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五章

  捕快很耐心地描述了一番,道士也表现出十分仔细认真听的样子,等到捕快说完了话,小道士立刻用手指了指南边,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然后,很奇怪地笑了笑。
  那几个捕快根本没有在意小道士为何笑,而是齐刷刷地把眼珠子放在了小道士的嘴上,等着他开口说话,小道士看到那几个捕快都在静静地等着他回答,立刻装出很恭顺地样子,然后,又低头想了想,这才煞有介事地回答道;“那个人身穿葛衣,另一个家伙穿的是三分裤,和一件捡来的汗褡,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就是酸臭和汗泥混在一起才能发出来的那个十分好闻的味道。另外这两个家伙身材细长,特别是身穿葛衣的家伙,好像掏空了身体,这会儿,他领着那个帮闲去南山大约是捉奸去了,其实也不算是捉奸,那个寡妇也不是他媳妇。你们大家想啊,人家给了那个寡妇银子,那个寡妇就一定会理所当然地跟着那个人跑,我琢磨,这功夫他们能不能找到那个寡妇还得两说着,所以,他找也是白找。”
  道士的话音刚刚落下,刚才还是比较和蔼地问话的捕快,飕地一马鞭子,狠狠地抽在了道士的头上,他头上戴着的那顶已经沁透了汗碱,似乎分辨不出来颜色的三块瓦的道士帽子,叽里咕噜从道士头上滚落下去,道士立刻呼喊着;“我的头,我的头,我的脑袋掉地上了。”
  道士的喊完,叽里咕噜跟着那顶帽子翻滚起来,看到道士这种滑稽可笑的样子,一个捕快似乎发现了道士的不正常,于是,就说道;“看他翻滚的样子,这家伙一定是个疯子,不然的话,他是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趴在集市中间睡大觉的!”
  听到这个捕快的话,那个为首之人,立刻说道;“走,我们先搜一搜这个集市。”
  这功夫,道士已经追赶上了滚落在地的帽子,他连滚带爬捡起帽子之后,煞有介事的弹了弹尘土,又吹了几口气,这才重新戴到头上,然后,晃晃脑袋,用很高的声音自语道;“真倒霉,我咋就抓不着你呢,可也是,一个长胳膊长腿的大活人,还不早就跑了,人家会等着你来抓他,真是的。”
  道士说话的功夫,那五匹快马已经分散开来,围着集市搜索起来,等到他们把集市上他们认为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之后,立刻策马扬鞭,沿着官道朝北方跑去。
  看到捕快们一溜烟地跑掉了,那个道士不再睡觉,而是背起那块木板,径直朝南山的方向走了过去,始终藏在角落里的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地方,竟然跟着道士朝南山走去。
  这座小小的集镇,三面环山,靠东边是一条河流,名字很别扭,叫作牛吼河,不过,从前的时候,人们把这条河流称作是子牙河,据说姜子牙辅佐周文王之时,有一次他领兵追赶一股妖孽,来到了河边,他见妖孽没入水中没了踪影,就随便在岸边的桃树上掰下一根树枝,做成鱼钩的样式,把它伸入到了河水中,那消片刻,河水暴涨,浊浪滔天,随着翻滚的浊浪,传出了呜呜地吼叫。
  直到河水又回复平静之后,人们才发现,顺着河水飘起来牛头马面和稻草人的尸体,却原来这是一股阴兵,逃到河水里,准备躲过姜子牙的搜捕,不曾想,他们还是让姜子牙给收了去,所以,当地人就把这条河流重新命名为子牙河。
  据说,当然还是据说,这条子牙河为何后来被人们改了名字是,那是因为这条看似不宽,也就刚刚能没大人的胯骨的河流,平日里只是静静地流淌着,很少掀起过波浪,只不过河水流淌到有大石头阻隔的地方时,水流一下子变得湍急起来,流淌的河水也开始围着大石头打起一个个漩涡,给人一种水流很急的样子。
  不过呢,这条子牙河有一个规律,那就是每隔三年它必定发一次大水,而且每次洪水来临之前,都会发出呣呣地牛吼之声,所以,住在河岸边的当地人家,听到牛吼声就会迅速跑到山上躲水,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条河称作为牛吼河,虽然叫着有些别扭,人们却还是喜欢这么叫,因此上时间久了,人们就懒得再叫子牙河了。
  眼看着河水兜着集市拐了个弯,那道缓弯儿的外面就是南山,顺着南山朝上走,还没到半山坡上就有一片乱坟岗子,里面埋葬的都是买不起墓地的穷人,当然了,这就是道士打赌说的浑横一定会死在这里的乱葬岗子。
