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相逢
只是,那些为神者早已不在乎的,他们所失去的,为何总让人想要哭泣。
倘若忘记的还能记起,那不过是一种短暂的麻痹。
倘若从根本上已经淡漠了那种感觉,这又算什么?不可救药的上瘾?或者提前躺进了坟墓。
感情,是一种负累,比之欲望更加深入骨髓。
但倘若连感情都没有了,最初的坚持,可还有意义?
本尊继承了理智,因此他被寄希望于超脱,就像被遗忘者中,总是更容易出现传奇、半神。情绪淡漠的他们,总能更轻易在枯燥的旅途中坚持的更久。任何以感情、欲望为名的强大,在得到最终的满足后,终归会懈怠,仇恨,也一样。但强大,却根本不需要借口,亦无需欲望去推动——这才是强者之心。
但本尊,其实又拥有什么呢?他拥有一切,可能,是吧。
我继承了执念,为了还掉那份亏欠的感情,被塑造成最接近本我的个体。但真的,只是为了单纯的偿还感情、又或者我曾经一度以为的,借着那份信念超脱?以理智为主导的信念,也许会比单纯的理智更加强大,也许吧
为何,走得越远,我却越来越迷茫。他,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或者,只是贪心的想要为几乎不会出现的完美结局,留下一丝希望
剩下的,最后一个,只怕在本尊眼里仅仅是糟粕。沉沦感情的他,从来未曾展现过辉煌,甚至、最后不得不赌上一切,争那完全不可能轮到他的希望。
至少本尊,至少我都觉得,不可能轮得到他。
但为什么,我竟然觉得,一无所有的他,只比本尊富有?
一个乞丐会比皇帝富有吗?感情中,好像曾经有些故事告诉我,会的。但是占据主导的理智,却告诉我,这不能。
我终于明白了继承来的执着是什么,那是在由人到神最后的蜕变关头,抹不去的一丝疑惑,神不该有的疑惑
迟疑,是毒药。但我却饮鸩止渴,甘之若饴
紫色的空间,原本属于蚩尤的那尊神像,何时倒下。
取而代之的,是那屹立着的巍峨身影。
那是俊伟的、完美的——天神。比之先天神祗更加完美,恰如剑洗心空间中日日膜拜的那座。
楚翔悬浮在这片紫色的空间中,已经成了这方洞天、乃至本界雏形的核心。
武者极致便是造化本界,世界是一种美好的期望,没有前例。
但止步造化本界的,未必不能成神。对于武者,固执于造化个人世界,是成神的死敌;规则,反而意味着捷径,一条妥协认输的捷径。
蚩尤是武者,是战神,不是武神。这个世界尚没有武神。
他曾经是武者中的第一人,第一个完善个人本界的存在,曾经一度被所有武者认为必定能创造出世界,踏足前人梦寐以求的终极武道。
可他最终没有造化世界,却也最终成了神。
他妥协了,是武道世界的叛徒,所以他败了,非战之过。
承载的希望越大,当背弃后,带给人的失落也就越大。没有人能在离心离德之后,还在高等位面中打下一界,除非本身就拥有本尊全盛时期一半以上的威能,但当年的蚩尤,明显差得甚远。
然而,失去大半武者支持的他,却依旧保有着族人的尊敬、和永恒的崇拜。
为了一句承诺,他放下了所有希望、和曾经的努力
外人不懂的,血脉相连之人,终归会懂
大量的信仰之力,通过个人本界的净化,在损失掉一多半过后,变成了单一纯粹、可以被任何规则吸收的无属性信仰。
那些信仰源源不断流入神像,代表惩罚、征战的雕塑越来越高,那处于空间中心的楚翔身上,威严也越来越重。
楚翔和明月一般,陷入了深度沉睡。但和被动接受改造的明月不同,他正在梳理着曾经掌控过的规则,无尽的规则
生命、死亡、时间、空间、战争、和平、幸运、欲望
太多了,多到足矣叫人迷失。
不朽者之所以永远不朽,就是因为他们生来就带着其他传奇梦寐以求的东西。当许多传奇、甚至半神在追逐着规则的时候,那些为数不多的不朽者,轻易就可以从回忆中找到他们所求
只需要一个引子——或者是神器、或者是神格碎片、或者是遗产
一切就都水到渠成
在无数的规则中,楚翔最熟悉的,就是惩戒、因为天罚剑本身就是惩戒规则的凝聚,当然是指天罚剑的本体——天罚天罚、代天行罚。
这一世,顺理成章,楚翔又通过天罚剑获得了对于惩戒规则的掌控、然而令他诧异的,继承自蚩尤的战争领域,也被惩戒规则完美融合。
生死是对立的,惩罚和战争,却并不对立。
蜕变着、由人到神。
蜕变着、带着不知名的疑惑
“值得吗?”
