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事成
在宫中,贵嫔的位份已然不小,仅次于妃位了,这若是换了别人早已喜不自胜、大庆三天了,可这位嫣贵嫔却如何泪眼婆娑,似有无限的惆怅呢?
倾城今日晋身之喜,想来周围盯着她的人不少,排着队等着给她贺喜的人也不少,因此她心知时间紧急,不宜与罗剑生多作交谈,于是她用帕子轻轻拭了拭泪,无奈的向罗剑生道,“我本是施车国人,施车国王上为了与大周结盟而将我送来和亲。我的姐姐因为不愿被送来和亲,已经自缢身亡了,为了我的父母,我也只好……”
倾城的泪又滴了下来,声音哽咽着道,“可我不想留在这宫里,我不想当什么娘娘,我害pà!这里没有自由,没有真情,只有争宠和倾轧,又处处受着规矩限制着,就连上元节想出去看看灯也得扮作宫女才能获得片刻的静心和自由。最难过的是,这一切却不能对任何人说,人前还要假装出荣宠万千的样子,以免给人抓住打击我的口实,可我已经快要装不下去了!”
倾城说的倒也不全是假话,柳丝上前扶了倾城,低声劝道,“娘娘,别哭了,当心被人看见。娘娘今日晋身大喜,若是被人看见娘娘在御花园子里淌眼抹泪,又要生出事端了。宫里那些人一向嫉妒娘娘貌美得宠,娘娘忘了汤沐池走水的事了吗?此刻那件事还没有查出是谁所为,如今娘娘又被晋了位份,那些人岂不更要生事了!”
罗剑生一听不由得大惊,惊诧的道,“原来那日汤沐池走水是有人蓄意而为想加害娘娘吗?”
柳丝方要答言,倾城赶紧拦住道,“世子不必再问了,我早就说过宫中人心险恶且世态炎凉,这种险恶手段不足为奇。倒是还要多谢世子那日出手相救,否则只怕我早已没命等到再见父母的那一日了。后来得知皇上因此事大怒,对世子生了疑心,我心中十分不安。想世子是一心为了救我,我自然要向皇上说明实情,为世子开释的。”
倾城委曲求全的处境令罗剑生十分心痛,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竟就这样被沉沦在皇宫中,过着这种朝不保夕、波谲云诡的生活,渐渐消磨了青春和容颜。
果真是芙蓉帐下深宫泪,权利之巅血染尘。宫中的女子即便笑靥如花,最终也不过是权利争斗中的一棵草芥,不过是雕梁画栋之间的一抹孤寂灵魂。
无奈、心痛和失落令罗剑生已有些哽塞难言,他轻唤了一声,“娘娘,微臣……”
倾城环视四周,见周围无人,便压低声音向罗剑生道,“我虽在宫中孤寂一人,但世子的心我已懂了,只恨生不相逢未嫁时,世子快些和安西王爷回岳州去吧,莫要在宫中久留,当心夜长梦多。前几日,我已提醒过王爷当心,皇上已然对你父子生了疑心,因此还是速速离开是上策。今后若有我帮得上忙的,世子尽管说就是。”
倾城说完,转身携了柳丝的手便要走,罗剑生知dào
不该挽留,可却仍然忍不住低唤道,“娘娘!”
倾城停住脚步,回身向他道,“此地不宜久留,世子快走吧,当心再生事端。”
倾城转身离去。罗剑生望着她那紫罗飞花翩莺秀样风氅的背影,仿佛看着一树一树浅紫粉白的蝶蝶花随风飘飞,一时间心中千回百转,万般割舍不下,五脏六腑如同火烧,恨不能立时跟了她去!
当晚晚膳时分,慕容予桓再次来到彤芙宫,脸色带着微微的铁青,向倾城道,“朕派去彻查汤沐池走水一事的人今日来向朕禀报,说在汤沐池的墙根下竟然发xiàn
了火油!看来此事果真是有人蓄意而为!”
倾城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走过去为慕容予桓端了茶来。
慕容予桓见了不解的道,“倾城,有人要用火油将你烧死在汤沐池,你不害pà
吗?”
倾城淡淡的笑了笑,道,“皇上,嫔妾初时确实十分害pà
,可如今却又不怕了。”
慕容予桓放下茶盏,携了倾城的手问道,“这是为何?”
倾城反握住慕容予桓的手,望住他的眼睛,哀哀的道,“大周有一句话说得极是,集宠一身便也集怨一身,嫔妾自入宫便深受皇上宠爱,想来这怨气便也积得多了。且这只是个开始,如今皇上又晋了嫔妾的位份,想将来这种背后算计嫔妾的事儿必定少不了,害pà
又有什么用呢?”
