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归来
钟仪从马背上下來,认真道。
女子一身骑装,眉毛一挑:“别客气了,这次是恰巧路过,你一个人回去,怎么着也得送你。不过,我也有欠你的人情……那么,也算两情了……”
钟仪道:“不进去坐坐?”
笙歌笑道:“我还有事,上次的闹腾事情,我爹还沒完呢,得回去办事了。”
钟仪抱着琴,站在路边,看着笙歌上马:“后会有期。”
笙歌回头,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后会有期!”
说完,潇洒地一挥马鞭:“驾!”
骏马飞驰,目送着车队离开,钟仪才回了家。
老刘管家依旧在,开门的时候,见他去而复返,简直是老泪纵横。
钟仪心有愧疚:老刘管家膝下无子,对他们一家,的确是情深意重。
“老刘管家,我回來了。”
“小少爷,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老刘管家带他回了院落。
“怎么家里添了佣人?”
钟仪驻足,看着被打扫一新的庭院,微微讶异。
老刘管家微微犹豫,还是如实回答:“韩王府的人來了几趟,添置了些东西。”
钟仪神色不明,唇抿着:“还回去。”
老刘管家沉默了会儿,道:“小少爷,您,还是别计较这些了,如今家里沒人,如果沒有韩王爷的扶助……恐怕,就沒有这番光景了啊。”
钟仪扭过头,道:“我过几日便去谋份差事。”他大步走在前面:“怎么也不要他的接济!”
老刘管家看着他离开,叹了口气。
回了房,里面添置了些贵重物品,床边的鎏金花瓶,挂着的山河锦绣,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等等,无一不全。
钟仪面无表情,将它们打包了,扔在储物室。
收拾了行李,径自去沐浴,难得的神清气爽地出來,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很长,听到了有人欢喜的说话声,又听见熟悉的嗓音……终究敌不过睡意,钟仪一直到了夜晚才醒。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布置,钟仪悠悠地吐出一口气,终于是回家了。
耳畔突然闯入了平稳的呼吸声。
钟仪猛地侧头……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
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平日深邃的眼闭着,朔回的俊美睡颜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穿着洁白的里衣,露出一小片胸前的皮肤,散发着干净而给人安全感的气息。
钟仪大气也不敢出,悄悄地闭了眼,复而睁开。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对上一双深紫色的眼眸。
朔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舍不得移开目光一样。
你來了?
你不是成婚了吗?
你什么时候來的?怎么现在才來?
到了嘴边,钟仪却只是干涩地说:“你醒了?”
朔回笑了,伸手搂他入怀:“你的心跳得太快,我自然也醒了。”
钟仪微笑,缩进他的怀抱里。
好像是羽翼里的雏鸟一般,依赖而眷恋这样温暖的拥抱。
“想不想我?”
……
又來了。
钟仪被压在他身下,衣着凌乱,墨色的发被他温柔地抚摸着。
“我就喜欢你这幅模样。”朔回的声音微微低哑,俯下身來亲吻他:“很勾人。”
钟仪白皙的脸涨得通红,眼神水润润的:“那,你忍得住吗?我肚子饿了,快吃晚饭了吧。”
说完,作势起身,衣服滑落至肩头,露出修长秀气的锁骨。
朔回的目光定住了。
他如狼似虎的眼神让钟仪有些瑟缩,他一把拉起了滑落的衣服:“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朔回坏坏一笑,伸出手摸着钟仪的脸:“估计,不行了。”
“唔……”
于是二人的重逢时刻便是在床上度过了。
夜晚,华灯初上,钟仪瘫软在软榻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弹,朔回心满意足地喂着他吃饭。
他软软的眼神看的朔回心中柔软一片,觉得这些日子的烦闷痛苦都烟消云散了。
“乖,再吃一些。”
“……”
“我保证,下次会节制一些。”
“……”
“别这么看着我……要不要,再來一次?”
朔回摸摸鼻子,默默忍受着钟仪鄙视的目光。
吃完饭,抱着钟仪去洗漱。
“让我自己來就行了。”钟仪无奈道:“我有力气了。”
“不行!”朔回露出愉悦的表情:“我想这么抱着你。”
“……”
就是这么腻歪的朔回。
洗漱后,两人相拥,钟仪在朔回怀里趴伏着,朔回看着往日的书籍,暖暖的灯光照在床榻上,他看得出來,朔回对家里很是熟悉,想來是不知不觉中记起來了。
钟仪并未点破,就这样就好。
朔回将书放回书桌上。
钟仪侧头看他:“我们不聊聊吗?”
朔回抚摸他背部的手顿了顿:“聊什么?”
