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章 回天乏术
展红绫的剑尽量避免与爪接触,展开灵巧的快攻。闪动如虚似幻,紧钉住郭正义的右侧发招,剑招轻灵吞吐如电光闪烁,神奥而辛辣,后起的一代新秀名不虚传。失去一半机先,依然攻多守少,一剑连一剑愈来愈迅疾,闪动盘旋快逾电火流光。
天才与常才之间的差距相当大,有时简直不能以道里计。
宇文不弃的武道天才,他现在不是习练一门武功需要投入很长的时间,他现在要用的是心力,以本身的优越基础把新的加入融会贯通,当然,这在一般人是无法办到的。
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休息,绝对地完全投入。
气运一周天,全身疲乏皆一扫而空,灵台清明,耳聪目慧,就在气他神游太虚,意飞紫府之际,蓦听——窗外三十丈外,一阵衣带飘拍声划空而过。他本待不理,但,接着又上一阵衣袂带风声。两批夜行人似非同路,后面一批由声音有听出,时缓时急,而且尽量压低带风声,如不是宇文不弃近日功力大进,在二十丈开外的声音是很难听到的。
果然,过了“濠濮涧”曲折石桥,玉石牌坊,在眺琼岛白塔,右接五龙花亭,山光水影,楼台殿阁,老柳古槐,莲红藕白,青山外障,绿水中流,往北走,西山夹径,一阵左回右旋之后,就到了“画舫斋”了。玉贝勒一眼就看见,那曲顾环接,红窗绿瓦的“画舫斋”里,临窗一张小方桌,桌上一壶茶,几样点心,旁边坐着个挺拔英武的蓝衣客。
郭正义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并非不知好歹,但他昔日曾豪语中原武林人材凋落,这几月来,他也曾到过中土;证实中原武学样样不差,而且,各种旁门左道,五花八门,也都样样有人精通,这次自己的性命,便从这慕容廉明的手中捡来,可是他生性高傲,有言在先,是以仅仅冷哼一声,心中仍是很感激的。
长剑一漾,就有七道剑光,前面一招的七道剑光,堪堪排空而至,后面一招的七道剑光,又相继而至!
郭正义阔剑出手,先前倒也大开大阖,威势非凡;但不过十几招工夫,便给一排七剑,一波又一波的剑影,逼得攻少守多,渐渐只守不攻,渐渐连守都感到困难了,陷入危境,但见剑影排空,冷芒如电,把慕容廉明卷入在一片纵横交织的剑影之中。
“这两年来,加强活动广罗羽翼,江湖上人才辈出,有许多人不论名望或武功,都比你我高。长上为了要网罗这些人,不会珍惜你我这些最先向他投效的二流人物。像我吧!郭正义其实比我天灵婆高明分毫而已,为了讨好郭正义,就不把我当人看。总有一天,你鬼神愁也将步我的后尘,失去利用价值……”
“小子你不想想,虽然我答应做了你的弟子,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师徒的名份,做徒弟的能对记名师父放手开打么?再说,既然放不开手,还能证明个屁,所以我说不管用;你放心,我斗郭正义吃不了亏,打得过一举扬名,你老小子脸上也有光采,要是打不过,嘻嘻,我会溜。这门功夫我可是专才!”
