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于归兮
坐在高堂上的净姨手里攥着书卷,望着面前低头而立的衷瑢一直在吞吞吐吐、思前想后,就是不记得那几句,不免问道:“是不是昨天先生教你时走神了?”
衷瑢赶紧晃晃头,但是垂的更低了。
“那你倒是背个一两句出来,江有汜后边是什么?”净姨将书卷合拢轻轻摆到了桌面,空出的手叠到腿上,安好放着。她三十八、九岁的年纪,论风度不会差,样貌也好,不胖不瘦的秀脸只长了几条皱纹,皮肤还是像年轻时那般白净。
“江…江有汜…之子归…归…”衷瑢拼命回想,但是论她怎么想破脑袋现时心里眼前都只是那位夜市郎君的身影和声音。
净姨的眉头微有皱起,问她怎么回事,这小娘子也只会摇头,一旁的陈婆看的干着急,她也有些不懂了衷瑢到底在想什么。
桌上的诗经让净姨重新捏到手中,懊恼道:“老一样,背不出来就去佛堂里给我跪着背,什么时候会了就什么时候出来。”
在佛堂里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十几个时辰下来,衷瑢茶饭不思,魂不守舍,惹得净姨跟陈婆在屋外调侃小丫头什么时候害相思病了。
此话原本戏语,却被陈婆听进,她猛地一拍掌,呀一声后压低声音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在夜市里撞到个好生俊俏的公子,还送了个灯笼给她来着。”
听闻如此,净姨眉头又要皱拢,责备起老婆子来:“你也真是,带她出门做什么?平时我都怎么跟你说的?”
陈婆缩首畏尾,但又好奇心泛滥,探了身子凑到她面前问道:“你收养这姑娘,是不是也想着把她嫁给什么老爷大官?”
净姨最恨这老婆子多舌,扇子一扑,眼中燃着火警告她这话千万不能让里面的孩子听到。
“得得得,我就当做什么都没说,趁她现在懵懵懂懂的,你赶紧把她嫁出去,不然以后学会要死要活可就不安生了。”她眯眼贼笑着点指净姨,做自己最诚心的忠告。
看衷瑢这幅样子,净姨觉得那老婆子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孩子现在还白纸一张,人情世故什么的当然也没让她懂太多,能让她乖乖地嫁出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不至于像两年前那贼精的梁又梦,一给她说成婚事,立kè
圈了衷瑢十贯钱逃跑了。
于是,过几天衷瑢从先生那里下学回来,刚跨进后院的泥地上,就让净姨拉着手带到了店中最豪华的会客堂。
说是最豪华,但任凭边城里的小歌馆再怎么费心思装修,也不过是在还算亮堂的一间屋里摆上几件新式的家具。
从前他们都是跪坐在草蒲团上,自从沿丝路走动的商人日渐增多,大批新的技术、新的玩意都传了进来,中原富足一些的地方现时都已将家中的大物件换了好几轮,再也不见昔日人人坐在地上的场面,而是张张月牙凳,高脚大圆桌,让人垂足坐着,特别舒服。
陈婆左右忙碌着,简单给她梳整了头发,拉平整衣服,口中还念念有词:“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人家大官人就要来了。”
衷瑢倒是不在意,在她心里,除了那晚碰到的公子,已经谁也放不下,外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与她无关。
三人稍等了片刻,果真有几个男人护着一个略年长的粗犷汉子雄赳赳地闯门进来了。净姨赶紧迎上去,婉转动听地唤了一声:“将军来啦,请坐请坐。”
那将军见惯了这种娇滴滴的讨好作势,一看净姨和陈婆二人便知她们定是这风月场上的老手,脸皮上贴着哭笑都是假的,声腔里泛着浸蜜的甜腻,若真要尝一口,绝大多数都还是酸的。
只是桌前坐着的丫头身段轻柔,眉目低顺,对他的来访不闻不问,要不是净姨事先说好了所有的事,他还要以为这女孩是被这拉皮条的两个中年妇女给拐来的。
如此清纯可人,真不像出身乌烟瘴气的歌楼里,若是再多点调与教,便是冒充了官家小姐未必没有人信。
坐定之后对衷瑢观望许久,他这才试探道:“叫什么名字?”
衷瑢恍惚间一抬头,那迷茫的眼神定了一定,终于微微睁开了一些。她的眸子太清澈,将军似乎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粗鄙劣质的神貌。在场的男人都被迷住了,这小姑娘怎能长得如此仙美?
“衷瑢……”她低哑的声音柔弱地跟一根蚕丝似的,说完又偏低了头去。
他也不多话,立马起身向净姨告辞道:“不用看了,我这就向云大将军回禀。”
三天后,衷瑢入门的黄道吉日就给定了下来,她被净姨说给了驻守边塞的一位军官做侍妾,往后都要随军而行,陪自己丈夫到处打仗了。
她问净姨那男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净姨说他叫云长天,年纪不大,来相亲的是她未来公公的手下,人家听说她长得惊为天人,二话不说就定了亲。
“我……长得很好kàn
吗?”衷瑢愣愣地问。
这个宝贝要嫁出去了,净姨心头上也是有些不舍的,她摸摸衷瑢额上的胎记,笑说道:“自然是好kàn
,你让陈婆过来评一评,她那张刁钻的嘴里也会出来些很好的词。”
原是如此,衷瑢不知为何第一个念头就是,当晚,撞见那公子时,他有没有觉得自己好kàn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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