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逃婚

  钟仪坐下,道:“妗语请你來的?”
  笙歌歪了歪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的确如此。”
  她道:“我父亲是镖局的,我同她私交很好,时间紧迫,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钟仪微微讶异:“现在?”
  笙歌站了起來,她身材很是高挑,眉目英气,是个很俊俏的女子。
  “走吧!”笙歌很直接地拽住钟仪的袖子:“现在还早,十日之后就是她大婚的日子了!”
  “等等??我不能走。”
  笙歌挑眉看他:“说白了吧,白小姐要嫁给一个虽然门当户对,但是毫无感情的官员公子,她不愿意,原來的她一手经营的铺子都被白家的本家人收了,现在手下也沒有几个能用的人,所以,钟公子,念在你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上,帮帮她,行吗?”
  钟仪低下头,手指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笙歌有些火了:“都等着呢!你能不能别这么磨磨蹭蹭的?搞不明白,我千辛万苦地來了这里,你干脆一些?”
  钟仪咬了咬牙:“好!”
  笙歌满意他毅然决然的语气,点了点头:“你先去收拾吧,我去外面等你。”
  钟仪觉得有些太匆忙,道:“可否等等??”
  笙歌拿眼瞪他。
  钟仪:“……”
  看着钟仪乖乖去整理东西的背影,笙歌摸了摸下巴,有些狡黠:“沒想到他这么好欺负。”
  也沒有什么很多需要随身带的东西,钟仪简单地收拾了细软,临走时候,环顾了这间屋子。
  眉头微微蹙起。
  他犹豫地将手伸向了一只毛笔。
  铺纸,蘸墨,钟仪带着难以描述的心情写信。
  其实,他來不來这里,还是玄乎着的。
  就当是抱着无比的希望吧。
  走到门前,还是忍不住,看了又看。
  随着岁月斑驳的门扉,它们无声地见证了两个少年的成长,与世间众人的分分合合,然而始终沉默着,如今,它们又沉默地看着这个已经成了青年的男子越走越远。
  即使带着留恋和希冀,还是在笙歌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一路狂颠。
  “姑娘??笙姑娘??你,你慢些!慢些!”
  笙歌充耳不闻,反而一挥马鞭,大喝一声:“驾!”
  钟仪摸着撞到了窗板的头,抓紧着车壁,心惊胆战。
  马车疾驰而过,尘土飞扬。
  三日之后,希宫。
  钟仪面如土色,晕头转向。
  笙歌好整以暇地地将马车交给了镖局的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钟公子,身体不舒服?”
  钟仪看了她一眼,沒有做声,紧了紧包裹的带子,脸色还有几分苍白:“带我去见妗语吧。”
  “你现在这个样子?”笙歌冷哼一声:“还是让你休息休息,明天一早便去。”
  钟仪点头,不语。
  笙歌看他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扬起眉毛,推了推他,道:“进去进去!”
  小厮带着钟仪去了暂住的房间。
  放下行李,疲惫地脱下了外衣,直接趴在了床上。
  实在是累了。
  笙歌似乎对他有意见,相处的时间不短,他也看的出來,她对他有些不满,时不时酸酸涩涩地挖苦他。
  也无心去想了,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门大开。
  “喂,你还不起來?”
  钟仪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笙歌逆着光,钟仪一个激灵起來,头晕,跨坐在床上。
  笙歌叹气,坐在他身旁:“你也不必如此着急,妗语也在安排,明日你随我去见他。”
  钟仪连忙端坐,低声道谢:“多谢笙姑娘。”
  笙歌“嗯”了一声。
  随后钟仪便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有些沉默之间,笙歌看着他,道:“你,对妗语是什么感情?”
  钟仪愣了愣,侧头看她,笙歌是认真的神色:“我想知道。”
  “是友人,是同伴,是知己。”钟仪露出有些回味的表情。
  “唯独不是恋人?”
  笙歌轻轻笑了,目光转到地板上,道:“我与妗语相知相识,只知道她的傲性,沒想到??唉。”
  她看了看钟仪,有些意味深长:“我性子直,也藏不住话,如果白妗语她逃了婚,又无所依靠,你当如何?”
  钟仪清澈的眼定定地看着笙歌,道:“我自会护她,然而,我并不是她的依靠。”
  笙歌缓声道:“你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钟仪苦笑:“我若待她暧昧,便是害了她,也害了我。”
  笙歌道:“如何?难不成你有所爱之人?”
  钟仪沉默片刻,道:“笙姑娘冰雪聪明,在下佩服。”
  笙歌不置可否,起身,走到了门前,还是回头说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你拒绝白妗语的理由??毕竟,她是那么出众的女子。”
  钟仪抬头微笑,道:“你同妗语感情很好。”
  笙歌也微微一笑,眼中闪着明光:“只是互相欣赏。”
  说罢,笙歌出了门。
  她走路似乎都带着风,却也不失柔雅,英气飒爽。
  钟仪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匹枣红马。
  那匹马从绵延不绝的草地上飞驰过來,飞扬的尘土,英俊神武的男子猩红色的披风怒卷着风,飞舞的黑发,深邃的眼眸。
  骏马疾驰,一只大手伸了过來:“跟我走。”
  梦停了。
  窗外光亮未明,钟仪垂下眼來,失落的神色。
  第二日,笙歌与钟仪坐在马车上,停了些许时候,窗帘掀开,一只纤细的手上夹着叠好的信纸。
  笙歌迅速接过,展开。
  “回去罢。”笙歌露出微笑:“明日再來。”
  钟仪料想,她们或许有了把握。
  “那么,我可以做些什么?”
