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李光地三尽贤臣责

  而这些,容悦因没有乾清宫的眼线,并不知道,只心里也嘀咕着皇帝为何这样许久不来看她?可她想着长生殿秘誓,只愿全心全意相信他的决定!
  高氏得了一个儿子,容悦打发春早出宫去送赏赐,回宫来便说道:“六爷要主子千万小心,如今外头不太平,说如今是日月当空,众大臣不知以谁马首是瞻,这时候,别让十阿哥到处跑,以免被人咬住不放。”
  容悦点头,春早瞧着云渺去的远了,才又从贴身的小衣里拿出一封书信,低声说道:“娘娘叫六爷暗暗查的那件事,如今有眉目了。”
  容悦神色一凛,将那书信接在手里打开,半晌容颜若雪,春早跟随容悦左右,自然知道主子一直在暗中追查六阿哥夭折那事,只低声唤了句:“娘娘……”
  容悦眼眸木然转了转,说道:“你安排安排,我把云渺支开,咱们去一趟隆禧殿……”
  春早只觉腔子里一颗心狂跳,似就要冲出胸膛,只说道:“娘娘还是不放心僖嫔。”
  容悦似乎是顿了下头,只道:“待会儿还要你配合我演好这一出‘树上开花’诈她一诈!”
  春早暗想那事若果为真,对索额图和太子的冲击可就……想到此处,她轻轻福了一福,折身去安排。
  而另一边,皇帝对发妻依旧心怀愧疚,更何况皇太子年幼丧母,皇帝很认真地考虑太子今后的定位问题。
  大学士李光地等皇帝早期的信臣入宫求见皇帝,陪皇帝聊了许久,皇帝才明白皇太子并无不敬君父的想法,只是因皇帝过于宠爱贵妃和皇十子胤礻我,而感到的威胁。
  李光地又恳请皇帝对后宫众人一视同仁,雨露均沾,临幸其他妃嫔,不要只宠爱贵妃一人,更不可对十阿哥高看!
  皇帝微微垂下眼睫去,说道:“此乃朕之家事,爱卿未免言重了些。”
  “天子无家事啊,”李光地言之谆谆,将这些厉害痛陈一番当年唐玄宗宠爱贵妃,以致国破家亡,兵败如山倒,最后逃难蜀中,杨贵妃也不过马嵬坡自缢。
  皇帝反驳道:“贵妃不是那样的人,她心胸开阔,见识卓绝,总是劝朕勤政爱民!”
  李光地听见此大惊,忙道:“大清祖制,妃嫔不可干政,贵妃莫非是想仿效武氏乱李唐江山?”
  皇帝说道:“她不是武则天,在朕心里,她是……好比长孙皇后。”说起皇后二字,皇帝语声渐低,似乎有些心虚,其实她没把悦儿当长孙皇后,史书上没有人能和他的悦儿相比,他就是那样喜欢着她,需要着她而已。
  李光地只道:“若贵妃当真如长孙皇后贤德,便该为皇上广纳后宫,劝谏皇上六宫同体才是!”
  皇帝本是实诚人,没他那般好的口才,他只是觉得李光地的话不对,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索额图大人可没少在外扩散皇帝专宠贵妃,贵妃常驻乾清宫,并能参与朝政的话……’李光地见皇帝如此袒护那等妒妇祸水,只又惊又不安,不顾病躯,跪在殿内,以头抢地而跪谏,老泪纵横地说道:“皇上待微臣恩同再造,微臣不得不冒死进谏,皇上莫非忘了董鄂妃之鉴了么?”
  顺治帝偏爱董鄂妃而冷落旁人,皇帝自己尝过那种滋味儿,他是个慈父,心疼他每一个儿子,更不想叫董鄂妃和宝亲王的事重演。
  后又因一般老臣轮着番的‘轰炸’皇帝,痛哭流涕地忠言进谏,皇帝心想,那就先疏远悦儿一阵子,以免影响朝堂动荡,皇嗣传承。
  皇帝虽拿定主意,可不知为何心绪却甚为烦乱,批不下奏折去。
  魏珠在一旁服侍,瞧见皇帝这幅样子,只建议着为君分忧:“万岁爷常说乐能安神,王贵人弹的一手好琵琶,昨儿才演练了一首新曲,不若奴才请王贵人来为万岁爷弹一曲,静静心?”
  恩宠王如玉,便如同安抚江南士心民心,皇帝想了一想,只点一点头。
  新曲是仿制古曲《惊鸿》,王贵人才思敏捷,玲珑剔透,又花了功夫钻研,将这首古曲弹奏的淋漓尽致,容悦才进了乾清门,便听了个一清二楚。
  魏珠收了畅春园总管李煦大人的好处,自然手短,只撩帘子出来,上前打了个千儿,说道:“启禀娘娘,万岁爷政务繁忙,才刚听进些趣儿,过会子还要见大臣,您看……过会儿奴才再禀报万岁爷,您看可好?”
