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章 嗜酒
此时此刻,在大门口,高得戳天的一根旗杆上,挂着一串灯笼,高筑的石阶,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宏伟的门头,高大而厚实的两扇大门,一排排的门灯,发亮的,一对铁门环,外加两边排列,穿戴整齐的八名跨刀旗勇,这就够了。
不要说是小老百姓,就是小一点儿的官儿,一旦走到这里,他都会心里发寒,身上发抖。
如今时候不早了,可是“巡抚衙门”后院的几间屋,灯还亮着,从外透的灯光里,可以看见,院子里,长廊上,隔不远就是一个跨刀的旗勇,或者是抚署的捕快。
宇文不弃笑了,将秘笈仔细地收到怀里。
自从他第一眼看到这本东西的时候,他就深深被里面所记载的东西迷倒了,他求知欲极盛,对于任何新奇的东西,都要学一学,要知道一些。这“秘笈”里所载的,俱是些不可思议的毒物,就仗着这些,郭正义纵横江湖多年,使武林中人闻而生畏,由此当可想见这“秘笈”的不同凡响,而人们对于“不同凡响”的东西,总是最有兴趣的。
郭家庄的六名庄丁,都是昔年镖局的趟子手,大风大浪经得多了,每个人都知道如何应变,都能够单独作战。
尤其今晚大家因尘晨之死,使每个人心头有了同仇敌忾的心情,只要发现敌人踪影,都想替死去的弟兄报仇,足可以一抵十。因此七名庄丁,(连同慕容廉明)比起人家七十名,也绝不会逊色。
郭正义长身而起,伸伸懒腰。
“尘晨的生死,算不了什么。”他泰然地说:“反正杀人的凶手我已经查出线索,根本用不着浪费时间去证实,抓一个杀一个,早晚会把真凶杀掉的。你们如果杀了尘晨,不但我饶不了你们,慕容廉明更是与你们誓不两立,杀徒之仇,可让他发疯,他会做出比常人残忍千万倍的恶毒疯事来,你们将早些祈望早死早好。”
“姓郭的,别得意太早,你会有这种运道么?”宇文不弃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不似刚才那般虚弱。
展如烟不禁有些狐疑,宇文不弃快速自疗么?这很有可能,刚才他要自己离远一点,显然有某种打算,自疗需要的是时间,想到这里,她便不急于出手保护他,只是仍全神戒备,必要时才出手。
慕容廉明一招落空,倏地一个大甩手,身形飞旋之下,双掌失起一座园弧,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向宇文不弃胸前腹际。一时——狂风狂啸,恍若江河倒泻,万马奔腾。宇文不弃心人暗叹,一代掌门,功力果然不同凡响。身形不退不进,双掌连拂,直挥逼击一道道锐如刃的气劲,由漫天掌影山中,穿射而出。
展如烟道:“现在说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好在我还做得了主,她们终必得听我的。我到天下镖局来,有三件事:第一、我两个女儿也受了惩罚,虽然是不听从母命应得之罪,应该也算我对你们天下镖局的一个交待。
第二、我虽然逼他们撤销了对你们天下镖局的查封,但那恐怕只是暂时的,今夜我就准备结束“猎鹰计划”,我让他们给我十天半月工夫,十天半月之后,他们还会对付你天下镖局,到那时候就跟我们母女无关了,你们最好早作防范,早谋对策。第三、你找到我“猎鹰计划”去,多少带点上门欺人的意味,在如今该做的我已经做过之后,反过来我要向你讨取一点公道了。”
宇文不弃自是识货,他见这一掌看来虽是平淡无奇,但其中所蕴育着的变化,却太多了,多得使他不敢随意去招架,因为他明确地知道,也惟有“不招架”才是最好的“招架”。
郭正义冷笑一声,心忖:“这厮倒识货。”右掌划了个半圈,嗖地推出,左手变招式,改挥为推,双掌都注满了真力,他不想多厮缠,因为方才那一招,他已识出这慕容廉明确非等闲,便想以数十年来的修为内力,一举取胜。
