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我要报仇，不择手段
情绪一喷发，再也收不住，我跪着爬到我爸身边，哭着大喊，大叫，我的眼泪，我的鼻涕，我口中的血，全部哗哗往下流，我不停地喊着我爸，歇斯底里。
我想把我爸叫醒，我希望他开口回应我，可是，不管我怎么哭喊，怎么呼唤，他就是不理我，他就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他再也说不了话啊！
这个事实，击得我粉身碎骨，我的心越来越痛，情绪越来越激动，我疯狂大哭，哭声越来越大，响彻云霄。
整个这一片老城区，似乎都充斥着我的悲伤和沉痛，这一刻的我，悲痛欲绝。
围在附近观看的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有点于心不忍了，有些人开始发出叹息的议论声：“唉，真可怜。”
“是啊，这个瘸子人还是挺憨厚的，怎么会这样子。”
“陈瘸子每天捡垃圾养活着这孩子，现在他死了，以后这孩子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似乎每个人，都被我的悲伤感染，为我爸的死惋惜。而，跟着我赶到这边的王诗琪，更是心疼至极，她跟警察说了句是我的朋友，然后就跑到了警戒线内，蹲在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我只有彻心的痛，我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叫。
过了许久，我叫累了，哭够了，我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完了，随即，我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样，瘫软无力，我的脸也垮了，表情呆滞，眼泪还从我眼中无声地流着，我的嘴一张一合，呆呆地呢喃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仿佛丢了魂魄，只剩一具躯壳，在这里机械地痛苦着。
王诗琪蹲在我身旁，清楚看到了我爸的死状，更深刻感受到了我的痛不欲生，她的心也跟着一缩一缩的痛，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突然抱住了我的头，哽咽着道：“陈小天，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我神情木讷地说道：“是我害死了我爸。”我爸的死，给了我最痛的打击，我的心已经碎的连渣子都不剩了，我的魂也仿佛飞了。同时，我残破的身躯内，又充斥着无尽的内疚，我爸是被我连累致死，我永远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王诗琪听了我的话，立马摇着头，对我喊道：“不是你，不是你，是可恶的凶手，是凶手太丧心病狂了，你千万要振作啊！”
就在王诗琪话音落下的时候，一位方脸警官走了过来，他们警方刚刚勘察完现场，也找了附近的邻居做了笔录，方脸警官来到我身边，就对我严肃地说道：“经过我们调查取证，初步判定，你爸是死于意外。”
我还沉浸在痛苦和自责中，对于方脸警官的话，我置若罔闻，我心里早已认定，我爸是被人杀死，而起因就是我，是我惹到了魔鬼，害了我爸，我现在只恨我自己，我恨自己牵连了我爸，恨自己没有早点陪在我爸身边，恨自己失去了给我爸尽孝的机会。我枉为人子，我对不起我爸。
可王诗琪，一听方脸警官这话，她瞬间炸毛了，她噌地站了起来，对着方脸警官叫道：“这不可能是意外，陈小天爸爸一定是被人杀死的！”王诗琪在为我鸣不平，她不希望我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任凶手逍遥法外，她更无法忍受警方将这案件归结为意外，让我爸死得冤枉。她敢断定，我爸是被人谋害，她要为我爸讨一个公道。
方脸警官微微打量了下王诗琪，他能看出王诗琪是个富家小姐，因此，他没有太怠慢，而是肃声厉色道：“法治社会，凡事要讲究证据，经过我们的勘察和认定，这就是一场意外事故。当然，你要有什么线索和证据，可以提供给我们，我们一定会秉公办案。”方脸警官态度还算可以，但他的话摆明了就是一场敷衍。
王诗琪听了，立即从我身上掏出了我的手机，她把那条未知号码的短信给方脸警官看，然后十分严肃地说道：“陈小天这些天刚好得罪了人，这是有人发给他的短信，号码都隐藏了，我觉得可能就是凶手发的。”
方脸警官看了下短信，无语道：“这算是什么证据，你能凭这样一条短信判定别人是凶手？小姑娘，警察办案是讲究证据的，周边邻居都没看到可疑人，这就是一场意外的火灾。”
听到这，王诗琪都急了，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是意外，即使方脸警官说得义正辞严，王诗琪还是不信，她继续争辩道：“就算他家闹火灾了，可他爸也会走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好好的被烧死。”
