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暗流涌动(四)
韩王府有一座凉亭,十分阴凉,韩懿正坐在亭子里。
钟函匆匆赶到。
韩懿抬头,笑的十分温柔:“怎么这么急急忙忙的。”
钟函随口答道:“找了你好几次了,都不在,你到底去哪儿了?”
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埋怨,听在韩懿的耳里,却十分愉悦。
韩懿递一杯凉茶给他:“莫要生气。”
钟函脸一红,干咳了几声:“什么……我没有生气……对了,你有没有钟礼的消息?”
韩懿道:“没有会舍得让你跑过来?”
韩懿似乎是有意吊着钟函的胃口,撩拨来撩拨去的。
钟函道:“你倒是说,我很着急。”
看着钟函的确是有些着急了,韩懿微微一笑,道:“有是有,不过,怕是可以吓到你了。”
钟函道:“但说无妨。”
韩懿从桌上的纸袋里取出几张纸,道:“这是整理好的资料,你自己看吧。”
钟函连忙接了过来,低下头认真地看。
信上的内容简洁明了,不过传递的信息足以使钟函再次震惊。
“……看来是真的。”
韩懿喝茶的手一顿:“你相信了?”
钟函抬眸看他:“怎么,不能相信吗?”
韩懿俯下身子凑近钟函,细细地看了钟函的神色,又一字一句地轻声道:“你这幅模样,倒是不大像是一个父亲知dào
了自己的养子,是个北晋皇子的表现。”
钟函苦笑道:“或许是有了心理准bèi
吧。”
钟函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昨晚,塞到家门缝里的匿名信,你看看。”
韩懿放下茶杯,打开了信。
片刻,韩懿轻轻锁眉:“你觉得,你的养子是怎样的人。”
钟函有点不喜欢韩懿“养子养子”地称呼钟礼,道:“自然是乖孩子。”
韩懿一愣,眼眸微动,嗤笑一声,继而又哈哈大笑。
钟函莫名其妙地看着韩懿,直到他自己被抱在韩懿的怀里面,他才捂住韩懿的嘴,有些愠怒道:“韩懿,可否不笑?”
韩懿止住了笑,道:“我只是想,想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父亲。”
钟函道:“我本就是他的父亲。”
韩懿看着他依旧清秀的眉目,不由自主地亲了亲他的脸颊:“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只是个少年,我爱慕已久的少年。”
钟函耳垂通红,扭过头去:“你……你,你怎么老是说这种混话。”
韩懿又好心情地笑了,抱着钟函削瘦的身体不愿意撒手,凑在他耳边说了数不尽的甜言蜜语,只教得钟函羞得满脸通红,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
胡闹了一阵,韩懿又吻了吻钟函清润的嘴唇,满足道:“若是你天天在我怀里就好了。”
钟函陡然一冷,想起了燕惠。
韩懿察觉到了钟函的微微排斥,也不硬来,只是轻声道:“好了好了,不说了。”
钟函道:“昨日,我收到信之后,着实惊讶,却又很快平静下来,阿礼是从河城带回来的,况且他的身世当时无人问津,我也并没有留意,只是看他孤身一人,聪颖漂亮,又同小仪年龄相仿,便收做了儿子,如今想来,他自小眼瞳便是深黑色,长相于南楚之人倒是还有些差异的,若要算起他是北晋之人,倒还是有些可能。”
韩懿道:“怎的看你还有些冷静,之前不是焦急的夜夜失眠?”
钟函道:“天天着急又有何法,我现在,只想快些找到他,再将他带回来。”
韩懿摸摸钟函一头长发,道:“找到,倒还是容易,毕竟线索不少,他的离开估计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不过,我们发xiàn
的也不晚,只是,他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北晋的小兵小卒,而是王室之人。”
钟函听了,惆怅道:“他是我儿子,是小仪的哥哥,他应该回来……”话说到后面,声音就越来越小,似乎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韩懿深邃的目光看着钟仪垂下来的眼帘,低声道:“他若是自己还惦记着,又怎么会……”他扬起了钟函递给他的那张信纸,“怎么会不想办法求助回来?怎么会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又怎么会替北晋人东北西走?”
钟函想是被人戳痛一般,缩了缩肩膀。
韩懿道:“你或许,该知dào
了,清之,我或许比你还更了解你的养子。”
“他不是养子,他是我儿子。”
“如果他像你的性子,有些事情,是不会做出来的。”
钟函扭头,瞪视他:“韩懿,你这是什么话?!”
