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 烟雾
他把药瓶递给了坐在左首的简叔平,一面叮咛道:“时刻必须极准,不可过早,也不可太晚,必须间隔半个时辰,才能喂药,第一次一粒,第二次两粒。”
简叔平接遇药瓶。
阮清香道:“简帮主,今晚是我值班,你交给我好了。”
简叔平点点头,就把药瓶递了过去。
这一顿酒饭,大家匆匆吃毕。
薛子陵回头朝徐子桐道:“徐大侠,今晚最好在东厢给兄弟备个床铺,兄弟每隔一个时辰,要给几位掌门人切脉一次。”
徐子桐道:“本来给薛老哥在楼上准备了房间,这样不是太委屈了么?”
薛子陵笑道:“诸位大侠不用客气,兄弟每隔一个时辰,就得诊脉一次,上下楼梯,实有不便,还是随便搭个铺,能躺下休息就好了。”
大家觉得他说的也是实情,薛神医是上了年纪的人,住在楼上,上下楼梯,实在是不方便。
简叔平点头道:“那就给薛老哥在东厢准备一张床好了。”
薛子陵笑道:“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本来就毋须客气,还有诸位大概也辛苦了两天了,兄弟用不着大家当客人一样的陪着,夜晚要休息的人,只管去休息,这里自然也需要人值夜,就由值夜的人陪兄弟聊聊,兄弟只要有一盏浓茶,就可以了。”
徐子桐道:“薛老哥说得是,待会大家不用客气,只管去睡,由兄弟陪薛老哥喝茶下棋就好了。”
“对,对,”薛子陵大笑道:“兄弟一生别无嗜好,有之,那就是下棋了,只要有棋下,兄弟可以通宵不睡。”
今晚是由擒龙丐齐大椿率丐帮弟子守后园,四名少林弟子和四名丐帮弟子守中院。
在中院当值的是阮清香和王维能。
在前院当值的则是徐莼客和杜管事,还有八名镖师。
其余的人,虽然没有轮到值夜,但都在中院楼上,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立时可以接应得上,和值夜也并无多大的区别。
这样的防守,可说已是固若金汤,武功最高的人,也休想闯得进来,何况徐子桐又自告奋勇,“他不是值班的人”要和薛神医品茗下棋。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戍时已将过半,中院大厅灯火通明,棋子丁丁,薛神医和徐子桐早就杀了起来。
先前大家还围着观战,要叫旁观战的人不开口,那可比什么也难过。
所以就有人想了“棋旁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这两句辙儿,可见自古以来做真君子的人毕竟太少了。
大家一面旁观,一面难免要提醒一两句。
薛神医一生好下棋,但棋艺可并不十分高明,这一来就急得搔头挖耳,朝众人连连拱手,说道:“诸位老哥,时间不早了,大家还是请早些去休息吧,你们再不去休息,兄弟可要全军尽墨了,这比杀了兄弟还要难过,老哥们何必要兄弟这么难过呢?”
简叔平大笑道:“好,好,薛老哥说急话了,大家还是请去休息吧,别再打扰他们了。”
“阿弥陀佛。”
薛子陵道:“筒帮主,你这句话,真是救命王菩萨。”
大家看他这么说了,也就笑着各自回到楼上去了。
荆一凤因阮清香值班,所以也留了下来,帮同阮清香、王维能,遵照薛神医之嘱,给东厢的人,每人喂了一粒药丸。
因为这药丸只是试探性质,服了药丸,就可以从脉象之中查得出什么中毒,但并非解药,因此只喂东厢“冬眠”的人,西厢只是八名少林弟子,就不用喂了,等查出来了,再行配制解药就好。
三人喂药之后,就不再离开,这是薛神医关照过的,服药之后,各人反应不同,有的人可能会吐,所以值夜的人必须守在东厢。
但服药之后,这些“冬眠”的人,却并没发生呕吐现象,依然平静的躺卧如故。
王维能因东厢有荆一凤和阮清香作伴,他就悄悄走出大厅,站在边上看两人下棋,他总究比两人晚了一辈,自然不敢多嘴。
薛子陵输了棋,就取出旱烟管,不住的吸着烟,口中喷出一缕缕的白烟,一面吸烟,一面还喝着茶。
时间接近亥时,阮清香、荆一凤又准时给“冬眠”的人喂了两颗药丸。
一盘棋下来,薛神医输了三十九子,他喝了口茶,说道:“这盘不算,方才人多口杂,不能算兄弟输,重来,重来。”
徐子桐笑道:“薛老哥该休息一下了。”
“不妨,不妨。”
薛子陵又装了一筒烟,连连摇手道:“兄弟说过,有棋下,可以通宵不睡。”
徐子桐道:“老哥要不要去诊脉了?”
