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冷太阳

  来南山登高的人是那么多,周围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梁又梦却只能感觉到何音望着她的眼神里传来的刺骨冰冷。
  她知dào
  何音以衷瑢为条件要挟云长天的事情,所以现在自己这么做,的确会给他带来困扰。
  但是她总觉得以云长天的个性,他定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qì
  九娘家如此坚实的后台。
  云家给的茱萸还在手里,何音正朝她走来,她忽觉这杆朴素的花像是着了火,太烫太沉重。
  “二哥……”她主动上前几步欲解释,但让何音率先拉住了手腕,被他往山下拽着走。
  梁又梦不知dào
  这算不算是在表明,他生气了。
  她一路被拖着跑着,一路回头向慕亦所站的地方望去,却不见了她的身影。
  “德爷呢?”她问道。
  何音低沉着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去会云长天了。”
  原是后来云长天追着衷瑢下山,德慕亦赶紧从另一边的陡坡冒险下去拦截他。
  与其说那是陡坡,不如直接讲是悬崖来得真切。
  山壁上斜长出许多树木,慕亦攀着上一棵的树干,晃荡几回飞身到另一棵,交替着安全下了悬崖,动作敏捷不拖沓不犹豫。
  还在山下的游人们见着从头顶上突然落下一位娘子,若不是先前抬头时就看到她在山壁上的举动,这会儿还要以为是天上掉了仙女。
  她的脚刚触地,人已经飞也似地重新往山上跑去。
  一路跑下山的衷瑢看到在人群里行色匆匆的慕亦,大声唤道:“德爷!”
  刚好云长天也追到了这里,他探手试图拉住衷瑢,没成想一把短剑精确地穿过人群间隙,笔直地破风袭来,令他不得已旋身往后退避,因此与她拉开了距离。
  察觉到动静的人群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到脸色苍白,山路立kè
  拥堵,喧哗四起。
  云长天看到深嵌入地面的武器,抬头又见德慕亦冲开众人,两下飞步,靠着出色的身手几瞬间就拦到了他面前。
  “你疯了!”他呵斥道,差一点点她的剑就可能误伤无辜的人。
  四周围聚过来看热闹的游人越来越多,云长天不想引起风波,便想绕过她离开,但是慕亦像疯狗一样地盯住他,用手中呼呼飞舞的剑把他逼到了山路边。
  衷瑢在人堆里看不清楚上面出了何种乱子,她拼命往回挤出一条路,但刚好遇上拉着梁又梦的何音。
  他看起来心情不好,语气也是很强硬,要她们赶紧一道回去,不许再逗留。她察梁又梦的神情,发xiàn
  这娘子也黑着脸且不愿看她。
  虽然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衷瑢还是乖乖地跟着下山,乘上车回去了。
  见慕亦不在车上,她刚想开口问何音,身旁的梁又梦悄悄地用手肘抵了她一下。
  她联想到刚才发生在山上的动静,又是现在这车里的阴沉氛围,心绪乱得一塌糊涂。
  山上的云长天与德慕亦揪斗时,不小心从路边摔了下去。
  两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靠着眼力与临危不乱的魄力,各自抓着枝条藤蔓一路坠到山沟底部,安全着陆。
  眼前的女人,她的身上脸上都是荆棘枯枝划下的细密伤痕,云长天往自己手上检查了一下,同是出现了几处擦伤的血痕,触目惊心。
  德慕亦持着短剑,眼睛里散发出兽性的光芒。
  云长天早先就听说过这女人嗜杀成性,但一直找不到她作孽的证据。
  本来他还不信会有人能厉害到来去无踪的境界,现在有机会对峙上了,他掂量一下这人的身手身段,能做到单凭一人之力,便可悄无声息地突pò
  重重守卫,最后直捣黄龙,看来也不是不可能。
  云长天心里有了底,但是因为没带剑,与她打起来必定吃亏,所以向她议和道:“应该称呼德爷是吗?今日想取云某之命?是不是还太早了点?”
  德慕亦听罢收回了武器,冷言道:“是有点早,我只想给你个警告,你不肯答yīng
  何司乐的条件又这样追着月娘,有些耍无赖。”
  “月娘若是知dào
  了你们拿她做交yì
  ,不知dào
  她还会不会觉得何老板温柔体贴了?”他讽刺道。
  慕亦见他仍没有合zuò
  之意,就在转身离开时留下一句:“不会有让她知dào
  的那一天。”
  云长天听得出此话中的危险,预感到不妙,于是厉声让她站住。
  但慕亦只管走自己的,并不理会他,惹得云长天再次与她动起手来。
  两人拳脚相向好一会儿,却是谁也没能伤到谁。
  他再次估量着这女人的实力应该跟自己不相上下,所以现在不好真的跟她拼命,于是他只能憋着一口气,随她一起从山沟里走出去。
  德慕亦在前面砍着乱枝乱草开路时,察觉到云长天跟在身后,于是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对九娘感情很深,为什么还要去招惹月娘?”