这话，也的确在理，方脸警官听了，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通过取证，发现死者死的位置，是做饭的地方，他可能是自己摔倒了，炉子的火把家里点燃了，死者家里住的是帐篷，里面堆满了瓶瓶罐罐的易燃物，所以火势蔓延得很快，死者来不及逃走，被烧死了。”
方脸警官这番推理也算有根据，但王诗琪依旧不相信，她很不服地叫道：“陈小天爸爸肯定是被人杀死的！”
见王诗琪冥顽不灵，方脸警官也懒得跟她啰嗦了，他直接对王诗琪说了句：“我们是西区公安刑警队的，这案子我们初步认定是意外，你要有什么线索，欢迎提供，我们先走了。”
说完，方脸警官大手一挥，叫道：“撤队！”
顿时，场中的所有警察，都快速撤离了。
围观的群众，也在感慨中，慢慢离开了。
这个案子，好像就这么给草草了结了。
穷人的命，就是这么不值钱，没谁愿意在你身上多浪费精力。
王诗琪看着警察离去的方向，脸都憋红了，她是真的气啊，这场火灾，来得这么突然，倘若我家是有背景的，那这场纵火案绝对就会彻查到底，但是，就因为我家这么平凡，这人命案就这么敷衍了结，王诗琪都急火攻心了，可因为，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说什么，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跟警方争到底，她咬了咬牙，然后就蹲在我旁边，对我说道：“陈小天，你刚才为什么不跟警察说清楚啊，你难道想让你爸白白冤死吗？不管怎样，我们也要想办法将凶手绳之以法啊，你应该跟警察把你的仇人都说出来，或许能找出可疑的人呢？”
我听不进王诗琪的劝说，我也没有任何伸冤的心思，我爸已经死了，怎么都活不过来了，我就是永远的失去他了，我的心都像是被人挖走了啊！
我的眼泪，再次哗哗流下，我哭着说道：“都怪我，都是我没用，都是我连累了我爸。”不管凶手是谁，反正罪魁祸首都是我，我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为什么我不多为我爸考虑，为什么我不好好陪在他身边，如果我在，我就算是拼死，也不会让我爸出事，就算我自己死，我也不要我爸死。
越想我越难受，忍不住的，我就伸出了手，抓着我爸被烧焦的手，痛哭忏悔道：“爸，对不起，儿子不孝啊！”
我爸毕生的心愿，就是将我抚养成人，他把我送入学校，盼着我有出息。可是我呢，我没有好好读书，没有安分守己，没有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更没让我爸跟我过上好日子啊，相反，我还连累他，让他因我而死，他到死，都没过上一天像样的日子，他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最后还要这样凄惨的死去，这怎能不让我心痛，不让我自责？
我痛得难以自抑，悔得肝肠寸断，我跪在我爸的尸体旁边，不停地哭泣，不停地忏悔。
王诗琪见我这样，心也很痛，她在我旁边，默默地抹着眼泪，她也没再劝我了，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现在的我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她说再多，也是徒劳。她只能等我先宣泄，等我慢慢平复。丧父之痛，她并不能感同身受，她知道自己没法体会我的痛，她只能默默陪着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得很慢很慢，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哭声渐渐止住，我的人又慢慢呆滞了，我的心，一片绝望，我瘫坐在了地上，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颓然，空寂。
王诗琪见我安静了，她不禁又开始轻声劝导我，宽慰我，但我，依然充耳未闻，我完完全全沉寂了，身和心都颓到了极致。我爸死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感觉，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的心，仿佛已经死了。
王诗琪的心，也越来越难受，看我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是心痛又无奈，她说又说不通我，也不敢打击我，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到了傍晚，王诗琪实在饿得受不了，她就暂时离开，自己一个人去了附近的小饭馆，在饭馆里吃完了饭，王诗琪又打包了一份饭菜，她把打包好的饭菜带来我身边，让我吃。
我现在怎么可能吃得下饭，我压根也没理会王诗琪，我就呆坐在我爸的尸体旁，宛若石化。
王诗琪也没办法，她只能把打包盒放到一边，而后站在我身旁，继续陪着我。
四周围，一片死寂。
渐渐的，天彻底黑了下来，附近没有路灯，也没一个人影，整个这一片地带，黑得可怕，静得诡异，王诗琪站在这黑漆漆的地方，面对我爸烧焦的尸体，以及坐在地上仿如丧尸的我，她心里都不禁突突直跳了，她很不安地对我说道：“陈小天，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有点怕，以后的日子还长，你不要自暴自弃，我们还是先找人处理你爸的后事吧？”
