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 可疑的独轮车

  宇文不弃笑笑,正待开口要说什么时,里面院子中忽然传来一阵叱喝格斗之声。
  石荒神色一动道:“里面也动上手了,我们快进去看看!”
  院子里动手的是诛魔刀郑逍遥和郝大脑袋。郝大脑袋的兵刃,是一对虎爪,招式虽然不俗,但显然不是诛魔刀郑逍遥的对手。秦烈焰在堂屋门口揪着衣衫不整的小翠花,似乎正在盘问什么。
  石荒大声道:“老秦,有没有看见那个灰太浪?”
  秦烈焰放开小翠花,转过身来道:“这娘们说那厮夜里来过又走了。”
  石荒忙喊道:“那么你快下场替小袁,这姓郝的非留活口不可!”
  别人听了,也许会感觉奇怪。留活口就留活口,为什么一定要换人下场呢?难道诛魔刀郑逍遥就不懂什么叫留活口?事实上,诛魔刀郑逍遥,不是不懂,而是不能。因为诛魔刀的刀法,刀路奇猛,一动上手,刀刀均是吹向敌方的要害,要诛魔刀在紧要关头刀下留情,根本是件办不到的事。
  秦烈焰当然明白石荒要他接替郑逍遥的用意。所以,石荒这一提,秦烈焰立即纵落院心,长鞭呼一声挥出,口中一面招呼道:“郑兄快退,让小弟来收拾他。”
  诛魔刀郑逍遥也知道自己刀下难留活口,趁郝大脑袋转身之际,立即收刀退下。他退下之后,向石荒问道:“去开门的那个老家伙呢?”
  石荒苦笑了一下,道:“脚底抹油,溜了!”
  郑逍遥皱皱眉头,没有开口,内心显然在打着问号:你们可真会办事!两个人守在大门外,居然连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家伙也逮不住!石荒移目望去院心,只笑了笑,也没有解释。
  院心中的郝大脑袋,经换人之后,精神突然抖擞起来。他原已感到绝望,这时心底不禁升起一丝生机。秦烈焰的一根长鞭虽然也不怎么好对付,但比起郑逍遥的那口刀来,威胁总要小得多。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对方要拿活口,这一战无论胜败,他已不必为性命担忧。
  同时,他也并不想真的打赢这个姓秦的。对方有四个人,他只有一个人。打垮一个,还有三个。无论再换上三人之中的哪一个,都不见得比这姓秦的更好对付。所以,他打赢了这一战,只会对他更不利的。
  他如今需要做的事,只有四个字。设法开溜!可是,在这一群杀手的环伺之下,他溜得了吗?这是他的一个秘密。
  由于他一向珍守着这个必要时可以赖以活命的秘密,就算是天狼会中,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怀有一身超绝的轻功。他这一身轻功,是从小苦练出来的。
  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所以当别人赶时髦舞刀、练剑时,他则偷偷地将时间全部放在轻功上。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决定。
  因为,他知道以自己这种天生又矮又胖的体型,如果秘密地练成一身上乘轻功,将来在黑道上打滚时,无疑将是一注最珍贵的本钱!见到他这种肥鹅似的身材,谁会想到他有一身好轻功呢?
  即使他自己说出来,恐怕都不一定有人相信!目前的情形,便是如此。如今院子里这几个目空一切的小伙子,见他像肉球般地滚来滚去,狼狈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他相信这些小子一定不会想到他郝大脑袋竟在转着开溜的念头!
