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健忘
宇文不弃心中—阵酸楚,拜倒慈母墓前,祷告道:“娘!孩儿就要下山去了,请您暗中佑护我吧!”
又转身向郭正义的坟前,默祷道:“三叔!你看着,中原四皓中的人物,是不容许任何人轻侮的!”
最后拔出长剑,把二座坟头上的杂草扫光。
他接着又回到被自己烧了的草卢前面,断垣残瓦,劫迹犹存,他摇头叹息了一阵,忽然跳入遗址,用铁剑挖出一包东西,里面是慈母的首饰,和一小串金叶。
这正是宇文不弃目前下山,所最需要的。
黄山地区,宇文不弃非常熟悉,接着,他又来到一家猎户门前,趁屋中人梦中未醒的时候,取了他们一套衣服,留下一片金叶,作为代价。
当曙光初现之时,宇文不弃已经踏上了山下的官道。
他一身猎人打扮,头上挽着一大把头发,紫色面孔上,长满了胡须,一个非常俊秀的人,成了不伦不类,恶形恶像,令人不敢接近的怪物,却又吸住所有行路人的视线。
宇文不弃原是极爱整洁的人,见了人家对他敬而远之的样子,自己也觉好笑,于市集上,整了容,又换了一身衣服,除了脸上的紫色无法可想之外,在仪态上又是风度翩翩的了。
这个风度翩翩的人,很快便在武林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芜湖城北近郊,临江的地方,有一片瘠土,平日寸草不生,极是荒凉。
四年前,突然有人在这片瘠土上,建起了—座大坟,坟前立了一块大碑。但并不是墓碑。
一条笔直的大路,由官道直达坟前。
在那条大路与官道接衔的地方,耸立着一座石牌坊,牌坊横柱上,刻着“警世戒妄”四个大字,血红的颜色,令人触目惊心。
坟前那块碑石上,刀剑交叉的顶头处,也是刻着“警世戒妄”四个字。
碑上有序有文,大意是说,宇文渊不顾武林公约,擅练《天魔宝录》,为其盟弟慕容廉明等三老站在公义立场,杀之除害。为儆傲尤,所以把骆—飞葬在这里,以为野心者殷鉴。
署名立碑的,是三堡四大门派。
由此可见,四年前慕容廉明和李守义在发现宇文渊含冤受屈的事实后,并未能说服三堡四派,他们仍是一错再错地操纵着武林中的视听。
这天,夜暗之后,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俯伏坟前,恸哭了半个晚上,临去的时候,拂袖抹去了石碑上的字迹,用天魔指力,龙飞风舞地写了“是时候了!”四个大字。
同时,又用掌力震倒了横跨大路口的石碑坊。
这件事,立即震动了三堡四派,也波及整个江湖。
大家都已意识到,这是什么事情的前奏了!三堡四派,原都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快!更没有想到,将要出现的人,其功力竟会有这样深厚!于是,三堡四派高手四出,找寻他们想象中的人物。
舒家堡二堡主舒伦,落星堡七堡主田七,青城派玄鹤道长,以及舒家堡徒众中,过去曾见过宇文不弃的人,都奉命负起了寻找宇文不弃的任务。
另一方面,中原四皓中仍存的慕容廉明和李守义,也正展开了找寻宇文不弃的工作。
可是,任由他们踏遍了天涯海角,却连宇文不弃的气味都没有闻到一点。
展红绫突然说道:“那艘九灯龙船如果驰向岳阳,这边而来,情形又跟公子所说不符,他们若是回去河南南宫世家祖居,那鬼矶士秦风加盟宴会,船该向东直行,到达没口之后,方转为旱路取道河南罗山,所以我想他们可以会在岳阳从事逗留,宇文公子若没有紧要之事,不妨跟我在这码头附近搜寻顷刻,然后入城购买二匹健马,取道河南罗山‘南宫世家。”
这天近午时分,一个穿了肮脏黑衣,身材高大,脸色阴沉的人,背了一个大包裹,踏入了城郎堡。
这位仁兄脸色显得年青,但不修边幅,上唇刚留的细乱胡须,把人衬得老了十几岁。他那一双冷漠阴森的大眼,不时放射出阴冷迫人的光芒。他,就是心情不安性情大变的崔长青,眼神中经常显视冷漠、偏激;不信任等等复杂表情,象一头受过创伤,对任何事物皆怀有敌意的金钱大豹,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的腰带上,插了一把连鞘长剑,步伐坚定,神色冷漠,旁若无人地踏入堡门。
城郎堡自上次闹贼之后,堡民们余悸犹在,对任何途经此地的陌生人皆怀有三分敌意。
“尊驾真是狂妄的可以,胆大的令人佩服,何不渡过河来让在下等好好领教一下尊驾的惊人绝学?”