王诗琪真的不想我继续这样下去，可是，我就是听不进她一句话，我好像真成了一个活死人，没有思想，没有动作，没有情绪。
王诗琪也是累到了极致，身体累，心也累，她想帮我，不断劝我，可一点用处没有，她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凌晨时分，王诗琪家里打电话催她回去，她也无可奈何了，只得自己黯然离开。
她走了，独留我在这，静静陪着我爸。
深夜，一场大雨倾盆落下，雨水打在我身上，丝毫不留情。
我在大雨中，依旧一动不动，这场大雨，并没有淋醒我，反而让我变得更加落魄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诗琪就提着早饭过来了，一到这，看到我跟落汤鸡一样坐在地上，她的眉头顿时深深皱了起来，她走到我身边，对我关切问道：“陈小天，你一晚上都在这吗？你这样会病倒的！”
我依旧跟个活死人一样，坐在原地，不发一语。
这下，王诗琪终于忍不住了，她加大了音量，对我厉声说道：“陈小天，你这样下去，对得起你爸吗？他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就是希望你能出人头地，你忍心让他失望吗？而且他现在已经死了，你让他的尸体躺在这淋雨，不让他入土为安，你的心能安吗？”
听了这话，我的表情微微动了动，我的双唇，总算是张开了，我扯着干裂的嗓子，发出了无比沙哑的声音：“我害死了我爸，我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对不起我爸，我不配活着，我现在只想陪着我爸，直到死。
王诗琪听我这么说，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她看得明明白白，我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就沉浸在痛苦和自责中，甚至，我自责到丧失了生的信念，这就是我心里最大的结，如果她不帮我解开这个结，我真可能就这么颓废到死了。
想了想，王诗琪就对着我，郑重开口道：“陈小天，你给我听清楚，害死你爸的，不是你，是坏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唯唯诺诺，隐忍退缩，却也只是为了好好活着，你从来没有主动欺负过别人，都是别人欺负你，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爸会死，不是因为你的过错导致，而是因为杀死你爸的人，太坏！所以陈小天，你要振作起来，为你爸讨回公道！”
王诗琪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这些字，带着不一般的力量，重重敲击在我心头，让我死灰的心，忽然恢复了跳动，我麻木的大脑，也渐渐开始转动，我忍不住就问自己，我错了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秉承着自己的良心，正义行事，低头做人，别人欺负我，我逆来顺受，别人打我，我扛着，别人骂我，我假装没听到，我错了么？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是我错了吗？我到底错在哪了？
猛然间，我的心一顿，我的双眼蓦地瞪大，我低头，看向了我爸，嘶声说道：“爸，是你错了啊，你教我要善良，教我要忍让，教我吃亏是福，教我不准打架，这些都是错的啊，你不惹事，别人会惹你啊，你退一步，别人就更欺你一分，你一辈子当个勤勤恳恳的好人，可最后呢，有人却是把你残忍地杀害了，你死得这么不明不白，都没人愿意为你查案，这个残忍又现实的社会，根本容不下我们这样的老实人！”
“你错了，你大错特错！”
说到这，我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得很癫狂。
王诗琪站在一边，都被我给吓到了，我这番话太反常，我这笑更是诡谲，我就跟发了神经一样，王诗琪吓得脸都白了，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很紧张地说道：“陈小天，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
我没有理她，就是笑，一直笑，那缠绕着我的心结，似乎都在我的笑声中化解，我的大脑也像是被什么打通了，整个人豁然开朗，我的思想，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我的心，渐渐坚硬了起来。曾经那个柔柔弱弱的陈小天，已经死了，跟我爸一起死了，现在的陈小天，要做全新自我。
一想通，我的笑声戛然而止，我的脸，布满了冷厉之色，我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我捏紧双拳，红着双眼，目眦欲裂道：“我要报仇，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