  他溜不溜得,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心里明白。如今他只等待着一个机会。也可以说,他正在制造这个机会。只要有机会避开大门前宇文不弃等三人的监视,不着痕迹地绕去西厢下面,他的计划就成功了。
  秦烈焰的一条长鞭,无论如何是留不住的。他手上的一对虎爪,是一种武器,也是他轻功的一部分。别人纵高窜低,需要相当足够的地势,需要算好落足点,他则不必。
  即使在一道直立的陡壁上他也能突然停住身形,随时随地将自己在这道陡壁上挂起来。因为他有一对锋利而坚硬的虎爪。
  他已打点好了,西厢是座小楼房。像这样一座两三丈高的小楼房,当然人人上得去。但是想要飞登楼顶,轻功再好的人,也必须隔四五步就作势运劲才办得到。他因为有一对虎爪之助,则可以免去这种麻烦。
  到时候,他可以先升高到二楼的楼口,以虎爪打人入墙壁,再借力翻上去!一上楼顶,海阔天空,不论谁也拦不住了。现在,他正装作还手无力,不住地躲闪退后退向西厢那边。
  秦烈焰见他已被逼去墙脚根下,不禁大笑道:“仁兄,我看你最好还是省点力气吧!”他口中说着,长鞭如怪蟒出洞,突然呼的一声向郝大脑袋颈子上撩了过去。
  这一次,郝大脑袋还手了。他以左手虎爪去撩鞭梢,长鞭逢坚倒卷,登时将一支虎爪缠了个结结实实。
  秦烈焰再度大笑道:“好,好,咱们就来较较劲道!”只可惜,郝大脑袋根本就没有跟他较劲的意思。
  秦烈焰往回撤鞭,郝大脑袋面红耳赤,也摆出夺鞭的姿势,就在秦烈焰暗暗加把劲之际,郝大脑袋出其不意,突然五指一松,长鞭飞起,虎爪吊在鞭梢上,就像从河里曳线钓起的一尾怪鱼。
  秦烈焰一个收不住,人也跟着向后退了一大步。有这一步就够了!郝大脑袋毫不犹豫,双肩一晃,腾身而起,人好像个娃娃放风筝一般,沿墙直升而上。
  霎时间大家都瞧呆了。秦烈焰中计失手并不稀奇,江湖人物交手,除斗力之外,本来便充满了诡诈的心机,无论换谁,都难免会有上当的时候。
  他们惊奇的,是郝大脑袋的一身轻功!正如郝大脑袋所预料的一样,他们显然谁都没有想到,这肥如冬瓜的破浪,居然会练成了这样一身好轻功。
  石荒第一惊觉,大喊道:“追!”他一声喊出,四条身形,立即相继纵了起来。可是,已经太晚了。屋面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郝大脑袋的人影子?
  秦烈焰顿足切齿,又恨又惭愧,石荒安慰他道:“算了,秦兄,这些破浪一个个狡猾如狐,小弟跟宇文不弃兄,刚才还不是照样的网破鱼漏?”
  宇文不弃也接着道:“石兄说得不错,事情才刚刚开端,以后机会还多着哩!”
  石荒眼珠一转,忽然道:“不,还有办法补救。”
  秦烈焰道:“怎么补救?”
  石荒转向宇文不弃道:“巷口那个家伙,你点的不是死穴吧!”
  宇文不弃道:“不是。”
  石荒忙道:“这边两个家伙临去匆匆,一定想不到他们把风的人,我们去逮住那个家伙,也是一样的。”
  宇文不弃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
  于是,四人走出小翠花住处,快步往巷口走来。只可惜他们又慢了一步。那副麦芽糖担子,依然放在老地方,但是墙脚根下已失去那个名叫朱裕的破浪踪影。
  宇文不弃皱皱眉头,正待开口之际,秦烈焰目光四下一扫,突然一个箭步窜出,赶上街心一个推独轮车的汉子,长鞭一抖一抢,不由分说便朝那汉子后背心打将过去。
  石荒一怔,说道:“咦!老秦这是干什么?”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条人影跟着在大笑声中掠起。
  飞身掠向街旁店房屋顶的人,竟是那名推车的褐衣汉子。由于汉子去势迅疾,大家都未能看清这汉子的面貌,不过,对方这种笑声,听来却极耳熟。
  石荒不由得又是一怔道:“怎么?是灰太浪?”
  宇文不弃点点头,同时叹了口气道:“又失掉一个好机会,老秦也太性急了。”
  这时两边商店中,很多人探头张望,街上行人也多驻足观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适才那一声巨响,是独轮车撞墙,发出来的。经过这一撞,那辆独轮车已告支离破碎,碎木片中蜷卧着一个人正是那名穴道受制的破浪朱裕!
  很明显的,灰太浪发现党羽中算,不便当街施救,正打算载去别处处理,不巧竟遭秦烈焰适时识破行藏,他留下活口,会泄露了秘密,竟然狠起心肠,于离去之际,想一举置伙伴于死地。
  秦烈焰没有去追灰太浪,这时正在试探朱裕的脉息。
  石荒赶过去问道:“还有没有救活的希望?”
  秦烈焰点头道:“只撞断了几根肋骨,性命应该还无碍,快叫宇文兄来!”
  宇文不弃也赶到了,先为伤者解开穴道,然后另喊了一部独轮车,一行重新回到如意坊。
  石荒在路上问秦烈焰道:“秦兄从背后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秦烈焰似乎一点也不感觉得意,苦笑了一下,才道:“我不过是看这家伙推车时举重若轻,推车的姿势却又别扭得很,怀疑他可能是江湖人物所乔装,因而上前试他一试,不料他机警过人,竟然又给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