“这个可以慢点谈,小可孤身一人,尊驾共是三人,再加上‘飞虎庄’所有的匪徒,人多势众,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小可不愿轻易言战,况且河道宽阔,小可无力飞渡,势必借重渔舟不可,然而小可又不谙水性,芦苇丛中,尔等又不知隐伏多少虾兵蟹将,设着船至中渡,尔等暴起偷袭,小可岂不如同三年来诸村民一般地葬身鱼腹,这种赔本生意,小可不做。”
话声方落,对岸黑衣中年汉子突然仰天一阵狂失,笑声一落,极为轻蔑地道:“我道尊驾是哪路高人,有何惊人绝学,有何超人胆量,原来只不过是个畏首畏尾之辈,的确是太令在下等失望。”
宇文不弃却毫不在意,仍是笑容可掬地道:“朋友骂得好,冲着这几句乍听起来颇为豪迈的活儿,小可也得留你个全尸。”
话锋微顿,剑眉微轩地又道:“高人也好,畏首畏尾之辈也好,小可全不在意,朋友不必相激,至于惊人绝学,超人胆量,小可两者俱无,仅有的只不过是些降魔捉妖,打狗赶牛的小玩意儿,此时言之过早,届时尔等不妨试试。”
“朋友不必徒逞口舌之利,是汉子何妨请过来一趟。”
宇文不弃朗笑一声说道:“观朋友年岁不过三四十岁,怎地如此健忘?小可适才已经说过,此时不拟过河,同时就凭二位朋友也不见得能请得动小可,说一句朋友不太愿意听的话,朋友尔等三人实在不配与小可言战。”
显然,对岸三人在口舌上是斗不过这位美书生。
宇文不弃几句话儿已把身后数丈外的徐振飞祖孙二人听得暗暗大呼痛快不已。
悄姑娘笑容满面,一张小嘴儿,再也合不拢,一双深情款款的流波妙目,更是凝注宇文不弃俊朗挺拔,如临风玉树的身形上霎也不霎一下。
宇文不弃话声甫落,对岸黑衣中年汉子即与身旁二人一阵交头接耳,片刻之后,扬声说道:“朋友,你我不必在口舌之上极费时间地空自遥斗,杀我六居民,这笔帐依你之见,咱们怎么算法?”
宇文不弃“哦”地一声说道:“怎么?小可只杀尔等六人便要算账,那么请问,三年来上百条善良渔民的性命,这笔血帐又如何算呢?”
话锋微顿,倏地剑眉双挑,目射神光地沉声说道:“尔等以为少爷有那么多闲功失与尔等斗口?少爷正事尚多,再问尔等一句,尔等之中可有‘飞虎庄’庄主在内?”
“朋友欲找本座庄主做甚?”
“找他出来,少爷有话问他。”
对岸黑衣中年汉子倏地一声狂笑,说道:“本庄庄主日理万机,尊崇无比,岂是朋友你这等人所能见得?有话只管冲着在下兄弟说好啦。”
宇文不弃冷哼一声,说道:“即连尔等那所谓庄主,少爷也是出于无奈,方始找他答话,尔等就更不必谈啦。”
黑衣中年汉子怪笑说道:“那么就不必谈了,朋友如不愿屈驾渡河,就等着与‘百家村’上百户人家一同授首吧。”
说完,领着身边二人,转身便欲离去。
“站住!”宇文不弃突然一声怒喝,声似晴天霹雳,震得河水微波荡漾,徐振飞祖孙耳际嗡嗡作响。
对岸二人倏然转身,居中黑衣汉子冷笑说道:“怎么?
朋友还有何指教?”
宇文不弃冷冷一笑,说道:“指教不敢当,少爷有一事教尔等知道……”
微微一顿,沉声接过:“回庄传话尔等庄主,就说三日后,宇文不弃亲来拜庄,顺便一清三年来一笔血债,嘱他好好预备了。”
黑衣汉子怪笑说道:“我道是什么惊人大事,原来不过这等鸡毛蒜皮之事,不妨,这件事在下可以做得主……”
“尔是何人?”宇文不弃冷冷问道。
“‘飞虎庄’总护卫,‘百臂殃神’宇文俊。”
“好个总护卫,‘百臂殃神’!三日后少爷准要尔改为‘无臂小鬼’。”宇文不弃冷冷一笑,甚为不屑地道:“好!冲着尔那‘总护卫’三字,这件事咱们一言为定,三日后宇文不弃当亲来拜庄,言尽于此,告辞。”话声一落,转身大步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