韩懿敲了敲桌面,道:“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很多优点,值得我欣赏,他自见了我的第三面起,便从小到大都同我保持着暗地的联系。”
钟函不解:“暗地的联系?你们二人有何好联系的。”
韩懿狡黠地笑了:“自然是不可以告sù
你了。”韩懿不理会钟函的目光,自顾自说道:“既然是各有各的路,就不了管他了。”
钟函道:“什么叫各有各的路?”钟函说完这句话后,自己也堵住了,讷讷道:“单单是知dào
了,他现在若真的是北晋的什么亲王……他不会真的,不会来了吧?”
韩懿笑了,笑容温和,吐出来的字句却是残酷:“自然,我想要说的是,这些天的调查,我大概已经确定了,那个在北晋突然声名鹊起的朔回亲王,估计就是你的钟礼。”
钟函不作声。
韩懿将那封匿名的信纸放在了桌上,道:“至于这封信的寄信之人,我大概也可以猜的出来。”
钟函道:“是谁?”
韩懿微微一笑:“白家的人,算起来,管家说是白家的二少爷同四小姐一起来的,白家贪欲大,的确是派了心腹去了西宋,这么一排除下来,去西宋又回来的白家主事之人,便是白家的四小姐了。”
钟函若有所思:“接我的手传给你,为何?”
韩懿一边思索,一边低沉道:“想来,钟礼或许是在当年北晋王室斗争中残存下来的皇族,流亡到了南楚,碰巧后来又被带离了河城,北晋之人定是千方百计地寻找,白家的行当明的暗的都占了,如此一来,我猜想,估计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白家的人就盯上了钟礼。”
韩懿喃喃自语:“怪不得那时候钟礼有一次来找我,说是有白家的人跟踪他……不过,我倒是没有发xiàn
白家人做的勾当。”韩懿微微眯眼,心想道:看来,这个安都白府,倒还是个四处伸手的后患,等到得空,就要削掉他们几层势气。
钟函想了一遍,的确是说的通,道:“你是猜出来的?”
韩懿微微一笑,笑的高深莫测,却并不回答。
钟函心里佩服,道:“如此,阿礼若是真成了北晋的什么亲王,想必有些事情定会身不由己,我不怪他。”
韩懿道:“清之,你可是真的想明白了?”
韩懿看了看被风吹起来的帘幕,道:“北晋国力强盛,如今内乱已经除去,现在明面暗面动作频频,怎么看,都是不安好心。”
钟函看着韩懿复杂的眼神,勉强笑道:“我知dào
你的意思,若是阿礼真的要站在北晋的立场之上,到时候,便成了敌人……”思虑至此,钟函心里酸涩痛苦,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他又怎么去告sù
家里的燕惠,又怎么回答等待着阿礼的小仪?
韩懿抚摸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只是万一,但是,你还需做好准bèi。”
钟函躯体微微地颤抖,韩懿剩下的话并未说出口:清之,从当前形势来看,如若有一天,反目成仇,只希望,你不要太过难过。
钟函从韩王府回来,便有些失魂落魄的。
虽然说是提前因为匿名信震惊,信上,来龙去脉交代地十分清楚,钟函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然而,在去韩王府之前,心中还是带着一些侥幸的心理的。
直到,自己亲耳听到韩懿所说,这件事情,莫非是真的。
其实,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作为一个父亲,不论这个收养的儿子的过去,只希望他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地长大,他表现优异,是个争气的好孩子,直到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男子汉,却成了另一个国度的人,甚至,还有着令钟函不愿意接受的身世。
钟函看着自己家的大门,心中叹息,如果,阿礼只是个被遗弃的孤儿,他在他们家的日子,应该是快活的吧。
钟函叹了口气,敲了敲门,还是走了进去。燕惠就在屋子里面等着钟函,一听到动静,就连忙推开门:“怎么样?有消息吗?”
钟函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燕惠抓住钟函的衣袖:“不要隐瞒,一五一十地告sù
我,函,你知dào
吗?我现在整天胡思乱想,若是不告sù
我真相,我估计,自己会撑不住的……好不好,告sù
我吧……”
钟函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他低下头,沉声道:“好,惠儿,我告sù
你,或许,你会接受不了的。”
不过,待到钟函做到桌边,说完了所有的事情,才发xiàn
,燕惠十分的不对劲。
“惠儿,惠儿!”
鲜血从她的红唇里渗出,艳丽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