  容悦笑容如雪,极是讽刺的一笑,每次她需要的时候,皇帝都没有空儿,以往她认为即便他有许多女人,自己在他心里总是不可取代的,可事实给了她极大的嘲讽,没有她钮钴禄容悦,康熙皇帝也极是无所谓的。
  容悦收回神思,转头又瞧了一眼乾清宫,头也不回地折身上了坐辇,她并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主动踏上乾清宫的台矶。
  坐在坐撵上,容悦不断回想着今日下午的事儿,她命几个人假充索额图的人去杀害僖嫔,僖嫔竟然知道求救,并未疯癫。
  容悦再假意施救,才套出话来:“我当时只是嫉妒娘娘,才买通和萱下了些泻药在里头,谁知道索额图竟叫太子身边的人下了毒药谋害六阿哥,事后索额图来找我,叫我把事情应下,我也是没有法子,我父母兄弟都在他手里,不能不听他的。”
  “那你的疯癫之症?”容悦大为吃惊,却仍极力保持神情镇静,问道。
  僖嫔说道:“是索额图给了我那药,吃了可致人疯癫,药性维持一个月骗过太医,他便想法子救我,谁知他那样心狠手辣,我屈居隆禧殿这样的地方,他还要害我,幸得娘娘相救,我不想死,求娘娘救我一命。”
  容悦心中仿佛塞了一团乱麻,她需要时间来清理,该怎么做,又该去找谁商量?或许再过几日去找皇帝说罢……她不禁抬手扶额。
  而皇帝深信李大学士之言,不几日,便起驾去拜谒暂安奉殿,顺道带着新册封的王贵人和旧爱敏贵人去汤泉行宫,容悦得知消息的时候,也是送皇帝圣驾出京的时候。
  因当着德妃等人,容悦总是不方便讲,况她也没想好,如何做才是最好。
  皇帝见她如此欲言又止,临上御舆时倒是问道:“怎么了?”
  容悦瞧了眼四周,犹豫着开口道:“臣妾有一件难决之事……”她本说的极缓,还未再开口,已见皇太子前来请驾。
  扈从的文武大臣都已整装待发,皇帝又看了容悦一眼,上前挽住她手道:“究竟何事?要不要紧。”
  容悦瞧了一眼再三催促的太子,微笑摇头说道:“没什么……”
  皇帝方道:“什么事等朕回来再说,”他想了想又隔着车帘道:“实在有事写信给朕也可。”
  一旁的太子听了这话,眼睫便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皇帝走后,太子监国,太子妃料理内务,内外俱都妥妥当当,也时常向皇帝报平安信,皇帝想着永寿宫又有宫女云渺、雨遥在贵妃身边,李玉白的奏章上也禀明众位宫妃凤体安泰,皇帝便没有再多分心。
  王贵人知书达理,与敏贵人两个,一文一武,一刚一柔,不像贵妃时不时就晴转多云,总给皇帝摆脸子看,两位佳人都是大好的年华,一样的温柔多情,服侍的皇帝云里雾里,让皇帝充分享受到君王的风流特权,多年来,皇帝一直对贵妃温言细雨,小心呵护,多年下来也觉得累,会想要放松一下。
  如今王贵人和敏贵人身上,有着贵妃所没有的新鲜和温存,皇帝便当真把贵妃抛在脑后一阵子,可时间稍稍一长,皇帝便觉得腻烦,况且也没有比和贵妃在一起时放松,他才知道自己没有真正放下贵妃,夜阑人静时总会想想贵妃在做些什么。
  更莫名其妙的是,那种思念随着时日的推移与日俱增,快活了一阵子,皇帝便要从汤泉回宫,又得知噶尔丹有所异动。
  皇帝又往蒙古诸部巡视,这样一来,与贵妃便有三四个月没见面,这样的时候不多,皇帝想起出发前贵妃欲言又止,他交代她写信的事,便含蓄地问了宫里来送信的人,可每一回答复都是没有!
  皇帝想贵妃爱吃醋,看他只带敏贵人和王贵人出来,多半又要跟自己过不去,皇帝想想,决定再大男子气概地‘包容’她一回,先行打发人去永寿宫送了书信和当地的土仪。
  贵妃也回了书信,语言十分简单,透着些淡淡的疏冷,倒越发显得王贵人懂事体贴,皇帝都服软了,她还想怎么样?
  皇帝越想越生气,便发狠宠爱起王氏和敏贵人来,离了王屠户,还吃带毛猪不成?
  可后来一想,真惹恼了她,到时候又不知花多少功夫哄,算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吧,于是又细细写了一封家信送回去。
  当然这些都是皇帝料理政事之余想的,唉,长久以来,康熙皇帝也就为这么一个人伤这么大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