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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阳宫。
  这座千年宫殿,除了有层层迭迭的宫殿外,还有开阔的湖区。
  祁醉被內侍领着沿长春湖往澹怀堂去。
  宫里从景阳宫门开始,后宫行路再远都不能行车了,除溥皇十六世及其王眷除外,他们有小型专属代步车。当然,若在内宫紧急召见,也有例外用车。
  景阳宫门就是大紫阳宫前朝与后宫的分界点,
  祁醉他们的办公地点肯定都在前朝,参长在任这些年,记忆里都极少被召见至后宫谈国事的——今天着实稀奇。
  澹怀堂、海晏堂、远瀛观、四永泰,是后宫西麓一组极具欧式建筑特点的宫殿群,
  “勒诺特”风格,
  建筑材料多用汉白玉石,石面精雕细刻,屋顶覆琉璃瓦。
  內侍请他在澹怀堂东配殿稍待,
  参长规矩立于那幅著名的《入睡的维纳斯》下——这幅1511年,意国乔尔乔内最成功的的油画作品,200年后被赠予溥皇九世。作品中的维纳斯展示出造化之美,没有任何宗教女神的特征,这种充满人文精神的美的创造,是符合文艺复兴时期理想“美”的典范。
  不多会儿,
  再出来一位內侍,
  这位內侍相当年少,
  参长注意到,他戴着一枚很精细的黑钻耳钉。
  “您请,”
  他白净的右手虽然规矩朝他一领,但是,态度冷傲,参长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祁神并未有丝毫面改,依旧沉静跟随,
  出东配殿,
  东拐西弯——庞大的紫阳宫据说天下至今无人走尽它每一个角落——当然,这也不排除有“安全考虑”而夸大其词,毕竟,“走尽”代表“熟悉”,这等宫禁能是叫任何人“熟悉”的地儿吗!
  确实是走到宫禁深处了,
  到了一处名叫“寒光室”的门前,
  內侍两手推开门,却未踏入,而是又朝他比了个“请”,
  祁神不惧,他也真想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昂首跨入。
  身后门被合上,
  祁神伟岸,看看四周,
  但是,没待他看清周围,所有有光进来的地方全部被落下的黑色厚幕布遮住!
  只一个地方——那里一蹙微弱的光,
  参长走过去,
  一瞧——祁神着实有怒意。
  微弱的光下,依旧叫他看得清楚,这一面墙——全是雪银河的果照,
  张张艳美,
  张张银晖。
  早在看见这个冷艳的黑钉少年內侍,祁醉就有警觉说不准这是“胡育颜”的鬼,
  他既然招惹了他,就有准备迎接这些,
  但是,
  果然看到了,比想到的还是有太大差距——他没想到,雪银河这么多果照在他手上,看样子,他一张张都极好的保存,存储在这个宫禁的最深处——果照倒在其次了,这“果照”的藏身之处却更叫祁醉心中难以平复——
  听到一声轻轻的“咔嗒”,
  另一面墙,如幻灯片一样,出现了一行字,
  “我并不介意和你共享她,”
  再如同魅影一样消失,
  再出现一行,
  “但是,我知道你是有野心的人,”
  再消失,再来,
  “你确定你能承受到时候的‘失去”,只为她?”
  “没想好前,别来老子跟前逞能。”
  最后一个闪现,
  “滚。”
  恰到好的,四周所有幕布兀地飞卷上去,突然透进来的大光亮叫祁神十分刺眼!
  但是,
  祁神始终立在那里,只眯起了眼,冷望着刚才出现“滚”字的那个地方——
  ……
  雪银河和童心语在家正在盘猫。
  心语因为她大哥大嫂在府邸,也好久没回家了,在外租住。
  雪银河不大爱小动物,但是心语极爱,她在家里养了两只猫,一个叫鸳鸯,一个叫西瓜。两只都是她捡回来的流浪猫。
  鸳鸯与西瓜不算同班同学,也算是校友,它们来自同一住宅小区。天朝城市里的住宅小区,无论高档低档,都会生存着数量不一的流浪猫。谁说猫嫌贫爱富,这在住宅区中可看不出来,豪华别墅也罢,老旧小区也好,流浪猫都安然怡得辛苦地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猫和人一样,改变命运需要机遇。鸳鸯的命就好,好就好在天生鸳鸯眼,一黄一蓝,花色还在猫谱——拖枪挂印。拖枪挂印也称拖枪负印,自古猫谱中就有,指的是白猫黄尾巴或黑尾巴,身上必须有块大小适中的斑。
  有关古代猫谱的书,目前能找到的都是清代晚期的,推测早在宋代,为猫起名就在文人中流行,口口相传,所以这些猫的名字多多少少带有宋味儿。拖枪挂印本身是一副大统领上阵的装扮,枪不用说,印则是“君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出自《孙子兵法》,意为随机应变。文人移植于猫谱,算文化的另一类积累。
  鸳鸯性情很好,大大方方的,与人为善,不管谁走过去它都会主动上前凑在你腿前走来走去。但是有一点奇怪,鸳鸯并不喜欢别人主动,不管是谁,你一主动,它就悻悻地离开了,这让人猜想它的童年是否心里留有阴影。
  西瓜命也不算不好,这只黑猫在雪银河看来有股子“屌丝气”,它总追着银河喵喵叫,银河高度怀疑它在辱骂她。
  于是有一天,雪银河也有点嘎地在它冲她喵喵喵的时候用手机录了音,
  好得很,
  之后只要她一放录音,西瓜瞬间炸毛!满屋逡巡,一副“老子不打死你”的架势,
  胆小的雪银河就拉着心语偷笑,“看看,我说它喵的不是好话吧。”心语真是服了她!
  又在盘猫,
  心语在给鸳鸯大小姐洗澡,
  浴缸一边是银河蹲着,另一边是西瓜“恨恨”看着她蹲另一边——西瓜总“骂”她吧,但是也不敢挠她,银河要手贱去抱了它,它还不是得傲娇窝着黏着她;银河若作势要丢掉它,它喵得才凶恶,嘿嘿。
  两人两猫正快活相处,
  银河的电话在客厅响起,
  银河起身跑去接,后头,西瓜也凶恶地跟着——
  不久,
  银河捏着手机走进浴室来,
  眉头蹙着,
  “心语,田叔叫咱们赶紧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