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章 铲除
宇文不弃的隐身位置正好在双方之间的三角点上,是以双方的动作看的很清楚,他发现慕容廉明的拳头里似抓了样东西,不禁有些纳闷,立刻留上了意,只可惜距离稍远了些看不真切。
禅堂中,尚以悠悠出一阵低沉的木鱼声。各人通过供奉全身如来的大雄宝殿,进入后面一道缀满字图的长廊中。
长廊尽头便是一度月洞门,行出门外,只见是一处十分清幽的内园。园外可以隐约望见那莲池行座,画栋雕榭,气象十分雄伟的达摩天殿。但是,前行的慕容廉明大师,并没进入达摩殿中,他步履沉稳地转发这内园一座十分宽敞高大的屋宇之内。
这地方,看似“怡和园”后园,依着郁郁苍苍的山峰,耳闻松涛阵阵,眼前遍植花木,挨着一段绿瓦红墙,夜色中看,有一座黑忽忽之物。
宇文不弃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座坟墓,墓前还立着一块墓碑,一圈白玉似的雕花石栏围绕着,墓上没有一根杂草。想见得,这座坟墓跟很到照顾,时常有入水除草打扫,并没有弃置不顾,任它荒凉。
宇文不弃道:“如烟,不要再说丧气话了,我们好日子已到了,如烟,我对江湖上的事一直不感兴趣,只要能和你厮守在一起,就是饿着冻着,我心里也是高兴的,我们住在山下,天天可以一起去爬山、听泉、散步、摘果子。还有辛捷弟,我那武功盖世的义弟,他一定会常来看我们,如烟,你说这种生活惬意不?”
他这一路飞掠,把一柄钢叉使得周身缭绕,风声如涛,隐挟风雷,眼前慕容廉明始终不与交手,幢幢人影,在他滚到(他其实是连奔带掠)之时,就像潮水一般纷纷散开,他所过之处,无不像整排树影,往后退去,但散者自散,集者自集。
他这样挥舞钢叉,一路冲行,差不多奔行了一盏茶的时光,前面还是人影幢幢,连连避闪开去,好像这人潮连了数里之长,始终没有尽头,心中不禁暗暗生疑。
宇文不弃笑了笑道:“依样葫芦,就缺乏新意了,大师看在下的了。”
话声出口,左手衣袖轻轻朝石桌上拂下,这一拂虽轻,但内劲震到桌面上,那被郭正义嵌入桌面的茶盅忽然跳了起来,正好被宇文不弃衣袖兜住,他一个轻旋,带转衣袖,把茶盅送向身后的石柱,一下就把茶盅嵌入到石柱之中,随着人已旋了回去,含笑道:“大师,在下献丑了。”
“就这样,你挟着尾巴带了你的儿子,还有这群比走狗更卑贱一等的人,发疯似的赶来了,赶来送死!”她愈说愈刻毒:“我这附近埋伏有屠狗的人,就等你们这群饭桶追来送死。你好可怜!居然连这点见识都没有,我一个人慢吞吞往这条偏僻的路上走,你居然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凭这点,你就不配做武林霸主,只配在郭正义脚前摇尾乞怜,因为你本来就是一头卑贱的丧家之犬。”
展红绫坐在床沿,她现在除了饮食畲洗还勉强能支撑之外,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半个月来她就这么捱过。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绑架她的是什么人,她是赴一个在她以为是非常重要的秘密约会,想不到中了预布的圈套,她很后悔事先没坦白告诉大师伯慕容廉明,然而后悔于补了事,她无法预卜自己的命运。
慕容廉明闻言,不由甚感为难,他一方面暗佩宇文不弃这种大丈夫磊落不荀的胸怀,一面亦为他气贯日月的豪气所撼。他仔细朝宇文不弃望去,只见宇文不弃修眉朗目,瑶鼻娇口,满身仙骨秀气,恍若玉树临风,俊俏中别事一种洒脱而摄人的气度,使他对宇文不弃生出一股莫明的好感。
如果答应吧,立即大家便对敌,出手夺符定难免有所伤亡,如果不答应吧,论理不仅说不过去,而且一个不巧,误会迭生,则可能变为生死大敌!