  他在后面,悄悄跟着道士,走出了集市,不到二里地就到了牛吼河边上,过了牛吼河也就来到了南山脚下,远远望去,半山腰的地方有一片乱葬岗子,里面还稀稀落落地插着两三个白纸剪成的灵道幡,似乎还有一处新起的坟头,坟头上面用土块压着的纸钱还在,黄土也还湿乎乎地很新鲜。
  道士背着那块木板似乎还吃力,让跟在后面看的他几次想上前帮助他抬一把,不过,事情却又透着古怪,他刚有上前帮一把道士的想法,并且加快脚步,准备撵上很费力气地走在前面的道士之时,却见那个道士猛地一窜,霎时窜出去足有十来丈远,也就是又窜了两窜的功夫,眼看着道士背着那块并不是很厚重木头板子已经来到了乱葬岗子里面。
  就见道士,走到那处新起的坟头边上,把木板重重地朝地上一扔,瞬间、奇迹出现了,他眼看着从地上轱辘辘爬起一个人来。
  跟在道士后面的他,此时距离那个坟头也就一两丈远的光景,所以,他看得十分真切,木头板子明明被摔在了地上,不过,那块木头板子落地后,滚了几滚,却变成了一个人,简直不可思议,直到这时候,已经小跑着快要到达那处新坟头的他,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准备拜这个道士为师,别的就先不说了。
  于是乎,他嗖嗖嗖,使出来在山上撵猎物时的奔跑速度,几步跑到了道士面前,看也不看那位已经站在道士面前,却仍然在不停地拍打身上尘土的那位汉子,而是双手抱拳,对道士弯腰鞠躬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他话声落,正准备下拜之时,却听在他身后响起来道士那个独特的公鸭嗓般的声音,“嘿,嘿,谁让你拜了,谁说收你为徒了,有没有搞错,真是的,世风日下,见到金银财宝就眼红。”
  听到这种难听的声音,他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刚才明明就在他面前的道士,此时却坐在了他身后的坟头之上,脱下道袍,正在捉拿道袍里面的虱子,口中还振振有词道;“井里的蛤蟆酱里的蛆,身上的虱子少不地。”
  此时再看道士,除了邋里邋遢,身上的衣服也越发显得脏兮兮的,此外,还透着三分滑稽,七分好笑,不过,此时不是他发笑的时候,眼见得人家不收他了,怎么办呢,他灵机一动,刚想走上前解释一番,准备消除小道士对他的误会,却不料,那个瞬间从地上爬起来的汉子,已经是翻身跪倒在道士面前,连连叩头,口称;“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只要我东山再起,定当厚报。”
  那个汉子说完这样一番场面上的话之后,仍然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似有难言之隐,此时的他,虽然依然是双手抱拳,低头弯腰站在坐在坟头之上的道士面前,心情却是很不一样,特别是,当他看到这个汉子磕头谢恩之后,并没有起来就走,心里也就猜出来八九不离十了,果然,还没等他开口,道士却先开了口;“欸、欸,你头也磕了,谢也谢过了,为何还不快走,你还等着那些个混蛋再来抓你呀,我可告诉你,真要是捕快们找到这里,我可真不知道该怎样撒谎了,你快点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听到道士十分难听的话,那个跪地不起的汉子,并没有站起来就走,而是对着道士又磕了三个头,口中说道;‘还请师傅再救徒儿一命!’
  汉子跪在地上说出来的言语,还没有消失在坟头之上,就又听到一声更加难听的公鸭嗓的声音;“呔,你说啥呢,这里可没有什么师傅徒儿的,我现在已经跟你撇清了,像你这种达官贵人,最好别沾上我老道的穷酸之气,不过吗!”
  他听到小道士后面的吗字拉得很长,不由得心想,道士一定会答应这个汉子的请求,果然,他刚想到这里,就听道士又说道;“看在你一个劲儿给我磕头的情分上,我就指给你一条光明大道吧。你千不该,万不该,要逃亡外藩,这就给了那帮子人整治你于死地的口实,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南行,星夜兼程,赶在大司徒派出去抓你的人之前回到朝廷,偷偷找到三太子,向他说明事情的真伪,由他出面向当今皇帝证明你的清白,这样,你不但没事儿了,说不定还能够高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