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温室荆棘

  昏暗但宽敞的房间内,阿格莱亚坐在床上,笑嘻嘻地说道:“我有一个计划。”
  霍法警惕心更甚:“哈?”
  阿格莱亚声音细微到极点,吹得霍法耳朵痒痒。
  “我把我妈的一份订单偷了出来,威尔士海尔茨堡那边有一群巫师,他们需要有一批药,我暑假闲得没事把那份药做出来了。”
  一听她话说出口,霍法立刻想要起身离开,可阿格莱亚却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环住,几乎压在他身上:“嘿嘿嘿我们做吧。”
  “做什么?”霍法一头冷汗。
  “卖药去威尔士。”
  “威尔士?”
  “对啊。都是治疗伤病的药,那边有巫师出了一千加隆,问我们家购买了五百磅的药物。你要是愿意,我们一起送一趟。”
  “送多少?”
  霍法惊呆了。
  “嘘”
  眼见霍法声音大了一点,阿格莱亚立刻捂住他的嘴巴,兴奋得难以自制。
  “你小声点,别让我妈听到了,被我妈听到我就死定了。”
  “谁送?”
  霍法瞪着眼睛压低声音。
  “我们,当然是我们送。”
  “我们?走私药品我擦”霍法惊呆了:“大小姐,你怕不是在逗我!?五百磅的东西,你扛还是我扛?”
  “我有无痕伸展背包,你怕什么。”
  阿格莱亚环着霍法晃了晃:“听着,干完这一票,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我们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你现在去楼下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霍法理智地戳穿她的谎言。
  “不一样!那能一样?”
  阿格莱亚急得光脚丫踹了霍法一下。
  “听着,霍法,你得帮帮我,再这么在这地方呆下去,我真得要疯了,机器一样的管家,机器一样的侍女,毫无乐趣的社交,整天和那群无聊的人在一起,我已经快到极限了”
  霍法瞪大眼睛:“你找我来到底是干嘛的!?”
  阿格莱亚:“拜托,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找你吃蛋糕的吧。”
  霍法眼睛瞪大:“混蛋,我来参加同学的生日,不是来吃蛋糕的是来干嘛的?”
  “你要吃蛋糕,我现在就让人给你送来。”
  霍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什么生意,什么狗屁第一桶金,你就是想玩,是么?”
  “对,带我玩。”阿格莱亚理直气壮地说,“去哪里都行,威尔士,爱尔兰,新西兰,管他是哪里,只要不是这里就行。”
  “不行。”霍法断然拒绝,“你这身份,出了问题你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喂!”阿格莱亚急了:“你可是史上最年轻的阿尼玛格斯,更是释放出传奇护盾咒的人,这点事你都担不住啊。”
  “呵,你这盲目的信任是怎么来的。”
  霍法双手一摊:“我只是一个没有魔杖的可怜巫师。”
  “再买一根,只要你带我出去,我分分钟再买一根魔杖给你。”
  “你死心吧。”霍法懒洋洋的说:“奥利凡德家我早去过了,根本没有适合我的魔杖。我拿着那些魔杖屁都放不出来。”
  阿格莱亚不高兴了,她盘腿坐在床上,十分不爽的撅起嘴巴:“霍法~你带生日礼物了没有啊,我可是记得,某人圣诞节时候说,礼物生日补上的啊。”
  霍法尴尬的扭过头去,不愿直视那双蓝眼睛。
  阿格莱亚跪在床上用膝盖挪到另一边:“你看你,来了半天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让你带我出去玩一趟,你还推三阻四的,你当不当我是朋友?”
  “你少来!”
  霍法推开她,冷笑:“我就猜到你叫我来你家没安好心,看来你让我去圣芒戈上班也没安好心。”
  阿格莱亚:“霍法,你最好了。”
  “拍马屁也没用,你死了这条心吧,外面正打仗,你要和我出去,先让你妈同意。”
  霍法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被奥西维亚灵魂附体,那个女人把自己也改变了。
  可当他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淡淡地冷哼:“那医药费你自己出咯。”
  霍法心里咯噔一下,扭头问:“什么医药费?”
  阿格莱亚露出一个近似魔鬼的微笑:“打伤克里根.波顿,以及他的治疗费用,还有后续的刑事责任,司法诉讼,你自己处理咯。”
  霍法:“What?”
  “出去啊,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识你了,你要么就带我离开这座房子,要么就等着那些黑心资本家榨干吧。”
  霍法硬生生止住脚步。
  阿格莱亚托着脑袋,侧躺在床上,极其没品的用左脚脚趾挠着自己右侧大腿,阴阳怪气感慨:“打人是要负责的呦,至少,也得往魔法部跑个十几趟,哎,那地方,我可是去了一次就不想去第二次。”
  霍法呻吟:“你个老妖婆”
  “嘻嘻,你看~”
  阿格莱亚撑坐起来,愉悦地摊开手,笑眯眯地说道:“我这个朋友还是有点用的,不是么?”