郭正义之威过于刚猛,慕容廉明之威则是自然流露,至为慑人,只听他震声道:“宇文不弃,不管别人怎么说,本爵相信你闯禁宫,入‘怡和’,不是为了行刺。本爵知道,凭你一身修为,如果真要行刺,早已达到目的,也没人能拦得住你,但是无论如何,国有国法,你这种胆大妄为的行径法所难容,望你立即弃剑就缚,本爵爱惜你是个奇才,自当在皇上面前保奏。”慕容廉明毕竟是慕容廉明,慕容廉明慧眼独具,毕竟与众不同。
宇文不弃转念又想道:“苏三娘和兰姑原是最好的人,可是她们的结果呢?那该死的县官,他见兰姑貌美,流浪异地,竟诬她们为飞盗家属,然后再假装出面替她洗脱罪名,可怜兰姑哪知他的诡计,他乘兰姑对他感激不防时,起伏了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这种奸恶之徒,依然作官发财,难道这就是天理吗?
如今人家只用左手衣袖一拂,就把茶盅从桌面上吸了起来,光凭这一点,已比按下去难得多了,但人家在袖角带转之时,就把茶盅嵌入石柱之中,石柱是圆的,比平整的桌面,又难了许多,何况人家连手指都没沾上一点,只是用袖角拂过去的,而且刚好把茶盅嵌入,一点不多,一点也不歪,正好和石柱相平。
“已没有问的必要了,姐。”展如烟苦笑:“这种为争名夺利而陷害亲朋好友的老故事,千篇一律平常得很。只要找到了一丝线索,就可以明了全部底细,容或手段有些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反正把这些参与的人剑剑诛绝,彻底铲苗锄根,就可以消除祸患,这是保护自己的金科玉律。姐,你怎么也跟来了?”
这时,展红绫已起身,一步一步朝这边移来。
宇文不弃本来打算本身的功力有所隐藏,只要能达到克敌的目的,宁可多费手脚而不尽展所能,但现在看情形要想有所隐藏,而不全露已不可能,对方的功力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磨下去说不定会大意失荆州。心念之中,他改变了策略。
宇文不弃本待将地点说出,但转念一想,玄玄洞府中,尚有其他重要丹药书籍,恐将风声传江湖,又不免一场轩然大波。
那枯瘦的老僧闻及前辈异人洞府时,眼中不由一亮。这时,急道:“真是鬼话连篇,即使是前辈异人洞府,又能什么不便说明之理,分明是虚言搪塞,今日施主若说出地点,乖乖等在寺内,待吾等取回师兄法身验明便罢,否则……嘿!”
宇文不弃默默的接过,起身走到棺侧,打开白绫铺好,曲一膝跪下,伸手入棺拾骨,看似完好的盛装,触手化为灰粉。顷刻间,全付白骨移至白绫之上。宇文不弃收起白绫四角,包成一包,然后背上左肩,拔剑站起,转过身,碰上的是慕容廉明的一双目光,那双目光,包含得太多,多得令人难以言喻,不过有一点不难看出,那是歉疚,无限的歉疚。宇文不弃把目光移开了,一句话没说,迈步要走。
这一招好不古怪。
那宝剑竞似软鞭一般作弧形地弹将出去,那一弹之间,发出“嗡”的一声,剑尖却在那一刹那之间飞快地跳动,上下左右正好构成一个圆圈儿,然而却分毫不爽地圈在密陀宝树的胸前四大要穴之上!
郭正义目光转动,这山麓下正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这就大声道:“诸位弟兄,待会少林方丈亲自下来迎接,这当然是客气的话,只怕这场过节,就得在这里解决,因此,兄弟要和诸位道兄特别说明,咱们是前来拜山,是秉承江南武林大会的决定,要向少林寺讨公道来的,人必须站住一个理字,也必须先礼后兵,双方谈论之时,切忌激动,更不可抢先出手,以致乱了步骤……”
快船平稳地急驶.船上的四海游龙,正在大放厥词,大骂展雄鹰那群人是胆小鬼,居然躲到离城一二十里的偏僻清安湖来,却又接近青龙帮的势力范围附近,乃是死要面子的愚蠢举动。
正挖苦得高兴,快船突然一震,中舱传出木材碎裂声,船底出现一个大洞孔,湖水喷泉般汹涌而入。
宇文不弃目送展红绫的身影消失,心里那份感受真的无法以言语形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以为做得很对,想不到又错了。要不是赵大娘这里赶来阻止,大错已经铸成,双方必有一死。自己再次出击,展红绫以受伤之身,当然承受不了,而对方刚才伸手入怀,不知要用什么无法想象的利器,说不定倒下去的是自己。
说毕,也不待回言,合起那团线,抖手朝着抛去,那团线宛似灵蛇般地猝然飞去,分别缠绕在青竹之尖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