钟仪坐起身子:“你不该说说,成婚的事情?”
朔回微微一笑,眼睛闪光:“已经办好了。”
钟仪不理睬。
朔回猜到了大概,轻轻地从他的后背抱着他,安慰道:“你不要听那些谣言,那时候我筋疲力尽地从西宋回來,你居然消失不见了,你不知道,当时我多么害怕,后來朔玉才一五一十地向我吐露实情……说到这里。”
他扳过钟仪的身体,问他:“你怎么忍心,就那么丢下我。”
朔回露出受伤的表情,眉头皱起。
钟仪立马被打败,放软了表情,好声好气道:“当时……当时是想回楚国,我也犹豫了很久。我给你留了书信,希望你能理解。”
朔回更为难受:“你将书信藏得那么隐蔽,我过了很久才发现。”
钟仪道:“书桌上的那封呢?还是,你看到的是床榻下暗格里的那封?”
“……”朔回的目光一凝:“你在书桌上也留了一封?”
钟仪叹道:“……幸而那时,我又提笔写了一封,就是以防万一。”
朔回搂他入怀,叹息:“你我都不容易。”
钟仪反手抱着他,呢喃道:“我不怕他们的阻拦。”
朔回闻着他的发香:“不用管其他人,你有我就行。”
钟仪笑了:“对,有你就行了。”
那一晚,钟仪和朔回相拥而眠,钟仪不去追问他在北晋之后又做了什么,他抱着一种信赖和希望,只愿意看未來,不追问过去。
因为,他所欠过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
他缩在朔回怀抱中,面对了残酷和严寒,请给予他唯一的温暖,他就已经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
几日过后,朔回要重返北晋。
钟仪的筷子掉落在桌上:“什么?”
朔回微微一笑,替他换了双筷子:“不要胡思乱想,我是回去办事的。”
钟仪:“?”
朔回眨眨眼:“成婚。”
钟仪不自在地低头:“和谁,那个……唔……放开!”
朔回笑着,舔舔他的唇角:“自然和你。”
钟仪抬眸,看着朔回的笑颜,和他身后渐渐泛出绿色的青色竹林。
第二日,澜沧书院传回了消息,钟仪不日便去任职,同他当年的父亲一样,做个琴师。
钟仪和朔回一同前去,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朔回有些不悦。
钟仪心中隐隐担忧:他的紫色眼眸,实在是太耀眼了。
回來的时候,朔回露出有些孩子气的新奇表情:“那个书院,我怎么感觉很熟悉?”
因为那是你当年的书院呐。
钟仪眯着眼笑了。
朔回看着他笑,心中痒痒的,见四处无人,凑过去啃了一口。
两人晃晃悠悠的牵着手,钟仪宽大的琴师袍袖子成了隐匿的场所。
“去哪儿?”
“听说书啊。”
“?”
“你去了就知道。”
钟仪带着朔回左拐右拐,道:“这个胡同里面,有个姓白的老头,说书很厉害。”
朔回有些感兴趣:“说书?”他点点头。
很快到了几个月前的地点。
然后,空无一人。
钟仪驻足,风从身后吹來,他的衣角翻飞。
朔回疑惑皱眉:“这么破?”
钟仪轻声道:“好像,搬走了。”
那棵大树依旧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们,春天到來,这棵老树又重新焕发生机。
突然想起老头的话:“鄙人姓白,此为最后一次,再无惊人之唱。”
想起他狡黠神秘的微笑。
朔回向里面走了走,看见尘封的大台,破旧的门扉。
钟仪道:“我们回去吧。”
转身走了几步,朔回突然叫住他:“小仪,我们來过这里吧。”!
心口似乎将要停止,溢出的东西让他浑身战栗。
“你,刚才叫我什么。”
朔回正蹲在路边看着一块牌匾,抬眸看他:“我们來过。”
钟仪笑着点头:“我们的确來过,不过,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几日之后,是个晴天,钟仪穿上丹青色的琴师袍,唇红齿白,墨发如瀑,清俊儒雅的气质十分出众,朔回简直移不开眼睛。
朔回收拾了行装,亲吻他的额头:“等夫君回來。”
钟仪红脸,瞪着他。
朔回好心情的大笑。
“放弃王位,会不会可惜。毕竟,那是你值得骄傲的成就。”
朔回轻笑:“世间,有太多我们放不开手的,但是和心中的无价之宝相比,它们就黯然失色了。”
他低头看着钟仪,低声道:“你就是我的珍宝。”
钟仪抬眸,眼中闪着亮光。
他们站在外面,雇來的马车很快來了。
钟仪目送着马车离开。
一切,不会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