“早得很!”
薛子陵摸着胡子,笑道:“诊脉须待子时,至少还有半个时辰。”一面回头朝王维能问道:“方丈大师等人方才服药之后,可有呕吐?”
王维能道:“没有,现在第二次药丸,都已喂过了。”
“好,好!”薛子陵朝徐子桐招呼道:“大概咱们下到半盘,就差不多了。”
于是他们第二盘棋就开始了;但薛神医的棋,实在不高明,没有多久,又有十几颗子被徐子桐围住。
薛神医一急,又在拼命的吸烟,喷烟、喝茶、忙个不停。
时间渐渐接近子时,薛神医已经输了左角一大片,他又装了筒烟,只吸了两口,就站起身道:“是时候了,咱们该进去切脉了,这里别动,等诊完了脉,再来下。”
徐子桐跟着站起,陪同薛神医朝东厢走去,王维能跟在两人身后而入。
阮清香、荆一凤赶紧站起来。
薛子陵朝两人点点头道:“两位姑娘辛苦了。”
阮清香道:“薛神医好说,你老远来,才辛苦呢!”
荆一凤道:“薛老现在就要诊脉了么?”
薛子陵含笑道:“现在已经交进子时了,人生为一小周天,子时就是一元复始之象……”
他一手提着烟管,缓步走近慧通大师榻前,荆一凤早已端了一张椅子,放到榻前。
薛子陵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一手搭上慧通大师脉腕,一面吸着旱烟,一声不作,过了一回,仰首喷出一大口白烟,口中说了声:“奇怪……”
徐子桐急忙问道:“薛老哥,慧通大师的脉象如何了?”
薛子陵只说了“奇怪”二字,就没有再作声,口中不住的吸烟,喷烟。
整个东厢,几乎被他喷出来的旱烟漫散开来,尽是呛喉的烟雾!
徐子桐看他没有开口,就不敢多问,阮清香、荆一凤两位姑娘家更是被烟呛得几乎要咳呛出声,只好取出一方手帕,抿着鼻子。
阮清香忽然感觉不对,口中“咦”了一声,一手拉住荆一凤的手,正待往外面掠去,但双脚还未点起,两个人同时摔倒下去。
徐子桐吃了一惊,急忙回头问道:“二位姑娘……”
薛子陵喷出一口浓烟,笑道:“没什么,她们大概是打盹不留神,才跌下去的。”
徐子桐一呆,张了张口没有出声,就和王维能一同歪身摔倒。
薛子陵回头望了四人一眼,嘴角间绽了森冷的笑容!
这一晚,在平静中过去。
翌晨,天色刚刚黎明,丐帮弟子该换班了,他们忽然发现守护后园东北首的十二个同门,全都着了人家的道,一个个昏倒在地,连擒龙丐齐大椿也倚着一颗大树下打盹,呼之不醒。
丐帮弟子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报告了丐帮简帮主和伏虎丐佟如海,赶到现场,才发现齐大椿中了人家迷香,急忙用冷水泼脸。
齐大椿瞿然惊醒,一眼看到帮主和佟如海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吃惊的道:“帮主,佟兄、兄弟怎么了?”
筒叔平道:“齐长老是中了贼人迷香,佟长老,咱们赶快去查查,昨晚可曾出事?”
佟如海急步往中院而去。
齐大椿霍地站起,一拍脑袋,说道:“是了,昨晚子时方过,兄弟巡查岗位,刚到这里,就闻到一股花香,大概就这样中了贼人狡计,这批贼党果然可恶!”
丐帮弟子也在此时,把昏迷的人,一一救醒,大家也异口同声说是闻到一股花香,就失去了知觉……
就在此时,只见一名丐帮弟子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朝帮主躬身一礼喘着气道:“启禀帮主,中院昨晚也出了事,请帮主快去。”(后园由丐帮负责,除了当值的人,不当值的人也都住在后园)
简叔平问道:“中院出了什么事?”
那弟子道:“弟子也没听清楚,是佟长老要弟子赶快来请帮主的……”
简叔平回头道:“齐长老,咱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