  霍法不说话了,他沉默的当口,楼下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呼喊。
  “亲爱的,你准备好了么?”
  阿格莱亚走到门边,拍了拍霍法小声说道:“那,说定了,我们一起去走私药品,赚他个几千几万加隆,嘿嘿嘿”
  霍法皱眉看着她那幅痴汉脸,没有回答。
  楼下又传来呼喊:“亲爱的”
  阿格莱亚露出烦躁不耐的表情,她打开门,对下面甜甜喊道:“好了,就来了!”
  喊完,她快步跑到床边,左右把高跟鞋套在脚上,随后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珍珠小包包,又整了整脑袋上的银饰,对霍法说道:“现在你去下面吃蛋糕吧,记得等我信号。”
  “什么信号?”
  霍法冷冷地问。
  回答他的是砰咚一声门响。
  阿格莱亚提着裙子,关门出去了
  霍法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过了三秒钟之后,他气恼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可恶啊!”
  阿格莱亚突如其来的任性请求弄得霍法无心烦躁,他的确是想出去寻找巫师秘境,但他并不想带上一个拖油瓶一起行动。
  如果她是米兰达,霍法说不定会求之不得,因为米兰达足够强大,也足够冷静,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可阿格莱亚并不算是一个好的队友人选,她虽然实力不差,但太容易上头了。一上头就像喝了假酒一样,天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变好一点。
  他心里怄,不想急着下去参加派对,干脆就在阿格莱亚的房间里转了一会儿。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防空警报声,他走到窗户边,趴在窗檐往外一看,深蓝色天空中,乌云密布,而那些云层中,隐隐约约有一些火光闪耀。
  是飞机。
  1940年,只怕德国麻瓜已经在进行针对英国的空战计划了,他对历史的记忆已然不太清晰,但他知道,伦敦这两年要被大规模的轰炸。
  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巫师聚集地会不会被轰炸,巫师会不会参与到这些麻瓜战争中来。
  但唯一确定的是,这会到处都不安全,阿格莱亚这家伙,还真会挑时候。
  看了一会儿后,远处的防空警报逐渐解除。
  (要不和她妈打个小报告)
  警报解除的瞬间,一个念头突然钻入霍法脑海,他心想反正阿格莱亚一年级的时候打过自己那么多次小报告,要不自己也来当一次二五仔慕容复好了。
  他嘴角咧出一抹坏笑,转身推开门,走下楼去。
  刚到楼梯转角,他就听到楼下传来果决的声音。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家族的各位团结一致,家族的转型实业的计划不是一时半会儿,这一次转型对未来的好处无法估量,但改革的代价和阵痛,唯有同心协力,才能承担下来)
  楼下,生日派对正在举行。站在三楼看去,阿格莱亚的母亲还在下面做演讲,不过演讲的内容和阿格莱亚生日没太多关系。大多是一些家族在这个年代的战略方针。
  为了不引起尴尬,霍法用幽灵漫步晃到了大厅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看到阿格莱亚母亲做演讲时,阿格莱亚本人正在和几个同龄男女说话,那些应该是她童年的玩伴或者亲戚朋友。
  演讲结束,众人鼓掌。随后,那些来衣冠楚楚来参加派对的人开始转来转去,彼此之间相互交谈聊天,但几乎所有人嘴里聊的都是生意。
  医药,军火,地产,移民
  渐渐的,霍法开始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生日派对。
  确实如阿格莱亚所言,她的母亲只是找个由头,把那些家族的众人聚在一起罢了。那个巨大的生日蛋糕摆在大厅最中央,但并没有多少人问津,它只是摆设。
  这场生日宴会最原本的意义,并没有多少人记得或者在乎。
  霍法有些错愕的端起一杯水,抿了一口,默默的观察起周围。
  越看他眉头便皱得越深,周围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信息交流。复杂到极致的成人谈话,这些声音如同苍蝇一样,嗡嗡嗡嗡嗡的在他耳边萦绕。
  阿格莱亚和一群同龄的男女在大厅说说笑笑,她表情愉快,眼底深处却潜藏着烦躁与不耐,她时不时地用眼神打量着四周。
  直到看见角落里安静喝水的霍法,她才稍稍定了定神。
  而就在霍法喝水之际,一个女人却坐在了他面前。
  霍法一愣,放下了玻璃杯。
  来人穿着黑色礼服,手上戴着黑色手套,竟是阿格莱亚的母亲,结束演讲后,她没有和别人谈生意,而是坐在了霍法的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她有着和阿格莱亚一模一样的蓝色幽魂状眼睛,很是漂亮。
  但霍法能看见对方眼角细微的鱼尾纹,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保养得很好,但依然没能抵挡过岁月流逝的痕迹。
  “阿姨好。”
  虽然不知道她的来意,但出于礼貌,霍法想站起来和对方打个招呼。然而这个动作却被她摆手阻止。
  “不用拘束,你叫霍法.巴赫对么?”女人直接问。
  “是的。”
  “这套衣服还蛮适合你的。”她说道,“应该是我丈夫年轻时的衣服。”
  “谢谢。”霍法客气得双手合十,显得很乖。
  但阿格莱亚的母亲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表现而放松,她的目光转到了霍法的耳朵上。
  “那是你自己打的么?”