此时也正想杀杀他的傲气,早己凝神待敌。二人同时飞身,就在空中一接触的刹那间,已相对拼了十招。
二人身形甫一沾地,各旋身暴扑而上,二个一接之下,彼此心里有数,功力相差有限,所以此际,彼此均想制敌先机,一连串抢攻起来,彼此用的手法,均是硬拦硬接,掌风呼呼,劲力四溢。
宇文不弃一怔停步,他脸上掠过一抹讶异神色,旋即就一转平静,道:“请展姑娘厅里坐,我这就过去。”书房外,郭正义一声恭应,步履之声又起,宇文不弃立即行了出去,可是刚出书房,他又一怔停步。原来展如烟人已站在院子里,郭正义就在不远处站着,看样子郭正义也没想到展如烟已经进来了。展如烟那双清澈、深远、令人心神震颤的目光投射了过来。
忽然,淡淡的雾气,像轻纱般从四海升起,缥缈袅袅之中,使周围景物迷迷糊糊。
霎时,雾浓了起来,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这骤起的大雾正是东海群屿间的一大特色,而这种时起的大雾也为世外三仙避去不少骚扰与麻烦。就是世居东海的渔夫们都万分顾忌这种漫天浓雾。
“七朵金花剑法”是昔年萧姥姥七朵金花在无人荒岛上无意中得来的一本武功秘笈,原来当然不叫做“七朵金花剑法”,它的优点,是每一剑中,都包含了七个变化,因为出剑十分快速,外人看去,一招之间就像刺出七剑,有七道攻势并不相同的剑光,敌人遇上这等情况,就无法分辨虚实,而使剑的人,却要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这虚实之间,就可以乘机创敌了。
“你这时才知道这些人狠毒,未免愚不可及。”宇文不弃一面解绳结一面说:“一个真正想在江湖称雄道霸的人,怎会偷偷摸模掩去本来面目的?除非他本身有见不得人的苦衷,借神秘的行径来隐藏自己的身份,这种人行事必定阴狠毒辣,无所不为性情反常,你居然向这种人投靠,简直把自己不当人看,甘心情愿任人奴役宰割。幸好你命不该绝碰上了我。还来得及。”
步入浓荫,筛下的月光洒了—地斑剥。
祠没有安大门,是两扇透空的木栏栅,洞开着,里面是个小天井,—个大石香炉对着神龛,只消十几个人便可把整个空间塞满,黑樾樾没灯没火,显得无比阴森,当然,这种小神祠入夜以后是没有信徒光顾的。
原来,他扑至宇文不弃身前丈许,只见宇文不弃双手微摇处,一阵阵强韧无比的暗劲,朝他身前涌到,他心内大骇,荒忙暴退,那暗劲一直送他到落地时,才倏然消失。
慕容廉明心知遇上内家高手,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透,对方如此年青便练成内家绝罡气,一时老羞成怒,不禁破口骂道:“小杂种,爷今天与你拼了。”
他本无所畏惧,也从不知道什么叫怕,可是他却不得不心悸的避开了姑娘那双目光,道:“姑娘,宇文不弃感激!”姑娘的娇靥上,飞快的掠过了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神色,道:“你就只会说这两个字么?”宇文不弃没说话,他实在不能再说什么了,因为他无法预料以后的事会怎么发展,他只有把想说的暂时压抑在心底。姑娘的娇靥上又掠过一丝异样神色,很明显的,那是黯然:“看来宇文爷知我还不够深。”
宇文不弃不能再言语,晶莹的泪珠在他眼眶中滚动,他终于没有让它滑跌下来,但那种神色,不仅包含哀伤,还有一丝微微的愤怒,虽然宇文不弃确曾有负过展如烟的地方,但经过这么多折磨,她也应谅解他,给他稍微慰借才对。
宇文不弃想着,嘴唇发着颤,一直抖动老半天才脱口而出,道:“如烟妹!你……你……唉!”说时两手微张着,眼中充满希冀被幻灭的目光,脸上一片呆痴与悲怜——
钓竿划出来一条条的笔直的影子,围成一圈,这好似捉鱼的罩一样(罩是竹制的,形似鸡罩,渔人以手按于水中以捕鱼),把他罩在笼中,任你扇影如山,攻势凶猛得翻天地覆,也无法攻到对方身上,任你左冲右突,也休想冲得出去。
慕容廉明哼了一声,被宇文不弃满不在乎的神态,与近乎狂妄的话所激怒,一拉马步,双掌一错,脚步徐徐移位接近,伸在前面的左掌似乎涨大了一倍,而且肌色自肉红逐渐变成淡紫色。
宇文不弃坐下,双掌心分别贴上“脉根”和“气海”二穴,徐徐输入本身真元,这种情形之下切忌操之过急,如果输元过猛,一断便回天乏术了。
一般内家高手输功救人,必须趺坐凝神,人气一身,物我俱忘,是以必须有个护法,而他不必,这就是他的武功超凡逾常之处,郭正义可能还隐身在暗中,随时可施突袭,所以他一方面输元救伤,一方面还得注意防备。
接着一阵轧轧之声,在众人之前三丈通道上,裂开一睚形石门,灯光由里照出。
宇文不弃跟进后,抬头望去,原来是一间廿余丈的大石室,四周石壁均由巨大青石砌成,平滑光亮光可照人。石室正是放了一座石床,其上平卧着一个白发老丐,面目清秃威武之极,只见他双目微闭,脸色酡红,似是饮了过量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