那曾经从不被我介怀的问题,却原来成了我最深的魔障。
“值得。”
我的回答,一如既往坚持,为何,总觉得少了一些不悔。
“值得吗,蚩。”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会问出这个问题。
那一世,我记得,你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就像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和尚一样,直到我亲手杀了他。
我叫你蚩,因为你长得丑陋、笨拙,和其他族人都不一样,特别丑,特别笨。
我并没有歧视你,因为那时的我,还单纯的不懂得“蚩尤”二字,其实是用来辱敌。
那一世,当我觉醒,我终于明悟,发现了本我三分时“真正”的意图、我一直不曾发现的可悲使命——还情。
所以我向你提出了,那过分的要求
我的自私,只是不想沦为他人的棋子,哪怕那人是自己。
“值得。”
为何你也会这般回答,却不似我曾经那样绝决。我的值得,意味着抛弃——抛弃爱情、抛弃友情、抛弃一切
你的值得,为何却充满了热血和激荡。
我想哭,但哭不出来,因为我早已经忘了那种感觉。
那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再年少,懂得了蚩尤的意思,找回了过去的曾经
“为什么。”
平静的我,其实想要呜咽。自私,原来也是一种悲哀。
你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回答。
就像我过去面对他们的无言一样。
但你的沉默,只是不善言辞的天性。而我,却是根本无言以对。
“因为,你叫我蚩。”
我明白,你是指,我们是兄弟
值得吗?
值得,为了超脱。
我一次次逼死了爱我的人,毫不犹豫杀死了我生命中第一个知己,现在,又要逼着另一个亲生兄弟走向绝路。真的,值得吗?
值得,为了我从不在意的友情。
你放弃了所有、放弃了一生的坚持、甚至放弃了来世
真的,值得吗?
是你的伟大,还是我的苍白
那一幕,为何这许多的轮回,都不能让我淡忘。
我的灵魂,早已不再纯粹,因为有着破碎。分割的拼接,不是残缺。
我算计着、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结局
不知何时,悬浮在空间中央接受信仰洗礼的楚翔,已经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那座紫色威严的雕像,听着耳畔无数子民热烈的呼唤,楚翔默默无言。
一只只巡海夜叉自深渊中醒来,一个个亡灵从大地之墓中爬出,在一面不知何时补好、重行迎风招展的战旗下,举起了武器。
“王!王!王!”
那是被遗忘者的意志,那是不灭英灵的执着!
“你们,叫的是我吗?”
“是的,原来,我才是王,所以,你们不曾介意他的牺牲”
“大兄,我会将你的那份,一起活着。”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洛丹伦军事区,就在阿尔萨斯面对手中魔法信件愁眉不展的时候。
站在他背后的洛克,眸子里忽然透漏出一缕缕银白色的光芒
洛克脸上是虔诚、是呆滞的狂热。
阿尔萨斯蹙着眉头,正欲回头询问,屋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王子急忙将泰瑞纳斯的密信收入怀中,端坐着,摆出一派上位者架势。
而他的背后,洛克眼中流转不休的银色光芒,也渐渐散去。
阿尔萨斯失去了唯一一次最可能了解到真相的机会
“咚咚咚。”
三声礼节性的敲门,在王子回应过后,那推门而入的,却是满脸惊喜的达伦。
“阿尔萨斯,你看是谁来了!”
狂喜的达伦·赛尔,甚至忘了应有的礼节,用上了儿时对于王子的称呼。作为王国第一大贵族的嫡系继承人,达伦幼时也是阿尔萨斯的玩伴之一,只是,那已经太过久远。
阿尔萨斯倒是并未对达伦的失礼感到愤怒,他毕竟是一个谦逊的王子,更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好奇的看向了那扇被达伦推开的大门,外间空空如也。就在他的兴致被完全提起来的瞬间,达伦忽然朝着旁边错开了一步。而在赛尔那身披骑士甲高大宽阔的身影后面,郝然正站着一名微笑着的窈窕少女。
那名少女身姿婀娜,有着和阿尔萨斯一样金色的卷发,波浪一样披在肩头。一对宝蓝色的眸子,仿佛天上最明亮的星辰,忽闪忽闪,充满了奇异的魅力。贴身的大*法师袍,完美的勾勒出那裙布下美好的体态。这位手拿水晶法杖的佳人,不正是阿尔塞斯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吉安娜·普劳德摩尔!
“吉安娜!是你!你怎么来了!”
阿尔萨斯豁然站起,脸上写满了惊喜。
这位传奇高手、最懂礼仪的王子殿下,终于也失态了。
快步上前,心中充满喜悦的阿尔萨斯已经完全将烦恼抛到了脑后,并不沉迷于儿女情长的阿尔萨斯,当他再次见到那青梅竹马的女孩,才明白那个和他在月光下交换了第一次的人儿,在他生命中占据了怎样的位置。
一把将吉安娜抱住,阿尔萨斯完全不理会达伦惊愕的表情,也许,他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旁人。吉安娜亦是热情的回以拥抱,比起刚刚醒悟的阿尔萨斯,她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正视了自己的感情。
“阿尔萨斯,我来帮你了。”
吉安娜温情款款,低婉的声音,就像是终于盼到久出丈夫归来的妻子。
达伦眨了眨眼睛,理解般的一笑,欠身离开了这间屋子,顺手还带上了屋门。
只有那站在高处座椅后的洛克,不动如山
黑暗的世界,充满了阴森的味道,一座地底不知几万米深的囚笼中,一个孤独的人儿,每天仰望着深邃到连灵魂都要被吞噬的虚无
没有光的衬托,也就没有了暗的意义,即便是拥有着看破虚妄的“恶魔视界”,那眼眶中本该跃动不息的火炎,也已经黯淡。
这是力量的衰弱,也是心灵的哀伤。
“多久了”
“不记得了啊”
低沉而充满魅力的男音回荡在这没有任何色彩的世界里,一万年的囚禁,甚至连一丝光亮、一点声音的痕迹都没有。年复一年、最多出现的就是属于看守者的诅咒、无声的诅咒。这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刑罚,比之归墟海眼更加彻底的折磨!