  笙歌道:“妗语大婚那天,你带着她。”
  两人回去了,当天,笙歌召集了一班子人在大厅,估计在商量此事。说來奇怪,笙歌的父亲和兄长对此默认,偶尔路过,也來说说话,他们都似乎知道她在鼓弄什么。
  镖局的人虽是江湖人士居多,待人处事却独有他们的规矩,钟仪同他们相处,初时有些拘束,说了几句话,反倒是轻松。
  散了之后,钟仪站在庭院外头,看着春日渐渐到來,已然偷偷冒出的绿色嫩芽。
  那一日,是个晴朗的天气,却依旧有些春寒,似乎闻到了雪的气味,纯净而冰冷。
  笙歌的马车停在预定的位置,伺机而动。
  过了半个时辰,热热闹闹的声音响起了,炸在了街道之中,人声鼎沸。
  笙歌掀开窗帘,露出一双闪亮的双眼,全神贯注的模样。
  钟仪也侧过头去,还未看到什么,笙歌就一步大跨,已经冲到了车厢外,随即,马车一震,疾速地奔跑起來。
  “砰”钟仪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了后脑勺,沒有吱声,咬着牙抓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越跑越快,好像是行在无人的街道上,但是钟仪却听见外面的喧嚣声,一闪而过,又是喇叭唢呐的热闹声。
  怎么回事?
  钟仪很想探头看看。
  马车一个急转,钟仪差点扑了出去,冷汗冒了全身。
  不过受惊的可不是他一个人,他听见嘈杂的声响,人声,马儿嘶鸣,重物的落地声。
  其实,外面早已被闹腾地人仰马翻,天翻地覆了。
  “大胆!大胆!从哪儿來的人!”
  “护好小姐!”
  拔刀的声音。
  钟仪听见笙歌冷笑,他掀开车帘,露出半张脸,看着车外??笙歌已经蒙上了面纱,站在一匹骏马之上,缓慢地抽出腰间的软刀,顿时,寒光四溢。
  众人严阵以待。
  钟仪绷紧了神经,他知道,他也要准备了。
  纷乱的缠斗开始,在这片不算宽阔的无人街道之上,两方人马混战,红艳艳的喇叭扔在地上,新娘的喜轿被人团团围护。
  过了半个时辰,双方打的火热,钟仪探出身子:“驾!”
  两匹马儿极通人性,冲向了喜轿。
  “啊!!”女人的尖叫。
  钟仪看准了方向,猛地转方向,后面追來的大汉被马车狠狠地撞击在地,惨叫声起。
  钟仪心中默默道:各位见谅,见谅!
  突然间,一袭灵敏的红衣身影从喜轿中飞出,脚尖点地,钟仪伸出手,一双手交握,女子飞快地进了车厢内。
  钟仪刚想舒一口气。
  只听见“砰”地一声。??白妗语痛呼:“啊,疼!”
  钟仪:“……”
  一抽马鞭,马车疾驰起來,笙歌一看,做了“收”的手势。
  趁着新郎那方还未赶到,必须抓紧时间。
  钟仪绕着圈子,在山后与笙歌汇合。
  此时,冷风呼啸,山后阴冷,天空却挂着大大的太阳。
  笙歌的衣服破了几处:“妗语,告辞!”
  白妗语早已脱下了红妆,穿着素衣,容貌清雅,微微一笑:“多谢!笙歌,安定之后,必來答谢。”
  笙歌笑了。
  白妗语道:“快些回去,你爹爹还是会教训你的。”
  笙歌俏皮地吐吐舌头:“别担心我,我可不怕他们。”
  白妗语道:“以后有事,书信联系,老地方。”
  笙歌扬扬马鞭,策马而去。
  钟仪架马,白妗语坐在车厢内,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苦涩,又有些欣慰。
  “小仪哥哥,好久不见。”
  白妗语轻轻呢喃道。
  钟仪驾着马车,朝着预定的方向,到了希宫的边城。
  这里是一个小村落,白妗语道:“当日刚进城,还在此处悠闲落脚,此地风光甚好,那时候便安置一处地产,沒想到竟然是唯一躲开长辈们搜刮的地方。”
  钟仪道:“你在希宫,为何被关起來?又为何逼你嫁人?”
  白妗语叹气:“此事说來话长。”
  两人到了院落,还有一个老妈子照料,随意吃饭洗漱,白妗语带着他进了内间。
  “现在,物归原主。”白妗语笑着递给他。
  钟仪双手颤抖。
  桐木琴安静地睡在他怀里。
  似乎,一切不曾变过。
  事实上,却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