为谁都不知dào
  ,本来心怀巨大的遗憾和不甘,哪知云长天今天竟然说出了真相:“娘临终时的遗愿就是想让我纳你做侧房是吧?这事有人跟我说了,所以我提前就让爹给我定了门亲事,对家里说这就是娘的遗愿,她儿子说的应该没人不信。”
  “为什么!?”嘉言控zhì
  不住情绪,歇斯底里道。
  他此时看起来是那般冷漠,无情地,低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心里话:“你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可是我从开始到如今真的没有喜欢过你,或是稍微对你动过情,哪怕一瞬间都没有。
  那些跟你亲密的日夜,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明明对你没有半分感觉,我却总是无法脱离你的影子?我试着开始拒绝你,可是当时怕你难堪怕你想不开所以没有像现在这样态度很强硬。还记得我送你那支满桃红吗?我当时以为好言相劝或是对你温柔的时候这种分手的话最好提,也最能让你听进去,但是我发xiàn
  我错了。就是因为我始终改不了对你的态度,所以你也陷入执迷不悟里。
  董嘉言你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为什么我开始很强烈地拒绝你。因为于你而言,我们之间的联系是比砒霜还毒的毒药,我再不用尽手段来斩断它,你董嘉言这辈子就要毁在我云长天的手里了!”
  这话嘉言其实懂,甚至比他明白的还早,可是亲耳听他说出来,总有种被打了耳光的痛苦和不可思议。她流着泪,颤抖地问道:“所以你后来宁愿娶个不爱的女人进门都不想看到我是吧。”
  云长天沉默,如何说得出口这一切都是为她好这类的鸡肋话,明明是自己不够坚决,如果今夜能被神明调换到几年前,最好是醒来发xiàn
  自己身边竟卧着一丝不挂的美娇娘的那天清晨,或许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那样的矛盾和纠缠。
  “对不起,都是我不够果duàn
  ,我是个懦夫。”云长天第一次跟她道歉。
  可是道歉有什么用,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
  嘉言转身留下一句话便走了:“我说过……要不要等你是我的事情,不管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
  她的背影在摇晃的灯笼旁显得太瘦弱,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些年无怨无悔的女人是如何用他现时所见的背影和身躯扛起与抵挡猛如虎的流言。
  女人生来就是一朵花,只是每朵的颜色和芬芳不尽相同。
  她们为了生命中那一次绚烂的开放做足了准bèi
  ,可是哪里知dào
  这样的准bèi
  往往要耗尽一生的心血。
  不是怪怨男人,也不是怪怨任何人,因为这就是女人,这仅仅是一朵花的所有宿命。
  云长天一身行装闷得他特别难受,董嘉言虽然走了,但是他的心里却像把她推出自己的世界,任她跌落凡尘般不忍。
  虽然他不喜欢嘉言,但从不希望她会受到伤害,因为自己她的生活已经满目疮痍。
  也许今晚对她来讲可能难熬了点,但自己非常明确地摆正了态度,如果她能想明白,并且真的放手,对她而言会是一次救赎,对他而言就是一次赎罪。
  今晚心绪全乱了,他右手扶着墙壁,想了想还是放qì
  去见衷瑢,就算见了自己也想不好还能说什么。
  正当他打算离开,何家那棵树冠跨墙的大树有了不寻常的动静,他猛地回头去看,顺石堆水缸上去就踩着墙头攀上枝干,抽出靴中的匕首低声警告道:“谁躲在那里?”
  “你头上你头上!”有个女人声音从上层树冠传来,云长天听出是衷瑢,还以为是幻觉,可是抬头一看,还真看到这小娘子双手抱着树干快滑下来了。
  他收回匕首摊出双手说道:“我在下面接着,你放手吧。”
  “我怕!”她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哭腔,看来真是被这高度吓怕了。
  他安抚道:“相信我,快放手!”
  衷瑢知dào
  他功夫不差,深呼吸几口气,终于狠了心松手从树干上脱落下来,落到云长天身上。
  枝干很结实,他站得也稳,两人只是随着一阵落叶窸窣声上下动荡了一会,然后整个天地似乎都安静了。
  他把她放到枝干最里靠着树干的枝杈处,衷瑢骑着枝干,双手托在上面倾了身子向云长天问道:“你刚才跟董嘉言说的可都是真的?”
  云长天没理她,不发一话地转身就要离开。衷瑢站不起来,只能伸手去够他,够不着就喊道:“云长天!”
  他虽然站住了,可还是不想回应她。
  衷瑢躬身曲腿挣扎了好久,才踩着枝干摇摇摆摆地站起身,试图向他走去,又不敢失去树干的依靠,只能一手扶着树干,身子极力伸张出去用另一只手勉强抠他后背。
  “你怎么上来的?”他突然问起来,觉得这事有点巧了。
  衷瑢憋气喘气都来不及根本没空回答他。
  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里。
  大树旁边就是一座小屋,衷瑢就是住这里,屋外檐下挂着两盏灯笼,这才不致云长天上树后看不清周围情况。
  他注意到屋里出来两个女人,都抬头看着他俩别扭,烛光把她们照得那么清楚,云长天甚至还能看到梁又梦脸上得yì
  的笑。
  这下衷瑢不用回答他也明白过来,说不定今晚董嘉言会出现在这里也是这两人的杰作。
  云长天转过身抱起寸步难行的衷瑢,让她趴到自己肩头,挨着她的侧脸,像是窒息时突然嗅到新鲜空气般贪婪地亲昵。
  衷瑢被他下巴的胡渣磨到,躲着脸不让他继xù。埋头到他肩窝里用着最悄悄话的悄悄话问道:“你还生我气吗?”
  云长天嗯了一声,余怒未了的口气还是很明显:“你也真是够了。”
  此时此刻,衷瑢对他的火气却感到十足的享shòu
  ,爱与恨本来就是朵双生的花儿吧,开则两开,谢则两谢,与福祸相依明明就是一个道理。
  “你越生我气,我越开心。”衷瑢撑着他的肩抬起头来轻声细语,这份在耳边的无形摩挲令云长天浑身**起来,忍不住就是伸了脖子与她相吻。
  这对有情人在树上的私密空间里你侬我侬,地上的两位冷酷女郎终于是在今夜好好地互谈上了一回。
  之前慕亦只知dào
  梁又梦想帮何音而试图以衷瑢为诱饵接近云长天,但她哪里知dào
  这个小妮子接近云家的具体目的。
  梁又梦甩开抱在胸前的手,进屋喝口茶,靠在桌沿说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先把云洛忠手里的钱抢过来,再以此为基础,把云家一点一点掌控到手里。大公主不是一直想招安云家吗?我就是在做这件事,何司乐太仁慈,换成是我,不等云洛忠拒绝我第二遍,我就要把他从云家连根拔起。”
  慕亦笑道:“你说得倒轻巧,你又不是云家人,凭什么他们家就能被你掌控了?”
  说完这句,慕亦看她脸上突然调皮的笑意就觉得今晚她帮衷瑢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想让月娘替你……”慕亦冷下脸问得很急迫。
  只见梁又梦摆摆手,不屑道:“衷瑢这丫头太笨,我利用她还不如直接利用董嘉言和云洛忠。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你们一个个都拼命袒护她,怎么就没人袒护我呢?”
  她说时歪下头,拨弄起指尖笑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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