  霍法摸了摸自己银色的耳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起来,自己的形象确实有些不良少年的味道,虽然那并不是自己本意。
  “朋友给的。”他回答。
  “头发也是染的么?”
  霍法一愣,摇摇头。
  伊莉丝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显然并不是很相信,她说:“这两年我经常听阿格莱亚提起你,她总是和我谈起学校里的一个死对头,我很好奇,究竟什么人可以做她的死对头。”
  霍法闻言,嘴唇抽搐了两下。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玩?”女人指着和人群聊天的阿格莱亚问道。
  霍法看了看人群,摇摇头:“他们聊的东西我不懂。”
  “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女人眼神稍显锐利。
  霍法愕然。
  女人笑了笑,摆摆手:“我也是拉文克劳毕业的,年轻的时候也很骄傲。”
  “这样啊。”霍法挠挠头,心想学院好像都是遗传的。
  “医院的事,我听雅各说了。”
  女人突然话锋一转,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霍法立刻坐直了身体。
  “我”
  “那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员工之间产生摩擦很正常。只是这样的事,说出去毕竟影响不好。”
  (霍法眉头微皱,这个女人的强势比起阿格莱亚是有过之而不及,她丝毫没有给自己插嘴的机会。)
  “我明白了。”霍法克制的说,他有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女人点点头,表情柔和了一点,她看向人群中的女儿,眼神中泛滥着爱意:
  “阿格莱亚是一个很乖巧的女孩子,我想,她大概也不希望看见这种事发生。”
  霍法当时正在喝水,听见这话差点没把水喷出来。
  都说知女莫若母,可这个女人,当真了解她的女儿?还是说他们彼此在理解乖巧这个词上,存在分歧?
  “您多久没和她面对面地聊过了?”霍法问。
  伊莉丝转过头,皱眉:“什么?”
  “没什么。”霍法摇摇头,有些话心里想想就好,说出来就太伤了。
  “你父母呢?”她换了个话题,似乎想和霍法聊一聊。
  “呃都不在。”
  “孤儿院长大的?”
  “差不多。”霍法干巴巴的说,他觉得对方的话里有一些审讯的意思。
  “哪一家?”
  “伍氏孤儿院。”
  “照顾你的是科尔夫人?”
  科尔夫人?霍法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人的名字。
  他终于明白了,阿格莱亚的母亲问自己的这些东西大概早就调查清楚了,但却非要重新再问一遍,这算什么?考验自己是否诚实么?
  霍法态度冷淡了下来:“您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她很礼貌的说道:“抱歉,我是一个讲话比较直的人。但作为母亲,我总是希望孩子可以生活在稳定的环境里。我希望你以后不要随便打架,你能保证么?”
  愣了大概有三秒。
  霍法终于清楚了对方的来意,她是把自己也看作是不稳定因素,所以才会过来和自己说了一大溜。
  玻璃水杯被推开,霍法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问道:“为什么阿格莱亚还在霍格沃茨上学?”
  伊莉丝:“什么?”
  霍法:“我的意思是说,以您的家世,安排转学应该不是一件难事,既然你认为这里很不稳定,为什么不干脆把她送去美国呢。那里不也是有魔法学校的么?”
  伊莉丝大概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却出奇得平静,和自己预料中的那个狂暴少年完全是两码事。
  “这和我们聊的东西有关系么?”
  “您顾及女儿的安危,我可以理解。但您却不愿意让她去安全的地方,这是为什么?”
  沉默不语片刻。
  女人身体紧绷,她沉声说道:“她年纪太小,暂时不能去外面生活。她应该呆在家人身边,如果要走,也是一起走。”
  “您不愿意放弃她的陪伴。”
  霍法尖锐的说:“恕我直言,您这样她可能不太喜欢。”
  伊莉丝猛然站起身,神色十分冷淡却压抑着怒火,周围聊天的几个男人都愣住了,他们停止了生意上的聊天,有些纳闷和畏惧的看着站立原地的黑衣少妇。
  霍法觉得如果不是顾及面子,可能她立刻就要把自己赶出去。
  伊莉丝:“一个13岁的男孩来教我怎么照顾孩子么?”
  好好聊一聊的念头逐渐隐去,霍法暗叹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放弃了将阿格莱亚的小心思告诉她的念头,面前的这位母亲拉文克劳的有些过分了。
  瞪了霍法几秒,她似乎压抑下了自己的愠怒,还想在说点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顶上传来噼啪一声轻响,大厅内的灯,突然全灭了。
  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