永恒的生命,意味着无尽的彷徨
“我,错了吗”
伊利丹又一次拷问起自己的内心,但随即,当黑暗中亮起两点充满欲望、分外炽烈的魔焰,那依稀仿佛闪现的俊美脸庞上,挣扎之色被冷酷所取代。
“不,我没错!”
诚然,恶魔的力量让他变得冲动、变得富有攻击性。然而,难道这和德鲁伊注定要变得亲近自然,不是一个道理吗?力量会改变人的性格,但这并非就一定代表着正误,最终决定使用者走向的,还是本身的意志。倘若让人变得富有攻击性的恶魔之力是错,那么让人变得优柔寡断的德鲁伊教义、自然之力,难道就是对!
“没有我!你们怎么可能将萨格拉斯驱逐出大陆!!!”
黑暗中又一次响起了那低沉而嘶哑的咆哮,伊利丹在怒吼!他也是上古之战的英雄之一,甚至出力不比玛法里奥小,但只因为他使用的是恶魔之力,只因为在战后他试图重建永恒之井,就要被放逐到这种见鬼的地方!
永恒之井,作为精灵族获得无尽生命的源头,作为最早期奥术力量的起源,难道它本身就代表着错误吗?
不!错的是所有精灵的贪婪!错的是精灵女王艾塞拉的妥协!
倘若不是这样,萨格拉斯怎么会企图降临艾泽拉斯大陆!
自家的金库遭到盗匪的觊觎,不思靠着资本增加己方实力、势力,以击败匪徒,反而只想着怎样将金库毁掉,甚至想方设法避免它的重现,当真是可笑、可悲,这完全就是懦夫的行径!这就是德鲁伊的教条——不争,这就是被打怕的巨龙们所谓的决断啊!
砰!
一声巨响,取代了伊利丹万年前的叹息,那是地面被砸裂的声音,只是
一阵摇摇摆摆的晃动,隆隆闷响过后,黑暗中的伊利丹知道,这直接依附在土元素位面壁垒上抽取能量的牢笼,又一次恢复了完整!
除非他有打破整个位面的力量,否则,即便成为了半神,也不可能离开这个囚牢。这就是精灵们对待恩人的——待遇。
曾经同阿尔萨斯一样,被族人期望成为英雄。但今天,伊利丹早已抛弃了那种可笑的束缚。
“为了他们,不值得。假如再来一次的话”
在很多年前,一万年前,那伊利丹早已记不清楚的年头里,他唯一清晰记得的,当精灵们试图囚禁他的时候,他主动扔下了埃辛诺斯双刃。
不是无力抵抗,只是还有着可笑的信任
唯一理解他的哥哥,玛法里奥,只是做出了符合德鲁伊教条的判决——囚禁,而泰兰德
黑暗中,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不知是何时,伊利丹听到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但本该为此激动的他,早已经学会了平静。
“伊利丹。”
惟妙的女音,震荡着平静的空气,也震动着伊利丹早已变冷的心。
“泰兰德?真的是你的声音,在黑暗中度过一万年的漫长岁月后,你的声音还是如同皎洁的月光一般照进我的心中。”
悉悉索索的响动,有些惊慌,有些失措。
动静延续到女声传来的地方,连伊利丹都忘记的牢门所在。
“伊利丹,我来了,就像我们约定过的。现在,燃烧军团又将再次入侵,放下仇恨,和我一起打退燃烧军团吧!我们的人民需要你!”
极富煽动的语调,充满了某种圣洁的魅惑力,作为月之大祭司,一万年的时间,足矣让泰兰德从一个小女孩,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领袖。
但是,伊利丹心中却非常失落。
“是啊约定”
“因为我曾经在乎你,所以我会为你铲除那些恶魔,泰兰德,但我绝不欠我的人民任何东西!”
斩钉截铁,就像被囚禁前玛法里奥问他是否有悔意一样,伊利丹从不认为自己做错!
伴随着石门被推开的声音,黑暗中,那两点代表恶魔的火焰,熊熊燃起
爱,能让人变得迷茫,变得愚蠢。一个本该冷酷的恶魔,当他有了一段永远无法忘记、又不可能得到的感情,就注定了悲剧的一身
伊利丹眼神冰冷,心中炽热,看着那一点点打开的光明。
一万年,其实足够让很多事情改变
(PS:发晚了,为了码完五千字,今日起恢复更新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