慕容予桓将倾城拥入怀中,不悦的道,“什么集宠一身亦集怨一身!难道朕宠爱谁倒会给谁带来灾怨不成?宫中这个风气当真要好好治一治!朕就是要宠爱你,看谁敢背后怨恨你!朕明日就下旨,查出是谁所为定不轻饶!”
倾城倚在慕容予桓怀中,笑道,“皇上不必动怒,想此人虽然怨恨嫔妾,倒似乎并没有打算将嫔妾置于死地,否则也不会选在汤沐池那样有水的地方放火了。想必这人只是怨恨嫔妾受皇上宠爱,想给嫔妾一点颜色晓以厉害罢了,只不知宫中谁是这样烈性又大胆之人呢?”
倾城的话令慕容予桓的心中立时浮出一个人__苏倩雪,随后又浮出一个人,那便是曾经的石蓉绣。
对于石蓉绣的失忆,自从当年石蓉绣陷害梁文燕而露了马脚之后,这些年来,慕容予桓每每想来都不得不产生疑问。那次失忆对石蓉绣的改变极其巨大,令她从一个快被皇上遗忘的罪妃再一次登上皇后之位,若这失忆是真的,倒也是石蓉绣时来运转,可若这一切都是假的,石蓉绣是绝对想不出这样的高招的,那么又是谁在背后指点她呢?难道是石鸿昆吗?
石蓉绣固然要装到底,而慕容予桓却也不便点破,这对夫妻,一对假人,两颗假心,永远也走不到一条路上去。
这晚,慕容予桓自然宿在了彤芙宫。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如倾城所预料的一般,顺利的向着她催动的方向前进。慕容予桓召了安西王罗广武和世子罗剑生至龙安殿会谈,应允了罗广武所提的指婚一事,并依照罗广武的心愿将兵部尚书顾培的女儿顾宛兰指给了罗剑生为世子妃。
初时一切顺利,君臣相谈甚欢,可当慕容予桓说那顾宛兰因太后喜欢钟爱,早已认作义女封为和孝公主了,如今已是皇上义妹,太后时常要顾宛兰在身边侍奉,因此提出要未来的驸马罗剑生留在京城时,罗广武则神色大变,立时跪求皇上收回成命。
慕容予桓便按照倾城所授,话里有话的暗示罗广武,是否将儿子留在京城就是证明他是否有异心的机会,且罗剑生既是驸马,成了亲后便可再封为从五品都尉,又与兵部尚书结了亲,罗广武没有理由不遵从。
罗广武果然提出罗剑生是独子,请求将罗剑生留在身边奉养,于是慕容予桓便表示既然他父子不能忍受分离之苦,那便调罗广武回京任职,另换皇室宗亲前去岳州任安西王便是。
罗广武明显感觉到了皇上对他的戒备和强制,虽然说得堂而皇之,其实无非是想留下罗剑生为质,以此牵制罗广武不可有异动。皇上既已有了如此之心,那即便留下了儿子,将来也势必要面临撤蕃或换蕃的局面。而从古自今,撤蕃而下的蕃王哪一个是得了善终的?都逃不过最终被扣上一个犯上做乱的罪名而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更何况皇上对他已经生了疑心。
龙安殿内的气氛有些紧张起来,空气中的火药味似乎能够一点而着,再这样下去也不必换蕃了,罗广武今日便可得个犯上的罪名被处置!紧要关头,却是罗剑生一语平息了干戈,“父王,皇上将儿子招为驸马留在京城,是皇上对我们罗家的浩荡天恩,儿子愿意遵从皇命留在京城!儿子此后不能在父王和母亲膝下侍奉是儿子不孝,儿子会在京城等着父王任满携家还朝的那一日,那时儿子再侍奉父王和母亲终老!”
罗剑生的话驱散了龙安殿内的火药味儿,慕容予桓大赞罗剑生知时务者为俊杰,罗广武也平静下来,心知眼下也只好如此,以儿子平息皇上的疑心,为自己争取时间,但只有罗剑生自己知dào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始终有一道身穿紫罗飞花翩莺秀样风氅的丽影,似蝴蝶花一般翩然飘过。
事情既已说妥,慕容予桓立kè
来到慈安宫回了太后,请太后将顾宛兰收为义女。得知安西王父子竟遵从了慕容予桓的安排,太后不免大感意wài。然而,既已水到渠成,皇上又已颁下赐婚圣旨,君命不可挽回,太后便遂了慕容予桓的请求,将顾宛兰认作了义女,封为和孝公主。
十日之后,安西王世子罗剑生与皇上义妹和孝公主顾宛兰成了婚,慕容予桓在宫外赐了一座府第做为驸马府,供他夫妻二人居住。
一切安定下来,五日后,安西王罗广武便启程回岳州去了。