  这个问题戳到了他的伤痛处,但德慕亦的口气不带八卦的味道,所以使她看起来并不像个有心打听隐私的市井之徒。
  云长天沉默一会还是回答她:“我跟九娘很多年前分道扬镳,早已没了夫妻之实,她为了云家的利益守着空房却不愿见我一眼,我只好跟着父亲戍边,没想到在边城遇见了月娘。”
  “你后来为什么又跟月娘解了婚约?”她回头来瞥他,停住了脚步。
  云长天叹道:“德爷大概是与月娘有着一样的想法,其实这事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
  随后他将那些阴差阳错的可惜讲与慕亦听,表明自己心灰意冷多年,邂逅了月娘,他的心里才又重新燃起一片赤诚的爱意。
  听他这么一讲,本来已经在他话间重新起步的慕亦这时又停了下来,问他:“爱是什么?”
  他不知dào
  这话在问什么,是她嘲讽自己对月娘的追求太轻浮还是……
  “我就想知dào
  ,爱是一种什么感觉?”慕亦抬头迎向清朗的日光,夏暮秋初的风不冷不热,不愠不火,就跟她自己很像,
  云长天以为德慕亦这是在感怀她与何音的感情,可能两人并没有外界盛传的那般恩爱。
  他试探问道:“何司乐对你不就是爱吗?难道……”
  慕亦打断他:“何音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清楚,只不过像你这样的痴情种怎么会知dào
  这个世上还有像我这样的人?”
  她闭上眼,好好享shòu
  着与阳光的短暂亲密,“你们常说的男女之情,我真的没办法体会到。”
  云长天没想到德慕亦会跟他提起这些,他看着她秀丽的面容,还是无法相信这女人有着冷酷血性的一面。
  “你说你……喜欢不了男人?”他带着些诧异和迟疑地问道。
  慕亦在前边点点头。
  “何音他知dào
  吗?”云长天有些好奇,在她的精神世界里,不喜欢男人,难道就会喜欢女人?
  “知dào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包容我,因此值得我替他卖命。”慕亦回答得很坚定。
  她继xù
  往前行时还说起来:“看得出月娘其实很在乎你,虽然她还不能释怀你解婚约的事。这种感情我德慕亦实在是很羡慕,所以你若辜负她,真是要挨天打雷劈的。”
  “你们横在我和月娘之间,我哪里还有机会这么做?”他的语气里带着责备她的意思。
  但慕亦辩驳道:“你还不明白,与月娘拉开距离的是你自己。何音只不过借势想从中得点好处,如果月娘不曾与你有隔阂,今天就算是大公主要我来棒打鸳鸯,她都会奋不顾身地朝你奔来。”
  云长天沉默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如果他和董嘉言清清白白没有纠缠,月娘怎么会如此抗拒自己。
  他心里开始好奇德慕亦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好像坚冰之下突然触到一阵心跳似的,但是嘴上的讨伐他还是要来一句:“你跟我说这么多,何司乐的算盘岂不是要被你打碎了?”
  慕亦忍不住哼笑一声,回道:“就算你清楚了你们之间会存zài
  距离的原因,你觉得自己凭什么就能轻易地让月娘回头?”
  云长天听罢说不出什么反比她的话,于是开始颔首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在一片未被开垦过的原始林地里开出了路,从另一边的山脚下绕到了上山的路口前。
  恰好洛忠和嘉言并肩走在后面,洛忠看到云长天时赶忙向他吆喝一声,上前打招呼道:“原来你和德爷一道走的,我还在想着你怎么把嘉言丢下了。”
  慕亦和云长天均向后看去,看到董嘉言淡然微笑着远远地行了个礼,并不走近上前。
  洛忠拱手向慕亦作揖,讲道:“几月前洛忠邀约过何司乐与德爷,但因前段时间家中事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来,不如就趁着这几日,何司乐与德爷赏个脸上寒舍吃顿饭?”
  慕亦谢过洛忠,且向他回说:“这事得我家老爷做主,慕亦回去就跟他提,时间也不早了,两位少爷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好。”
  马车载上云家两位少爷和董家娘子后开始颠簸返城,云长天低头思索着德慕亦说的那番话,想来也是,月娘性格刚强,怕是把界线划得很清楚,不能完全属于自己的坚决抛弃不要。
  洛忠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今天德慕亦与他说了什么,便试探问道:“德慕亦是不是要挟你了?”
  云长天有些诧异,当即抬头望向他并回问道:“之前她确实以月娘为条件来要挟我,你怎么知dào
  的?”
  本来在一旁默语的嘉言忍不住抢在洛忠前头回答他:“他们何家就一种伎俩,六七月那会儿还来山庄里,以同样的手段对付过洛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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