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七章 认错

  白发老妪发出一阵得意的刺耳怪笑,回头道:“小娃儿,你现在相信了吧?”
  话声出口,左手一抬,从大袖中伸出鸟爪般五指,朝地面上虚虚作势,抓了一把。这一抓不打紧,但见一阵旋风过处,竟然把地上砂土,抓了一个窟窿。
  青衣少年不觉大吃一惊。突然间,沙堆中飞起拳头大一团黑影!
  白发老抠哈哈笑道:“七大婆面前,你还想逃?”
  右手朱红鸠杖轻轻一撩,“拍”的一声,把那团黑影,击落地上。
  青衣少年急忙举目瞧去,只见好是一个黑色的东西,背负厚甲、腹生六足,阔头尖嚎,丑黑如狐,此时霎着两颗绿头似的眼珠,拱伏不动。
  白发老妪尖笑道:“好家伙,你现在怕了?别怕,别怕,老太婆把你带回去,正好给小孙女玩。”
  弯下腰,一手把它捉了起来,往“朝山进香”的黄布袋中,塞了进去。
  青衣少年看得大奇,这东西只有拳头大小,难道方才害死三个人的,就会是它?心中想着,不觉抬目问道:“老婆婆,这是什么?”
  白发老妪笑了笑道:“这是久已绝种的射工,养到这么大了,少说也有百年以上,大概是黑石岛的徒子徒孙,把它带出来的。”
  青衣少年道:“它能杀人?”
  白发老妪侧过脸来,尖笑道:“你方才不是看到它含沙射影,杀了崂山门下的小道士?”
  青衣少年道:“它既是害人的东西,老婆婆留着何用?不如把它弄死了的好。”
  白发者妪双腮鼓动,说道:“老太婆的小孙女,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看到了,不知该有多么高兴呢!唔,小娃儿,你这件功劳着实不小!”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磁瓶,倾了荨豆大一颗药丸,随手递将过来,说道:“快把这药丸吞了。”
  青衣少年接到手上,忍不住问道:“老婆婆,在下可是中了它的毒么?”
  自发老抠呷呷笑道:“射工喷出来的沙,奇毒无比,你沾上了,早就和崂山小道士作伴去了,还等得到现在?”
  青衣少年道:“那么在下……”
  白发老妪不耐的道:“你是撞上了老太婆的阴风透骨,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全身僵冻而死,给你解药,还不赶快吞服?老太婆要找小孙女去了,没时间和你罗嗦。”
  说完,自顾自策杖而去。
  青衣少年听她说出自己撞上了她阴风透骨之言,不由想起方才见到她的时候,果然觉得身上透过一丝寒意,暗暗忖道:“原来她一见面,就对自己暗下毒手……”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气,猛地抬起头来,哪知就在自己转了个念头的工夫,白发老妪早已走的没了踪影。
  “娘说的不错,江湖上果然人心叵测,自己原是一番好意,差点就不知不觉的送上了性命!”
  青衣少年运气一试,果然发现内腑之间,已被一股阴寒之气所侵袭,任你运功行气,依然驱之不散。心知自发老妪说的不假,此种阴毒功夫,看来非她独门解药不可,当下就把手中药丸,纳入口中,一面在树下坐了下来。
  约莫过了盏茶时光,再一运气,体内寒气,消解得好快,业已荡然无存,这就起身朝山上走去。经过迥马岭、二天门、石经谷、走上快活三,这是泰山道上最平稳的一段路了。
  青衣少年吁了口气,看看天色,已过中午,他方才问过伏虎庙的僧人,知道只要走完这三里半路,就到云步桥了。
  一面从身上取出干粮,边走边吃,一面领略着山色风光。走了一回,耳中已经可听到云步桥的瀑布声,趁着风势,从上面隐隐传来,心头一喜,脚下也同时加紧,直向峰上奔去。
  登上御帐坪,但听洪洪水声,已在脚下,这是一道横在峰与峰之间的深涧,一道匹练似的瀑布,宛如玉龙倒挂,直注壑底,山涧中白云弥漫,深不见底,一条石梁,从临壑悬岩直向对岸伸去,不知相隔究有多远?
  云步桥,终于到了!
  他想起临行之前,自己问过娘:“孩儿见了云中叟老前辈,该说些什么?”