慕容廉明道:“贫道只知她叫展红绫,至于和贵庄如何结的仇,贫道也不得而知,只是今晚妖女虽已败退,但贫道也只是险胜,此女诡计多端,复仇心切,说不定去而复返,令师兄人死不能复生,自以及早入土为安,少施主也不宜多留,明日一早,就随贫道上山,至于府上一干庄丁等人,少施主走后,妖女说不定会迁怒到他们头上,因此贫道认为在老施主和少施主没有回来之前,也不宜留在此地,不如厚予资遣的好。”
“原来郭正义把你们暗中请来助威,他真的不惜工本,神通广大呢!”宇文不弃心中暗懔,但语气沉着稳定:“诸位一代魔字号的风云人物,成名比郭某早得多,今天在此碰头,郭某幸会了。只是,由郭正义策划将诸位请来,郭某确是有点不甘心,他的身份、地位、名望,都不应该与诸位有任何交往的。”
这一手是“无剑山庄”专门用以对付穷凶极恶之徒的绝活.叫做“搜魂指”,的确可以搜魂吓魄,任你是—等—的暴徒恶客也禁受不起,被这指法点中的立即气血逆行,五腑六腑有如被虫咬蛇钻但求速死,由于太过残酷,所以庄主慕容廉明只传子女不传弟子,而且严格要求,若非对付极恶之徒绝不许用。
场中两人相距愈来愈近,蓦然——慕容廉明倏而掠进,双手屏指如戟,略一伸缩,已奇快无比地点上宇文不弃上盘九大要穴。宇文不弃冷哼一声,就在余音荡漾之际,身形如风摆残荷,左晃右闪,疾若狂飙也似地反攻出十二掌。慕容廉明足立如椿,上躯微晃中,在微微的间隙中闪过宇文不弃之掌影,双臂连转发风,倏地化点为拿,分抓宇文不弃各大穴。宇文不弃清奇中,不进不退,双脚钉立于地,双臂颤若怪蟒,伸缩层由间,或抓或拿,或拂或拍!
等到展红绫坐定,宇文不弃道:“老人家的上一代,是位读书人,夫妻俩带着襁褓中的老人家,在渡海途中遭遇灾祸,父亲被害,母亲被人劫掳,老人家被母亲咬破手指写了血书扔进海里。老人家命不该绝,漂流了几在几夜,在奄奄一息的当儿,被先朝遗臣剃渡出家的郭将军,及有海皇帝之称的异人怀老神仙所救,以他们两位之姓,做为老人家之名,上一字郭,下一字怀,穷多年之心力,合两家绝学之长,造就了老人家文武造诣修为。”
展如烟又是全身湿透,又惊又怒,宇文不弃却全神戒备着,心中暗忖:“这厮究竟是什么来路,掌力居然已练到归真返朴的地步,看他掌心色如白玉,难道他已练成了武林中数百年来无人练成的‘玄玉通真’了?”
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就悬于这一刹那之间,他不禁忆起十年前慕容廉明的手掌停留在他头顶的那一刻,但是此时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容他思考,他看到那人面如凝霜,又扬掌待发。
这矮小老头生成一张姜黄脸,额头上有三条又粗又明显的横纹,小眼睛,酒糟鼻,嘴上留了两撇花白的八字胡,颏下留下一小把花白山羊胡子,看去有几分像土地公!
他就是管老镖头聘请来的宿姜南田。这位姜老先生虽是满腹诗书,但生性有些怪僻,尤其喜欢喝酒,管老镖头请他来教书的时候,老先生就提出一个条件,银子可以不要,但每日三餐,每餐都得给他一壶酒。
他就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恪遵孔老夫子的话,惟酒无量,不及于乱。别人喝酒,红在脸上,他喝了酒只红鼻子。
宇文不弃沉着地应付,每一剑皆破空长驱直入,看不出剑势,猜不出来向,在无俦的强烈掌影中吞吐不定,而且攻多守少。
他并不硬阻掌劲,只趁空隙发剑闪电似的切入攻击,真把铁罗汉逼得有点施展不开,双方谁也无法主宰全局,掌阻不住趁虚而入的剑,剑也击不破金刚禅功,必须等一方精力已竭,才能分出死活胜负来。
窗外暗中伏了条人影,距窗子约莫两丈,是宇文不弃。
照理,这么远的距离,是无法听到房里人谈话的,除非是练成了天视地听之术,宇文不弃却听了个一字不漏,他练就的“浪子神功”是揉合内外功的上乘,连带使视力听力也达到了超人之境,这种成就,百年难见一人,正应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