  娘笑着说:“不用多说,你只要把娘交给你的东西,双手呈上,云中叟老前辈自有交待,人家是武林中的老前辈,他说什么,你就听着,千万不可多问,别让人家笑咱们岳家出去的孩子,不懂规矩。”
  他伸手摸摸贴身收藏的布包,举步朝桥上走去,白云迷茫,山风凛冽,身临绝壑,听到的只是震耳欲聋的洪洪水声,说惊险,也着实够惊险。但青衣少年家学渊源,一身武功,已得乃母真传,提气而行,眨眼工夫,便已到达对崖。
  举目瞧去,只见一片松林之间,果然有三间茅舍,依山而起,那自然是云中叟隐居之所了。
  青衣少年不敢怠慢,整了整身上衣衫,缓缓走近门前,只见两扇板门,并没掩上,显见云中叟没有外出。
  茅屋里面,看去十分简陋,只要略一打量,便已一目了然,除了中间一张木桌,两条木凳,就别无家俱。思忖之间,已经到了门口,脚下一停,正身恭敬的道:“云中叟老前辈在家么?”
  只听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什么人,请进来。”
  随着话声,从室后走出一个骨瘦如柴,颠下留着一把花白羊胡子的干瘪老人。
  青衣少年赶忙走了进去,跨上一步,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长揖,说道:“老丈就是云中叟老前辈了?”
  老人打量了青衣少年一眼,一手摸着胡子,点点头道:“正是老朽,小哥有什么事吗?”
  青衣少年慌忙拜了下去,道:“晚辈宇文不弃,奉家母之命,叩谒老前辈来的。”
  云中叟口中唔了一声,道:“小哥姓岳……,啊,请坐,请坐,令堂要小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宇文不弃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小小布包,双手递了过去,道:“家母令晚辈送来此物,请老前辈过目。”
  那布包已是十分陈旧,外面用针线缝得密密的,不知里面究系何物?
  云中叟接过布包,手指略为抡摸了一下,纳入袖中,呵呵笑道:“很好,很好,小哥就在这里请坐,老朽去去就来。”
  宇文不弃忙道:“老前辈只管请便。”
  云中叟朝他微微一笑,转身朝里面走去。
  宇文不弃心中暗想:“敢情云中叟也不知道这布包中是什么东西,匆匆进去,想是要拆开看过了之后,才能和自己谈话。”
  心中想着,就在下首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过了一盏热茶时光,仍然不见云中叟出来。
  宇文不弃因母亲叮嘱过自己,见了云中叟老前辈,不可有失礼之言,只好耐着性子,恭恭敬敬的正襟坐在凳上等候。但听门外响起一阵橐橐履声,一个手持竹耸的紫脸老人,飘然走了进来。
  这老人穿着一袭布袍,身材伟岸,银髯飘胸,望去使人有肃然起敬之感!他跨进屋中,一眼瞧到坐着的宇文不弃,脸上微露惊奇,拂髯道:“小哥怎么又来了?”
  宇文不弃不知这位紫脸老人是谁?尤其他这句“怎么又来了”,说的好不奇怪!
  自己还是第一次来,也从没见过他,他可能认错了人。心念转动,但因对方也是找云中叟来的,自然是前辈高人无疑,一时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子,拱拱手道:“晚辈是叩见云中叟老前辈来的,今天才来,老丈也许认错人了。”
  紫脸老人目射奇光,问道:“你昨天不是来过了,怎说今天才来?”
  宇文不弃暗暗哦了一声,心想:“他果然认错了人。云中叟老前辈名动八方,求见他的人,自然不少。”一面答道:“晚辈还是刚才才来,昨天来的只怕不是晚辈。”
  紫脸老人微嘿道:“难道老夫还会看错?唔,你找云中叟有什么事?”
  宇文不弃原是心高气傲之人,心中暗道:“我不过尊你年老,你自己缠夹不清,认错了人,好像还是我骗了你一般。”想到这里,不觉淡淡一笑,笑道:“晚辈方才已经拜见过云中叟老前辈了,他要晚辈在这里等候……”
  紫脸老人身躯微震,双目寒光一闪,急急问道:“你说你见过云中叟了?他人在哪里?”
  宇文不弃道:“云中叟老前辈有事进去了。”
  紫脸老人迅速朝里瞥了一眼,沉声道:“他在里面?”话声方落,人已抢着朝屋后掠去。
  宇文不弃但觉眼前一花,紫脸老人已经闪入屋去,心中不禁暗暗惊骇:“这老人好快的身法!”
  念头还未转完,疾风飒然,那紫脸老人已经站在面前,白髯飞扬,一脸肃穆,沉声道:“小哥方才看到的是何等模样之人?”
  宇文不弃楞的一楞道:“云中叟老前辈不在里面么?”
  紫脸老人道:“老夫问你方才看到的是何等模样之人,胆敢在泰山云步桥假冒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